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路羽回到教室,看着小朋友們都乖乖午睡,才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拿出計劃本将‘填報名表’這事兒給寫上去。
鐘希看到厚厚當當的一本上,記滿了密密麻麻的字,不僅不是流水賬,還都是些‘空腹跳繩多少下、拉伸多少分鐘還有每個月十五號固定打掃’,清晰到不行的目标。
自律到近乎變态啊,這哪兒是計劃本,受刑本還差不多,鐘希被路羽的意志力給震驚到了。
路羽還不知道她在鐘希心目中的形象瞬間高大,只打算寫完就去吃飯。
但她剛從椅子上站起身,就眼前發黑,腿一軟,直接暈了過去。
一直關注着她的鐘希被吓得花容失色,連忙抱着路羽沖辦公室其他老師喊:“快快快,快打120!”
路羽忍着難受,用十分虛弱的聲音制止她:“不用,我就是餓的,我抽屜裏有盒糖,你拿給我就好了。”
吃下糖的路羽臉色總算恢複了正常,她坐起身甩了甩暈乎乎的腦袋試圖清醒,從地上慢慢地爬了起來。
鐘希跟着站起來,結結巴巴地問着:“你、你這是低血糖啊?”
路羽承認了:“嗯,之前都記着吃早飯,今天忘記了。”
劉香香剛才那麽一鬧,吃午飯的時間又推遲了,可不得暈倒嗎。
鐘希愕然:“我是聽說過低血糖,但是像你這麽嚴重到直接暈過去的,還是頭一回見,快快快,你趕緊去吃飯。”
路羽吃完飯後,又繼續投入到了工作裏,幸好一天下來都沒再發生早上那檔子事。
下班後,和同事道別完,路羽先去了寵物醫院。圓圓輸了液,整體情況比早上好了許多,她這才放心回家。
家門口和平時相比,多了個果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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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羽不認為這是送給她的,只覺得是鄰居順手放在這兒,留着下樓梯的時候拿,她将果籃往外移了一點,确認不會擋着自己的路了,才開門進家。
回家打開冰箱,路羽看了看不剩多少的蔬菜,想着趁周末休息幹脆去超市再買點東西屯起來。
她其實不愛囤貨,但小區離最近的超市有些距離,所以每次路羽只能在周一就買好一周要用的東西保存好,省的來來回回買。
拿出一棵娃娃菜,路羽正準備洗,門口卻傳來敲門聲,她放下撕到一半的菜葉,洗了洗手,才去開門。
門口站着老熟人劉香香,她手裏拎着果籃,問着路羽:“你怎麽不把這個拿回家?”
語氣還是有着點盛氣淩人的意思,但是跟前幾次說話時比起來,算得上溫柔。
“這是你給我的?”路羽有些意外,但她立馬拒絕道:“無功不受祿,你拿走吧。”
她說着就要關門,劉香香卻是把手卡在門縫處,阻止了她的動作。
職業病讓路羽差一點就要說出,‘這樣做很危險,小朋友們不可以伸手卡門縫’,她将這句話吞進肚子裏,說道:“你這是做什麽?”
劉香香第一次跟人道謝,很不習慣,只能學着電視劇裏的人,努力擺出一個奇奇怪怪的表情,“今天上午那個家長碰瓷,你不是幫我說話嗎,我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幫了我,我會謝謝你的。”
多虧她的提醒,路羽總算又想起了誤會齊青淮的事兒,這說到底就是個烏龍,她更沒理由拿劉香香的東西。
“我不缺水果吃,而且老師不收家長的禮,你這樣會讓我違背我的職業道德,”路羽關門前,想了想,還是又說了句:“早上的事兒沒什麽,你別放在心上。”
路羽回到廚房,又準備洗菜,但沒過多久,劉香香又敲門了,她從家裏拿了個蛋糕。
路羽拿着還在滴水的菜葉,嚴詞拒絕。
又過了一會兒,門再一次響了。
劉香香拿着個盆,把家裏有的蔬菜全都一股腦端了過來,說:“我們是鄰居,我家裏菜吃不完,怕壞,送你點總行吧?”
