第71章 .
71.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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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風帶着栀子花淡雅的香氣, 從屋後的木窗拂進室內,吹動窗邊紗簾起起伏伏,在地板分割出光明與暗。
風很輕, 孟舒淮的心跳很重,隔着滾燙的血肉向她傳遞着這份思念的堅定。
他濕潤的發散亂在額前,已經冰涼的水珠滴落在江泠月光滑的小腿上, 像早春帶來生機的雨,在已經幹涸的土地滋養出綿綿情意。
江泠月為自己産生這樣的想法而驚訝,她在一瞬間清醒過來, 用手推着他胸膛試圖掙脫。
強勢的男人卻順勢抱她到牆邊,匆匆在她耳畔低語:“浴巾要掉了,泠泠。”
江泠月雙頰滾燙,氣急道:“關我什麽事?你放開我!”
他的皮膚散着濕熱的潮氣, 單薄的連衣裙難以阻隔這樣灼熱的溫度, 她被孟舒淮身上的香氣沾染, 氣息在悄然間開始交融。
孟舒淮沒有放手的打算,語調很輕逗她:“門還開着, 你也不想我現在就與你坦誠相對吧?”
他的雙臂再一次收緊,試圖用擁抱的力量阻止浴巾往下掉, 可這樣一來, 江泠月幾乎是嵌進了他的身體。
他的唇停留在江泠月耳畔,像是很不經意, 也像是很刻意, 他在她鬓邊留下了一個很輕的吻。
“幫幫我。”
江泠月本就心緒紛亂,這時候被他緊扣在懷裏, 耳邊還有他滿是蠱惑的聲音,她竟然忘記了掙紮, 也停止了思考,只是任由他抱着,不說話,也沒有動作。
身體的溫度就在這樣緊貼的姿勢裏緩慢攀升,孟舒淮無法自控的吻輕輕落在她肩膀,江泠月深知自己再不拒絕就又要淪陷,她忽地開口罵他:“流氓!”
因為太了解他的身體,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她都能清楚感受到,她又羞又惱,雙手拽緊他的浴巾順勢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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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抓緊。”
孟舒淮額前的發幾分淩亂,那唇邊的笑也因奸計得逞帶出幾分痞氣,江泠月十分避嫌地移開目光,不耐煩催他:“你快點!”
使壞要适可而止,孟舒淮很清楚這個道理,他剛從她手中接過浴巾,江泠月就匆匆放手,像只受驚的兔子拔腿就跑,生怕他再抓住她。
江泠月一路跑回了自己房間,猛地關上房門反鎖才算是松了口氣。
“流氓!”
“無賴!”
“無恥!”
“下流!”
她趴在床上惱羞成怒,右手握拳不斷砸在無辜的枕頭上。
怎麽她以前沒發現孟舒淮這麽不要臉?!
流氓!無賴!無恥!下流!
她在心裏又将孟舒淮罵了一遍。
她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生悶氣,氣着氣着竟然睡着了,完全忘記了她剛才過去找孟舒淮究竟是要說什麽。
醒來已是午後,太陽西移,橙黃的光穿透蕾絲紗簾在江泠月床上留下纏繞的痕跡,她被這光晃醒,脖頸因薄汗而潮熱,她迷迷糊糊起床開門,聽見外婆在樓下說話。
“舒淮過來嘗嘗外婆熬的綠豆沙。”
江泠月雙手撐在欄杆上發呆,突然心生一計。
既然硬來不成,那就來點軟的。
她回房間洗了個臉,又重新換了條裙子,剛一下樓就看到坐在檐下喝下午茶的孟舒淮。
小櫻花趴在他腳邊,他略彎腰撥弄小櫻花軟綿綿的耳朵,聽見她的腳步聲,他的視線緩慢上移,在一瞬間眉眼帶笑。
吳韻蘭從廚房出來,手裏端着兩碗加了冰塊的綠豆沙,看見她下樓也趕忙說:“泠泠來得正好,快來嘗嘗外婆的手藝,糖不夠再加啊。”
她們家餐廳窗外放了一張藤條編織的小桌子,江明鶴日常就坐在這裏喝茶下棋,江泠月走過去坐在孟舒淮對面,小櫻花也跟着起身趴在了她身邊。
吳韻蘭放下綠豆沙便重新回廚房忙活,江泠月拿着勺子緩慢攪動着碗中的綠豆沙,孟舒淮剛嘗了一口,江泠月忽地開口喊:“淮哥哥。”
孟舒淮被這突如其來的甜音攻擊嗆得直咳嗽,吳韻蘭聞聲出門,忙問他怎麽了,江泠月主動給他遞上紙,他掩嘴輕咳兩聲說:“沒事,外婆您去忙。”
孟舒淮緩了口氣,徐徐側目看她。
江泠月單手托腮,一雙杏眸軟若春水,脈脈含情将他望住,她粉潤的唇瓣一開一合,輕輕柔柔地說:“今早看了淮哥哥家的院子,好漂亮,淮哥哥的審美一向很好,能不能麻煩淮哥哥也幫忙設計一下我家的院子?”
