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周末的時候,路羽怕路上出事耽誤起了個大早,她起早沒什麽,但齊青淮顯然對此很不适應,整個人哈欠連天,但抱怨的話倒是一句都沒有。
溫協的家在海鮮市場旁邊,路羽特地繞了個遠路,避開市場在的方位,再加上齊青淮幫她提防着随時可能出現的“危險”,路羽最終安全到達了溫協的家門口。
只是比起家,路羽更願意用廢墟去形容。
溫協家住在一個不成型的小區裏頭,這裏的房屋破舊又上了年歲,斑駁的牆皮像是脆片,手一摁就能啪嗒落下一大堆。
小區和外界的分界線更是幾乎沒有,如果能忽略那道已經褪色,根本攔不住人,也沒人看的破欄杆的話。
溫協的父母或許是為了貪便宜,把家買在一樓,陽光被前頭的房子擋住,一年到頭也看不到幾,而且還有垃圾桶擺在他們家斜對面,遠遠就能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十月份味道尚且如此,路羽都不敢想,要是在溫度更高的七八月,這裏又将是何等模樣。
所以雖然很快就找到了溫協的家,路羽還是看着手機上的地址,反複确認了幾次,才小心翼翼地敲上他們家的鐵皮門。
鐵皮門也生了鏽,棕紅色的鏽斑像是血在蔓延,路羽只是輕輕敲了兩下,食指就染上了鐵鏽,但她沒擦,只是聽着門裏傳來的腳步聲逐漸增大。
門在下一秒被人打開,站在路羽和齊青淮面前的,是個穿着背心的男人,他手裏揣着個空酒瓶,臉色有不正常的紅,眼神渾濁,顯然是喝多了。
路羽開口:“您好,請問您是溫協的家長嗎?”
她語氣很溫和,嘴角也挂着讓人挑不出錯的微笑。
但這男人卻根本不在乎這些,他只是敏銳地捕捉到了路羽話裏的關鍵詞“溫協”,然後整個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臉頓時耷拉下來,眼神也變得惡狠狠的。
他包含怒氣地吼道:“別給我提那個白眼狼兒,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居然還敢打老子!”
“我呸!”男人朝地上吐口痰,語氣中充滿不善,“一個兩個的都不給我省心,趁早死外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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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的路羽眉頭一皺,她通過男人的這幾句話已經推斷出男人的身份,就是溫協的父親溫興,她知道現在他在氣頭上,措辭拿捏的委婉:“您好,我是溫協的幼兒園老師,我叫——”
話還沒說完,溫興就眼睛一瞪,将手中的酒瓶朝路羽所在的方向一甩,罵道:“他媽的,來要錢是吧,我告訴你,老子這兒沒錢,你別指望我給那白眼狼交錢,你要找,找他媽去吧!”
他轉身回去,将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力道之大,甚至牆都跟着晃了兩下,斑駁的牆皮則更像是雪一般,紛然落下,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留下白點。
“沒事吧?”齊青淮皺眉問道。
“我沒事。”路羽搖搖頭,看着她被捏住的手,聲音小小的,“那個,你可以松手了。”
剛剛溫興把酒瓶朝她扔過來的時候,是齊青淮眼疾手快,拉着她躲了過去,不然她就算不被酒瓶砸到,估計也會被飛濺的碎片劃傷。
“哦。”齊青淮眼睛掃了一眼兩人相交的手,很坦然地放手。
路羽把手收回,背到身後,心情在此刻變得有些難以言喻,說緊張又不像,說是劫後餘生的慶幸也不對,總之是奇怪。
她将這一切的源頭都歸結于自己被握住的手,所以用另一只手反複地摩挲着被摸過的地方,好像這樣就能将齊青淮的餘溫去除,讓波動的心緒回歸平靜。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齊青淮問她。
從溫興這下手顯然行不通,他就不像是願意配合的人,也許可以試試找他口中提到過的,溫協的媽媽,但路羽想到那永遠打不通的電話,有點犯難。
線索就這麽斷在了這裏。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路羽拿出手機,想再問問簡曉。
這個時候,有個扔垃圾的中年婦女,罵罵咧咧地從樓梯上走下來。
等她走近了,路羽才聽清她罵的是——“成天又吵又打的,還不早點離婚,真是有病”。
“阿姨,您好,請問您認識這家的住戶嗎?”路羽又擺出她那套職業化的微笑。
這次的中年婦女顯然比溫興識相,她看到路羽這幅乖巧的模樣,臉上怨怼的神情就收了個大半,回答道:“他們家在我們小區,可是遠近聞名喲。”
若不是她臉上那副譏諷的表情太過明顯,這話聽上去倒像是在誇人。
“他們家是發生什麽事了嗎?”路羽接着問。
提到這個,女人的話匣子一下子猛地打開,她像倒豆子一樣噼裏啪啦說個不停,像是恨不得用言語把溫興給千刀萬剮。
“我告訴你啊,他們家兩個孩子都有病的!大的有癫痫,小的有精神病,結果溫興不給孩子看也就算了,還要把大的給賣了。”
“我就搞不懂,這都什麽年代了,還玩兒那套老封建瞧不起女兒,逼着老婆月子還沒出就懷孕。”
女人語氣憤憤:“懷孕查了是姑娘就再打掉,一來二去打了三四個才有現在的小的,你是不知道,他老婆那會兒又帶孩子又打胎,跟要死一樣,結果他倒好,不在家安生,還跑出去賭錢,欠了一屁股債!”
