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路老師,你們班怎麽還有一個小孩沒來啊?”鐘希對着花名冊點完教室人頭,回到辦公室開始抱怨,“這都快十點了還沒來幼兒園,就算不來,家長今天也該說一聲。”
“是哪個小孩?”路羽邊問,邊翻着家庭情況登記冊。
“就那個叫齊然的,”鐘希走到路羽辦公桌旁邊,把花名冊放在桌上。
“我來來找找她家電話。”路羽一目十行地在登記冊上尋找。
鐘希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嘆了口氣。
今天是幼兒園開學的日子,別班的年輕老師哪個不穿的花枝招展,就想在家長面前留個好印象。
但路羽偏不,只穿了個白襯衫黑褲子,土裏土氣的,活活糟蹋了這麽好的身材和相貌。
“187......”路羽念了號碼的開頭,就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但是沒人接。
又打一次,還是沒人接。
“該不是家長送小孩的路上出事兒了吧,”鐘希越想越覺得可能,“肯定是這樣,不然不可能不送小孩兒來學校的。”
“我有點不放心,這樣吧,我去她家看看。”路羽拎起包,臨走前又說:“鐘老師,你幫我先看着班裏的小孩兒,我去去就回。”
鐘希點頭答應:“好好好,你放心去吧。”
走出辦公室,路羽并沒有走向幼兒園的停車場,而是繞了遠路,走到一家小超市門口,門口的空地上,赫然停着一輛黑色的保時捷911。
工作後,路羽媽媽就非要買輛車給她通勤,但路羽只想要輛能遮風擋雨的普通轎車。
她媽非說這樣丢路家的面兒,所以在路羽她爸的協調下,雙方各退一步,買了沒那麽貴但是也不便宜的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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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路家來說,這點錢不算什麽,但路羽覺得她是在幼兒園工作,開這種車太過招搖,所以每次都特地停遠,生怕被人發現。
本來超市門前是不讓停車的,但是自從路羽把車停這兒後,圍觀的人多起來,超市的生意反而好了,因此店家也就不再吱聲。
路羽從包裏掏出車鑰匙開門,剛坐上車,還沒來得及發動,手機的電話鈴聲就響起。
路羽以為是齊然的家長回電話了,但并不是,手機屏幕上的備注是‘何蓉’。
“喂,何阿姨,您找我有什麽事兒嗎?”路羽按下接聽鍵。
一個溫柔的女聲從裏面傳來:“小路啊,這個周末有沒有空,阿姨想讓你來家吃頓飯,再順便商量商量訂婚的事兒。”
跟路羽的土氣相适應的是他們家的古板,沒錯,從出生起,她就有結婚對象了。
時家和路家幾輩之前關系就一直不錯,剛好這一代生的又正好是一男一女,所以路羽她爸路昭大手一揮,幹脆給倆孩子訂了娃娃親。
這麽多年來兩家都沒怎麽提過這件事,路羽只以為是不算數了,但臨近她那個未婚夫大學畢業,兩家終于把這件事給擺開說了,她包裏還放着前兩天剛買的訂婚鑽戒呢。
今天陡然聽何蓉提起訂婚的事兒,路羽想到那個未婚夫,頭就一陣陣的疼。
但是頭疼歸頭疼,她還是應道:“阿姨我有空的。”
“那就好,”何蓉的笑聲從電話那頭傳來,“你最近和文文關系怎麽樣啊,聯系多不多,他沒惹你生氣吧?”
路羽的未婚夫叫時文,小名文文,女裏女氣的。
因為當年何蓉懷孕的時候,只以為是個女孩兒,就提前把名字定下了,時文出生的時候才知道是個男孩兒,但一家子都叫慣了,就沒改。
“多,挺多的。”路羽說着違心話。
她從年初就沒和時文發過消息,年初唯一的那一條還是群發的新年祝福。
但這些何蓉又不知道,只以為兩個孩子是真的相處和睦,滿意地說:“那到時候阿姨和叔叔在家等你和時文。”
“好,阿姨再見。”路羽摁掉電話後,發動車子,朝着齊然家駛去。
齊然住在衛城的一個破舊小區,裏面是二十年前就建好,到現在都沒翻新的老房子,連保安亭都沒有,小區內路跟馬路似的,是輛車都能走。
路羽停下車,到了目标單元。
衛城的商品房規定七層以上必須要裝電梯,齊然家建在這個規定出來之前,所以整棟樓都沒有電梯,只能靠兩條腿往上爬。
路羽這輩子都沒爬過這麽多層臺階,等到達齊然家在的十一樓的時候,她感覺腿軟到人都快攤在地上了。
但作為老師,不能這麽沒形象,所以她在門口歇了一會兒,平複呼吸後,才敲門。
沒人應。
再敲了兩下,才有人慢吞吞地開門,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年人。
路羽臉上擺出職業假笑:“您好,請問這裏是齊然小朋友的家嗎?”
老人點點頭,有些困惑地問:“對的,請問您是?”