孟舒淮當然知道江泠月突然叫他“淮哥哥”不會是什麽好事,但她肯跟他說這麽多話,總比冷冰冰罵他“流氓”好,女孩子不能生氣,他便饒有興致看向她問:“泠泠想要什麽樣的院子?”
江泠月象征性地想了想,說:“我還沒有很好的方案,不如淮哥哥出幾個方案給我挑挑怎麽樣?”
孟舒淮覺得這話說得不錯,便輕松應了下來。
江泠月漫不經心攪動着碗裏的綠豆沙,又看向自家雜亂的小花園說:“既然淮哥哥現在閑着,不如幫忙把院子整理整理,如何?”
她沖孟舒淮笑得很甜:“淮哥哥剛搬來隔壁,外公外婆又那麽喜歡你,總不會這麽一個小小的請求淮哥哥也不能滿足我吧?”
孟舒淮聞言輕笑。
他的确沒辦法拒絕。
午後陽光正好,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快速滑過一絲狡黠,被孟舒淮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是“小小的請求”,他哪有不應的道理?只要能哄得她高興,比什麽都好。
他起身問吳韻蘭要來園藝剪刀和手套,剛開始吳韻蘭還納悶兒,好端端的,要這些東西做什麽。
等她收拾完廚房出門一看,孟舒淮正挽着袖子在除花園的雜草,小櫻花跟在他身邊,将他堆在一旁的雜草撲了個亂。
江泠月則悠哉游哉坐在院子裏監工,一手搖扇,一手喝茶,心情像這六月的驕陽一樣好。
“泠泠,你這是做什麽?”
吳韻蘭怕孟舒淮聽見,還走近了壓低了聲音才問。
江泠月搖着扇子随口胡謅:“他說他閑得慌,想找點事兒幹。”
吳韻蘭哪能不知道孟舒淮的搬家工作是由多少人來完成?他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總裁,哪有閑得沒事幹幫人除草的工夫?
她低聲說江泠月t:“你這孩子,盡折騰人。”
她說着趕緊下了臺階,往花園走了兩步道:“舒淮,快回來陪泠泠喝茶,這些小事兒等外公回來幹。”
孟舒淮回頭看了眼坐在檐下喝茶的美人,溫聲回:“沒事的外婆,我閑着也是閑着。”
江泠月聽到了滿意的回答,唇邊漾起得意的笑,吳韻蘭回頭瞪她一眼,她視而不見,轉而端起桌上的綠豆沙慢悠悠喝起來。
孟舒淮在花園裏忙碌,小櫻花也沒閑着,它那雙刨了土的小爪子一直往孟舒淮腿上扒,沒一會兒他那身定制的襯衫西褲就布滿了小櫻花的腳印。
江泠月起身給自己泡了壺新茶,又回到檐下翹着二郎腿看孟舒淮修剪花枝,拖鞋在她腳上一悠一蕩,“咣啷”一聲滾下臺階。
她轉了轉手裏的團扇,軟綿綿喊:“淮哥哥,幫我撿一下拖鞋。”
孟舒淮擡眸,隔着花葉看向檐下慵懶的美人,那條寬松的真絲裙将她傲人的身材隐藏得很好,只餘一雙柔白的小腿暴露在陽光下。
她的皮膚因光照泛起冷白的光暈,像老式膠片成像,既有足夠的視覺沖擊力,又有獨特的屬于時光的韻味。
他摘了手套走到牆邊的洗手池沖洗雙手,水太涼,他擦了手走上前,在臺階下撿起了那只拖鞋。
等手回溫,他在江泠月身前屈膝。
他單手握住江泠月纖白的腳踝,這樣熟悉的觸感驟然讓他身體緊繃,他在一瞬間想起這雙腳踩在他胸口的感覺,是說不出口的愉悅。
江泠月看他愣神,用足尖輕戳他膝蓋。
孟舒淮忽地擡手,她的腳背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江泠月觸電般坐直了身子,心虛地環顧了四周,壓低了聲音罵他:“你個變态,快給我穿上!”
