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宙寧

第3章

03

常年生活在宇宙的神君們是沒過過有黑夜的日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應該警惕性格外高，應該害怕黑暗才對。因為宇宙間不分晝夜，沒有黑夜白晝一說。

但是離風淵卻意外地适應，只是看不見物體。

其餘三——哦不對，是其餘兩位就不太淡定了。

離風淵在黑暗中靜靜地站着，手指間撚出一點白色星光的時候，一只手忽然穿過黑暗輕輕環住了他的手腕，剛亮起的白色星光又暗了下去。

那只手異常冰冷，就像是已經死去多時的人的體溫。

離風淵沒有平時最讨厭跟不熟悉的人肢體接觸，這只手顯然不是艾黎或默爾維斯的。

他愣了一下卻沒掙脫開。

默爾維斯和艾黎還在屋子裏到處亂竄，時不時吼一聲給自己壯膽。

離風淵： “……”

既然不是這倆，那就只有一個人了——淩馭。

“抓我手幹什麽？”離風淵任由那只手抓着他，知道淩馭離他很近，沒刻意放大聲音說。

旁邊的淩馭雙手抱臂盯着某個地方，聞聲轉了個方向，看了眼身邊的離風淵，只見他手腕邊有一圈發着紅光的東西環住了他的手，腕間隐隐有血跡，大有要箍進骨肉的架勢。

那句“我閑着沒事抓你手幹嘛？”哽在喉嚨間。

淩馭悄悄地把左手背在身後輕撚着。

遲遲沒得到答複的離風淵甩了一下手，發現那只手越攥越緊，勒得他骨頭發疼。

他剛察覺不對勁，淩馭就出聲了。

“你…看不見嗎？”淩馭小心翼翼地盯着離風淵手腕上那圈發着紅光的東西問。

“嗯。”

離風淵低頭看了眼手腕，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的确如此，神君們在極度黑暗的環境下，視覺功能不受用，跟瞎了沒區別。

這也是他們的短處，如果與邪神手下的魔君相鬥，在極具黑暗的情況下，他們沒法出手，這樣就會落于下風，導致傷亡慘重。

就這樣沉默了一陣，他們發現屋子裏格外安靜，沒有之前那麽“熱鬧”了。

離風淵試着動了動手腕，卻還是被那只手牽制着不能動，他用腳摸索着碰到了淩馭的腳，輕輕地碰了一下。

“幹嘛？”

“撚火苗出來照明。”

“行。”

淩馭話音剛落，右手一擡，五指一撚，一團橙紅色的火苗飄到了屋子上空，整個房間的東西頓時顯現了出來。

幾個黑色霧團把默爾維斯和艾黎逼在角落圍住，兩人背貼背，坐在地上一度人事不省的樣子。

離風淵剛看清楚那倆人周圍的不明物體，就感覺手腕上的力道一松，剛剛被勒得骨頭生疼的痛感消失不見。

他擡起手，一圈印子烙在了瘦削的手腕上。

“你剛剛看不見，不是我抓你。是一圈紅色的東西纏在你手腕上——诶！別看我，我從不幹壞事。”淩馭撇開臉滿不在乎地說。

“……”

離風淵沒理他，甩了甩隐隐發疼的手腕，徑直朝默爾維斯那邊過去。

淩馭等他走過去了，這才把背在身後的左手垂了下來，跟着走了過去。

“這些是魔君制造來專門跑腿的東西。”離風淵走近蹲下，手一揮，那幾團黑色霧團頓時煙消雲散，不見蹤影。

淩馭在他身邊站定，微微蹙眉，“你怎麽知道？”

“這些東西以前經常到凡間為禍一方，我們就經常收到平民百姓的祈禱信。”

“這東西作用不是跑腿的嗎？”

“他們能幻化成人形。”

淩馭： “所以有什麽關系？”

聞言，離風淵回頭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了眼路修安。

“所以？”淩馭退開一步，避開了他的目光。

“所以跑腿不是它們的專職工作，制造禍亂，針對我們才是它們的真正目标。”