“要債的上門,他老婆又是哭又是下跪的,把這些事兒說出來,要債的都不忍心。”
“當時我們小區就傳遍了了,”女人胸口起伏着,不難看出她如今情緒正激烈,“有手有腳的,不能出去掙錢,非要喝老婆孩子的血才滿意,不過現在他老婆好像終于有了腦子,帶着孩子回鄉下老家了。”
“你說他是不是畜生?”女人将手裏的垃圾袋,直接扔道溫興家門口,“好人活不下去,怎麽禍害的日子倒過得這麽舒坦。老天爺真是瞎了眼。”
路羽和齊青淮對視一眼後,朝着那女人說道:“謝謝您告訴我這些事,不過我還有問題想問?”
“什麽問題?”女人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路羽好幾次,“你好好一個小姑娘,可千萬別和溫興扯上關系啊,不然到時候惹得一身騷。”
“她不會的。”齊青淮回答的比路羽更快。
女人的視線被這回答短暫吸引走一秒,她來回地看了下面前的兩人,然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想問問您,知不知道他老婆的老家在哪裏?”齊青淮替路羽回答後,路羽就沒有将答案重複第二次,而是直接問了問題。
“你找他老婆有事嗎?”女人看着路羽,覺得她的氣質不像要債的,可若不是要債的,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和張紅英,也就是溫協的媽媽扯上關系。
路羽把之前準備的,想要給溫協家長的說辭,說給了女人聽。
女人略微思忖兩秒後,點頭說:“張紅英的老家在隔壁縣的如村,但是具體位置我也不清楚,我只聽她說家裏有山,山上種了不少的茶樹。”
路羽又一次和她道謝,女人離開了。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齊青淮的問題跟剛才一樣。
路羽沉默。
齊青淮絲毫不覺得冷場,只繼續問:“你想去如村對不對?”
“你怎麽知道?”路羽的心思被看穿,她有點驚訝地擡頭去看齊青淮,一雙眼睛睜得圓潤可愛。
“你都問了地址了,這不是要去的意思是什麽?”齊青淮不答反問。
“好像也是......”路羽低頭喃喃自語。
“你不怕麻煩啊?”齊青淮問,“剛剛溫興什麽樣子,你也都看到了,這事注定不會容易解決,即便這樣,你也要趟渾水嗎?”
路羽抿唇,思考一陣,才緩緩開口說道:“我只是覺得能幫一個是一個,不然今天你嫌麻煩,明天他嫌麻煩,到時候這個社會就沒有人願意幫忙了。”
“大家冷漠到精明,以為置身事外最好,可冷漠再冷漠,最後凍到的不是別人,只會是我們自己。”
路羽很簡單地笑了一下,說:“我說的話,可能有人會覺得聖母吧,但我心裏真就是這麽想的,也打算以後的日子裏這麽做下去。”
齊青淮不對她的話做任何高高在上的點評,只是問道:“咱們什麽時候去如村?”
“當然是越快越好,早點解決,我才能放心,”話說到這裏,路羽終于意識到問題所在,不确定地問道:“你剛剛說的是——我們?”
“嗯,不然呢?”齊青淮斜睨她一眼。
“你要跟我一起去如村?”路羽還在問。
“怎麽,不可以去嗎?”齊青淮不解,“我還以為憑我們倆現在的關系,一起做什麽都不奇怪呢?”
“我們能是什麽關系?”
又來了,他又在說這些暧昧不清的話,上次在幼兒園說姐夫是,現在又是,但是路羽想這次齊青淮應該不是說姐夫,而是說聖父了,畢竟她才說過自己是聖母。
可齊青淮這人的行為舉止,從來就不是路羽能預料到的,他只是歪歪腦袋,用一種可愛又無辜的表情說着:“同事關系啊。”
的确,以同事關系,他和她去一起去如村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路羽就是覺得,他剛剛那話是在故意逗她。
“路老師不高興了?”齊青淮公事公辦地叫着這個稱呼,仿佛兩人真的是合作無間的好同事。
“才沒有。”路羽回答的刻意。
聞言,齊青淮露出一個無奈的淺笑。
他也想是別的關系,但問題的關鍵在于,路羽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