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宙寧

第6章

06

人一走，就冷清許多。

離風淵側頭瞥了眼淩馭，剛好對上他投過來的視線。視線相撞，離風淵立馬轉過頭往左手邊邁步。

說實話，他現在也實在是不太想跟這人一起，更何況還不怎麽熟。

離風淵在心裏嘆了口氣，默默翻了個白眼，也不能這麽直截了當的趕人走吧？

正當他心裏焦急苦惱的時候，一道靈音穿了過來，是默爾維斯的。

“我這邊有點事，先不下去了，你自己小心點啊。”

“……”

離風淵早料到他這膽量遲早會跑，到沒想過跑的這麽快。

是以他沒忍住，又翻了個白眼。

後面緊跟着他的人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上前問道: “你怎麽了？”

離風淵擺手說沒事。詢問無果，淩馭也不多問，只是默默跟着離風淵，視線時不時往他臉上看去。

離風淵餘光捕捉到這點，捏緊手指剛要發作，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回頭看了眼。

身後幾丈處，那座木屋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幾座并在一起的華麗的高塔，似城堡又不像，占地面積巨大。離風淵怔了一下，忽然，一只手摸了過來，把他往後一拽。

這一拽，離風淵沒什麽防備，逼得他向後踉跄幾步。離風淵以為是淩馭，下意識去看剛剛還緊跟着他的人，這一看使他驚了一下。

淩馭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站在原位的是一個身着輕紗金飾的女人。女人面容清麗，化着濃妝，身上黑色輕紗遮住隐秘部位，手臂白皙，兩只黑色貓耳從她棕色的發間伸出。

女人此刻正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離風淵。

她輕聲道: “真是好久不見啊。”

是應尾！

離風淵沒接話，跳開話題: “……那個人呢？”

“什麽人？你說那個長得跟個小白臉似的小帥哥？”

應尾問完，笑了一聲，“被我吃了，你到我肚子裏來找他啊？”

說完，應尾上前幾步一把抓住離風淵，把他往那城堡似的高塔裏帶。離風淵本能的想甩手掙脫開，卻沒甩開，他的手，或者說全身都使不上力，站着的時候沒感覺，被人制住想要掙開時尤為明顯。

女人察覺到他的動作，柔聲道: “你入了我的幻境，沾了裏面的灰粉會讓你全身無力，普通人現在只怕是燥熱難耐了，你們神君的忍耐力我不清楚，下界來，神力必定會有所限制，我看你也不太好過。”

“你……！”離風淵腦中閃過賀宥得救時的臉。

“別急，你那朋友我看不上，還是你比較合我心意，他沒沾到那些灰粉，但他可能會睡幾天，到時候事已經成了，他來救你也沒用。”

離風淵雖然沒有像應尾說的一樣燥熱難耐，現在的他也是完全癱軟無力的狀态，根本無法出手，只好另尋出路了，順便把那個人一起帶走。

–

高塔四周砌了一圈高牆，牆臺之上，幾個手握銀白鐵環的女郎，個個頭頂都有一對兒貓耳延伸出來，形狀顏色各不相同。

離風淵被應尾抓着手臂，緩緩擡頭看了眼便垂眸不語。他要保存體力，積蓄力量，等毒效過，帶人逃出去。

“歡迎來到彎月島楠紀國，即将與我成婚的夫君。”女人手攀上離風淵的肩膀，與他貼近。就在紅唇快要貼上離風淵的臉時，他微微側頭避開了這個吻。

見他讓開，應尾也不惱，微笑着挽起他的手朝城門走去。挽着他的手，力氣極大，正好托住無力行走的離風淵。

入了城，一座挨一座的華麗小樓闖入離風淵的眼底，樓閣之上是女人曼妙的身姿，輕紗入眼，叫人流連忘返。

而離風淵卻對這些置若罔聞，視而不見。

就在他被應尾帶着向高塔處走去時，一名白耳貓女郎跑了過來，對拽着他的黑紗女郎行了一禮後，展顏笑道: “姑姑找到意中人選了？”

“是啊。”應尾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那白耳貓女郎的頭，“姝柏最近乖嗎？”

被叫做姝柏的貓女郎笑得更歡喜，語氣帶點撒嬌的意味: “姝柏最乖了，姑姑知道的，我一直都很乖的。”

談話間，離風淵無意識地看了眼那白耳貓女郎。

姝柏不像整座城內的其他貓女一樣，身着暴露服飾，反之穿得很保守，長裙到底，上身只露一雙雪白玉手，配飾也比城內其他貓女華貴。

這就顯得他一個人和這裏格格不入了。

他轉念一想，這白耳貓女郎叫應尾姑姑，關系應該不錯，應尾又是這座城之主，想要什麽只是一句話的事。

應尾笑着揉了一下姝柏的頭，朝離風淵擡了擡下巴，道: “ 姝柏，幫姑姑把他帶到錦悅殿內，好生照看着。姑姑還有事，三日後便會回來與他成婚，期間可是要麻煩姝柏幫忙布置了。”說完，她手一抽，離風淵失了着力點，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姝柏趕緊把人扶了起來，對應尾道: “是的，姑姑。但是……”