“我是她幼兒園的班主任,今天幼兒園報道她沒來,我打家長電話又沒人接,我不放心才特地上門看看的。”路羽說明來意。
老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老師啊,快請進,快請進,我是齊然的奶奶,我叫張書翠。”
自我介紹完,張書翠就朝卧室大喊着:“齊然,你班主任來了!”
路羽被領着在客廳坐下後,就看着卧室門口,等了好久,門才打開。
一個穿着睡衣的小姑娘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站在路羽面前,小心翼翼地說:“老師好。”
路羽的注意力全被她的腿給吸引,連忙問道:“你腿怎麽了?”
齊然肩膀縮在一起,看上去很害怕的樣子:“我、我昨天晚上不小心摔倒,把腿給扭傷了,所以今天才沒去學校的。”
“家長呢?家長不送你嗎?”路羽看着同樣步履蹒跚的張書翠,又問道:“家裏沒有別的大人了嗎?”
齊然捏着手指,用比剛才更害怕的表情說:“有,但是我不敢說。”
“不敢說?為什麽?”路羽眉毛皺了起來,“家長連孩子受傷都不關心嗎?”
“不是的不是的!”齊然連忙解釋:“我怕花錢,不敢去醫院,扭傷而已,奶奶說歇歇就能好。”
“就算要節省,也不能在這方面節省,”路羽從齊然家裏的陳設能看出來他們家并不富裕,但是別的地方可以省,生病總不能不看。
路羽抱着齊然,打算帶她去醫院,齊然跟進了油鍋的魚似的掙紮不斷:“我不去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張書翠連忙攔住路羽,說道:“老師,各家有各家的困惱,您體諒體諒我們,我不想看到齊然再挨罵挨打了。”
“還打孩子?!”路羽簡直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這都什麽社會了,居然還會有家長會因為孩子看病花錢而打罵孩子?!
張書翠嘆了口氣,把齊然從她懷裏抱了出來,說:“老師,等過兩天齊然腿好了,我就送她去上學,您走吧。”
主人家都下了逐客令,路羽也不好多待,只能又交代幾句法治社會不要害怕之類的話,然後才離去。
而在她走後,原本還可憐兮兮的齊然,立馬把頭擡起來,古靈精怪地問:“奶奶,你說老師會把這事兒告訴我哥嗎?”
“還不都賴你,好端端的非要跟人打架,”張書翠敲了敲齊然的額頭,“連累我一大把年紀了,跟在你後頭說謊。”
“誰讓醫院兒科醫生是我哥朋友,我去看病鐵定要露餡的,”齊然看着自己的腿,噘着嘴:“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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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幼兒園的路上,路羽順路經過A大,想了想,還是調頭,決定找時文商量一下周末的事兒,就算他們兩個關系不好,在家長面前也得演一下。
路羽給他發微信,界面顯示紅色感嘆號,所以她只能用時文不知道號碼的卡2給他打了個電話。
“喂,誰啊?”時文話裏滿是不耐煩。
“我是路羽,你出來,我在你學校門口。”
電話被挂斷。
等了一會兒,路羽才看到時文搭着一個女人,不緊不慢的從學校裏頭出來,他穿着黑色短袖,脖子上挂了三條項鏈,耳釘左右兩邊各三個,頭發則是染成了惹眼的紅色,生怕人注意不到似的。
要不是時文臉長得端正俊朗,整個人活脫脫就一上世紀的殺馬特。
路羽走到他跟前,視線卻沒放在時文身上,而是他身邊那個女人。
女人穿着時下最流行的短裙,□□半露,臉上也化着精致的妝容,背上則是披着一件男士外套。
“你是誰?”路羽皺着眉問。
“你管我是誰,時文他媽管的都沒你寬。”女人揚着眉,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新找的?”路羽把目光偏向一直沒說話的時文。
時文沒搭理她。
“老女人,有點禮貌沒有啊?你跟我說話說到一半就跟時文說話,算怎麽個事兒?”
女人踩着高跟鞋,噔噔蹬的走到路羽面前,亮出手上的鑽戒,宣示主權道:“看到這個沒有,現在知道我身份了吧,我是時文的正牌女朋友!”
路羽将女人從上到下都看了一遍,然後才臉懷溫和笑意,毫不留情地點評着:“卡菲亞前年秋季出的耳環,古薇去年因銷量不好降價銷售的高跟鞋。
女人原本得意的神情徹底換成呆愕,她沒想到這個土包子居然會懂這麽多。
路羽繼續說着:“裙子嘛,倒是當季新款,可惜是假貨,真貨的內襯是純白,你這件是米白吧?”
女人緊了緊身上披着的外套,嘴硬道:“那、那又怎樣,時文喜歡的是我這個人,又不是我的衣服!”
路羽挑了挑眉,“外套樣式還挺特別的,跟時文他們家司機丢了的那件一模一樣,至于鑽戒嘛——”
“确實挺大的。”
路羽把手伸進包裏翻了翻,掏出一個小盒子慢慢打開,“但我的訂婚鑽戒好像是你的五倍大耶,你要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