孟舒淮笑着不說話,依言幫她穿好了拖鞋。
等他走開,江泠月心煩氣躁端茶滿飲,一雙細眉緊蹙着,臉上滿是不悅。
她是真的納悶兒,怎麽她給他找麻煩,還要反過來被他占便宜?!
她怒目斜視專心修剪花枝的男人,心裏暗罵了兩句,起身上了樓。
她搬了張椅子坐在二樓陽臺,雙手交疊趴在欄杆上,出神看着樓下的孟舒淮認真整理她家的小花園。
日漸西沉,光線因院牆分割出現明顯的分界線,青瓦上的三角梅開得火紅,花影落在他微皺的白襯衫上,深深淺淺,氤氲出寫意的水墨畫。
園中茉莉因他修剪花枝落了滿地,溫暖的風吹拂,迷人的香旋繞在空氣裏,令人沉醉。
莫名其妙的,她的心在此刻變得很安定,因為看着他存在而安定。
明明他們并沒有繼續情侶的關系,但她仍沉浸于這樣安靜美好的情景裏。
就好像她無論走到哪裏,眼前的男人就會跟她到哪裏。
世界這麽大,怎麽他們偏偏遇到?
到底是大名鼎鼎的遠揚總裁,做起事來嚴謹認真,效率還很高,一個下午的時間就将她這小花園打理得舒爽幹淨,連邊角上的蓮池也被他清理了一番。
江若臻傍晚下班回家,一開門就看到孟舒淮在修整花園裏松動的青石板,她驚得愣在原地,扶着大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孟舒淮聞聲擡眸,先看到驚訝的江若臻,再看到樓上笑得正歡的江泠月。
“舒淮你......你怎麽在忙這些?”
最近天氣好,家裏的花園雜草叢生,江明鶴天天往外跑,也沒人打理。
孟舒淮這一下午不僅除了草,修了枝,牆角那叢缺了水的繡球都被他養了回來,更別提清理蓮池,修整青石板,每一項工作跟“孟舒淮”這三個字聯系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孟舒淮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溫聲回:“我也難得有空閑時間,順手就做了。”
江若臻的視線跟随孟舒淮上移,一看江泠月臉上那得意的笑,江若臻也立馬明白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
若她這位寶貝女兒沒有開口,孟舒淮又怎會親自動手做這些?
江泠月一看江若臻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說什麽,她搶在江若臻之前開口:“媽媽,是淮哥哥主動說要幫忙的,對吧?”
吳韻蘭聽見院子裏的動靜,拿着鍋鏟出門沖江若臻說:“快給你爸打電話,該吃飯了。”
江若臻應了一聲,又擡頭瞪了江泠月一眼,轉身叫孟舒淮:“快別弄了,外婆的飯做好了,快去洗洗過來吃晚飯。”
孟舒淮應了,但卻沒有放下手裏的工具,樓上那位小祖宗不發話,他哪敢停?
孟舒淮這一下午沒閑着,江泠月也不輕松,她在這陽臺坐了一下午,腰酸背痛的,也差不多得了。
她伸了個懶腰,故意大聲說:“辛苦你咯,淮哥哥。”
孟舒淮這才起身,溫柔笑道:“不辛苦。”
江明鶴在外釣了一天的魚,晚上拎了個空桶回來,吳韻蘭問起,他又說:“魚太小,放了。”
江若臻在旁嘲笑:“江大人果然慈悲之心。”
江泠月往江明鶴碗中夾了一大塊魚肉,勸他:“沒事的外公,買來的魚吃着一樣香。”
江明鶴深知家裏這三位女士根本不理解釣魚佬的難,便将目光轉向了孟舒淮。
“舒淮可會釣魚?”
孟舒淮短暫思索了一秒鐘,應道:“不太會。”
這個回答正合江明鶴心意,他便笑道:“改日外公教你。”
他這用意再明顯不過,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到時候他這員老将一定能将孟舒淮這個新手狠狠踩在腳下,再讓家裏的三位女士好好看看他的厲害!
孟舒淮當然不知道江明鶴心中的算盤,他只知道外公願意帶他釣魚,他又多了一個可以親近江泠月的機會,自然是高興應下。
盡管江泠月嘴上說着不願,但這才過了一天,她就已經接受了孟舒淮住在她家隔壁的事實。
而對于他們之間的關系,孟舒淮不說,她也不提,反正他們倆也沒有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那家裏多個青壯年勞動力,好像也沒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