“但是什麽？”應尾回頭皺眉道。

姝柏看了眼離風淵，有外人在不方便說，她便也手一抽，靠近應尾耳語起來。

連續兩次重重跪倒在地的離風淵: “……”

“姑姑，錦悅宮底下的東西震得越來越兇了，可能會有沖破封印的危機。”姝柏捂着嘴趴在應尾耳邊說: “而且我感覺到有一股力量越來越大了，那股力量太純了，就像……總之姑姑，你最近借那東西增強法力還是小心點為好，不要吸取過多。”

應尾拍了拍姝柏的背，輕聲道: “嗯，姑姑知道了，你先把人帶回去，等着姑姑回來。”

她說完頓了一下，又道: “你在這裏乖一點，等我與他成婚之後，我們就能……算了，總之我有事，你看好他，不許添亂。”

應尾手一抽，轉過身便消失不見。

姝柏只是望了兩眼應尾離開的地方，就帶着離風淵繼續往高塔走去。

……

離風淵被帶到最高塔的一間叫做子裳的堂內。屋裏擺設齊全，透露着一股異域風采，绫羅綢緞随處可見，輕紗飄飄。

姝柏做事比應尾細致得多，硬是把人帶到特定地方，扶着坐到椅子上才叮囑道: “你三天後要與我姑姑成婚，既是這樣，那我便不會像關犯人一樣關着你，你有自由，但僅限于這間屋子其他地方你就不要去了。如果有什麽問題，随時喚我。”

身上的毒效還沒解，離風淵渾身沒勁，說話也費勁，只好皺着眉輕輕點頭。

待姝柏離開後，他先了一下四周，随後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直的手腕和臂膀。剛才裝的太像，一度以為自己的毒還沒解，現在沒了眼睛盯着，但是自在了不少。

離風淵專注的捏了個訣，想把骨淵召出來。

不行，神力依然受到限制。

這時候如果來硬的，保不準他還能不能出去。

所以他放棄了，決定把所有貓女都招過來，硬碰硬的想法也打碎了。

離風淵花了點時間摸通了這間屋子的構造，雖然陳設齊全，但是過于簡單，導致他沒發現什麽有利的線索。

就在他慌神期間，餘光注意到了正堂的桌案上有一尊銅雕的像，手法娴熟，技藝高超，簡直是精雕細琢出來的上上品。離風淵倒不在意這尊銅像是否好看精細，因為他看到雕像額間有印記，而且這個符記他在幾百年之前就看到過相似的。

只不過那時候的離風淵太小了，只記得有人額頭上有這個印記，是誰他已經記不清了。

忽的，他鬼使神差地向那尊銅像走去，伸手想拿起來仔細看一下。誰知，沒拿能得起來，倒是把銅像扭動了下。

是個暗室的開關。

因為扭動銅像的瞬間，離風淵身後那面一人高的銅鏡緩緩劃開了，露出裏面又黑又潮的暗道，竟是連一盞油燈都不願點。

離風淵四下掃了一眼，凝神聽了會兒門外的動靜，确認沒人後才提步朝那暗道走去。

暗道裏黑的不像話，剛開始還可以靠着暗道入口的那點光亮摸索前行，越到後面越黑，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離風淵迫于無奈，只好托起一團掌心焰照路前行。

這條暗道很長，離風淵托着火焰走了一段時間都還沒到頭。

正當他猶豫要不要繼續前行的時候，一些稀碎的聲音飄進他耳中。那聲音很小，好在離風淵五感靈敏度高，聽見了。

于是他加快腳步，繼續深入。

随着那聲音越來越清晰，離風淵斷定這裏一定關着什麽人。

至于是什麽人……難道是淩馭那家夥？

很快，他打消了這個想法。

因為就在他想東想西的時候，暗道前面霍然一開朗，穹頂之上嵌這幾顆倒挂着的冰晶，晶瑩剔透。冰晶正底下，放着一口棺材。

離風淵一眼認出了那口棺材。

那棺材是禦檩神殿專門為仙元将盡的神君打造的，用料是質地上乘的芙蓉玉，棺身雕着紛雜繁複的咒印，棺蓋用金絲包邊而制成的。

注入神力後，可保身體經久不腐。

在這種地方見到本該在存放神君神體的冠神臺的棺材，着實有點驚悚。

離風淵本着一探究竟，然後逃出去的意圖，擡腳邁入。

前面不再是狹窄的暗道了，微弱的光通過暗室穹頂上的幾顆冰晶投射下來，勉強能視物。離風淵收了掌心焰，走近那口棺材一看，瞳孔驟縮了一瞬。

棺材裏沒人！

這口棺材裏是空的，而棺蓋也不見了。

離風淵驚了一下。

神君仙元将盡時，會選一口适合存放自己神體的棺椁。由于修為巅峰時斬殺過私欲化成的的妖魔鬼怪較多，必須合上棺蓋阻擋怨靈入棺啃食神體。

這裏既沒有怨靈之氣，也沒有任何神君的仙靈氣。離風淵不僅懷疑，這是不是一道障眼法？

很快，他就覺得不是了。

一道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你來啦。”不是疑問之調，音色清亮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