路羽覺得要是今天不收東西,劉香香估計能一晚上不睡,專門找着借口送東西來,無奈下,她只能十分不安地接下這一堆菜。
見她收下,劉香香的臉才有了點笑意,她跟路羽說了再見。
路羽抱着菜回房,把它們按着容易壞的程度分類好放在冰箱,才開始煮晚飯。
弄好一切,到了睡覺的時候,路羽又被樓頂吵架的聲音給煩醒了。
劉香香的哭聲和她老公的怒罵聲,編織出無人能抵抗的噪音。
她不出意外的失眠了一夜。
早上出門的時候,路羽破天荒的給自己上厚了遮瑕,來擋眼底下那一圈烏青。
她今天難得換了件合身的白裙,纖細白嫩的脖頸上圍了一圈高貴大方的珍珠項鏈,腳上則是穿着一雙鑲嵌着鑽石的高跟鞋,整個人瞬間從樸素上班人脫胎換骨為豪門世家不谙世事的純真女兒。
今天是去時家吃飯的日子,路羽沒忘。
時家從時文太爺爺那輩子開始,就是衛城的富商了,經過幾代人的沉澱,時家的産業早就遍布全國各地,到了時文父親時秀成這一代,更是發展的如日中天。
可以這麽說,就算從時文這一代開始敗落,也得敗好幾輩子才能把錢花光。
路家的情況相比而言,要遜色幾分,因為他們家的人向來都守舊古板,不敢貿然開拓從未涉足的領域,所以前些年電商壯大時,路家的實體經濟受了不少打擊。
這也是為什麽,路羽的父母非常想讓她嫁給時文,他們想借着這一曾姻親關系,借時家的人脈壯大勢頹的路家。
時文的父母住在市中心的一處別墅區,市中心大都是繁茂的商業區,在這裏建造別墅區,花的錢後頭的零是一不小心就會數暈的。
路羽把車停在一棟白色的別墅前,刻出繁雜花紋的門頓時被打開,她将車開進去在車庫停好,才在保姆的帶領下見到何蓉和時秀成。
何蓉是個很溫柔的女人,笑起來眼睛都會彎成月牙狀,時秀成戴着眼睛,溫潤端重的模樣,很難想象這樣兩個人,居然會生出脾氣那麽炸的時文。
路羽的思緒在兩人的視線放到她身上時頓住,她嘴角揚起一抹得體的笑容,向他們問好:“叔叔好,阿姨好,我來了。”
何蓉臉上有着顯而易見的高興,她走到路羽身邊握着她的手就親厚道:“這麽早就來了啊,我跟你叔叔剛聊到你們呢,來,坐。”
路羽被領着在沙發上坐下。
時秀成看了看牆上挂着的鐘,眉頭輕皺:“時文這小子怎麽還不來,我都打了五個電話了。”
何蓉見狀,正打算撥號,卻被時秀成給制止住了:“你別打,你要是打,他今天還能來嗎?”
時文怕媽,這不是個秘密,時秀成是真怕她這一通電話下去,立馬把他兒子的魂給吓走。
何蓉顯然想到了這點,放下手機,轉而把洗好的水果放到路羽面前,溫聲說着:“先吃點水果吧,咱們等時文到。”
路羽乖巧地坐着,偶爾吃點水果。
三個人又等了一會兒,才有腳步聲傳來。
路羽以為是時文到了,擡頭看到的卻是她爸媽路昭和李琳,她當即把水果放下,找着自己身上是否有不合規矩的地方,比如裙子有沒有掖好,腿有沒有并攏。
但路昭和李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只忙着和時秀成還有何蓉說些客套的體面話,全然忘了這裏還有他們的女兒。
路羽捏着裙角,局促不安地站起來。
還是何蓉先注意到她,招呼着:“快看看你們女兒,多聽話,早早的就來了,我都沒想到呢。”
路昭和時秀成談着生意,話語絲毫未曾因這一句而停頓,反倒是李琳,她慢慢走到路羽身邊,跟打量一件商品似的點評着路羽。
“穿齊肩裙怎麽不盤發,散散亂亂的像什麽樣子,”李琳性格和她的長相一樣,板正嚴肅,“你這麽早來做什麽,女兒家不知道矜持嗎?”
何蓉沒想到她本來好心的一句話,會讓李琳直接批評起路羽來,連忙拉着李琳的手臂搖了搖,示意她別再說。
李琳這才稍稍息了火氣,只是臉色依舊不好,“你這鞋不是已經穿過兩回了嗎,還穿着做什麽,我給你的零花錢不夠用嗎?”
路羽抿着唇,低頭認着錯:“對不起媽媽,我下次不會犯了。”
何蓉沒想到倆母女一見面的氣氛會這麽劍拔弩張,連忙扯開話題,拿起桌上時文小時候的照片,笑着說:“你看,這是我們家時文第一次拿筷子吃飯的樣子,可把他爸高興壞了。”
李琳将那副不滿意的表情撤了個幹淨,十分滿意地說:“時文這孩子就是好,不比我們家孩子不懂事。”
何蓉輕拍一下她,說:“哪有,你們家路羽也很好啊,每次我去你們家都能看見擺的滿滿當當的獎狀和獲獎照片呢。”
作為話題主角的路羽,仿佛局外人一樣被落在一旁,她擡頭看了看鐘,約定的時間是中午十一點,她十點半到的,而現在已經十一點十分了。
如果是她,這個點還沒到的話,恐怕路昭和李琳早就會把她罵的狗血淋頭。
可沒到的是時文,他們不僅沒有任何不滿,反而滿臉笑意地和人聊着天。
路羽頭一次覺得,她從小就獲得的無數獎狀,擁有的豔羨目光,是那樣荒誕至極的東西。
時文什麽都沒有,就可以擁有她夢寐以求的父母的愛和認可,甚至是雙份。
路昭和李琳為了生意跟人虛與委蛇,說着違心話,但路羽不想要那些花不盡的錢和昂貴的衣服首飾,她只是想要他們的愛,哪怕只有對生意的萬分之一也行。
路羽不貪心,從來都不貪心,二十多年的自律與刻苦,只是為了換一點點愛。
但這輩子會有人毫無保留地愛她嗎?會有人因為她的不完美愛她嗎?
應該沒有,路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