他剛說完，牆上的老式挂鐘突然響了一下，原本無風的院子裏突然有呼呼作響的風聲。

離風淵跟淩馭把地上的兩人弄到沙發上後，離風淵一把将門劈了開來，

木門被劈開的瞬間，門框邊忽閃了兩下紅光。

果然有禁制！

門外雖然有風聲，但花草樹木都沒有随風搖曳，還有極小的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知曉了整棟房子被施了某種禁制，搞不清是哪種咒術施加的禁制，離風淵不會貿然沖出去。

他走到燭臺邊取下一支蠟燭點燃，轉而又朝卧房的方向走去。

“啊啊啊啊啊啊！！！”離風淵剛邁出一步，卧室裏傳來一聲凄厲的驚叫。

他加快腳步，走到卧房門口推開房門的一瞬間，無數只不同品種的貓如潮水般湧了出來，剛才的尖叫聲也在但門被打開的瞬間戛然而止。

他沒理會這一屋子的貓，而是掃視了一眼卧房內。

卧房內沒有像他想象的一樣混亂不堪，反而非常整潔，甚至于他覺得房子裏的布置和外面乃至于整個村子極其不符。

而角落裏有一個東西，正趴伏在地上盯着他一動不動。

這東西通體漆黑，朝着離風淵的這邊有兩只類似眼睛的東西發着紅光，一轉不轉的盯着離風淵看。

靈銜剛要擡腳進屋，那東西突然發出一聲聲“哇嗚哇嗚”的聲音。

那東西漆黑的四肢腳突然間幻化成人的收腳，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而後身上的黑色絨毛逐漸消失，有了人的皮膚。腰後一條黑色細長的尾巴垂到地面，臉上也保持着貓的面容，黑色貓耳從棕色卷發間伸出。

只一眼，離風淵就看出來這是個什麽東西了。

——貓女。

貓女這種東西是天地生長的，一般以貓面人身示人，多居住在無人小島上，以生人魂魄為食。

離風淵看了眼卧室裏防衛姿态的貓女，忽然想到，這種東西不是早在千百年前就被滅了嗎？怎麽會突然出現？

轉瞬他又想到現在處于五百年前，有殘留的後代也不奇怪了。

一旁，淩馭拉開一個抽屜櫃，裏面有一封信，還有一個項圈，大小剛好适合成年貓。

他沒急着打開信封看，而是擺弄起項圈來。

那項圈呈粉白色，圈子外圍繞了一圈錐形齒輪。正中間刻着花紋，由于年代久遠，看不出是個什麽樣式的花紋。

淩馭捏着項圈看好幾遍，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時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圈內刻着的花紋，黑色霧氣頓時散發出來繞着淩馭的手指往上爬。

那黑霧順着淩馭的手指爬到一半時，一聲貓叫襲來，緊接着，他被卧室裏那只貓女撲倒在地。翻滾間，那黑霧竟從淩馭身上褪下，融進了那只貓女身體裏。黑霧融進身體的瞬間，那只貓女像是經歷什麽痛苦的事一樣，從淩馭身上跳了起來，在地上不停翻滾、嘶吼着。

淩馭剛撐地而起，就聽離風淵喝道: “趴下！”

聞言，淩馭這才發現剛才那一屋子的貓都不見蹤影了。他似是想到什麽，猛的擡頭一看，不由得瞳孔一縮，就見屋內天花板上無數團黑霧正在亂竄，一團黑霧直沖過來擦着他的頭發而過，他身形一頓，連忙趴下。

那邊，離風淵扔了蠟燭，右手化出一柄長劍在空中劈了幾道，劍氣破風而至劈過那些黑霧。霎時，無數黑霧化為虛無，随即，從上空中掉落下來許多只貓。

原來，那些黑霧都是貓化成的。

這是吞吃了生人魂魄化成的怨氣，吃的越多，黑霧團越大

看着地上一攤東倒西歪的貓，離風淵随手化出一個袋子，将這些貓收了進去，轉身便朝沙發那邊去了。

見狀，淩馭慢慢起身跟了過去，也不管地上痛苦不堪的貓女郎。

離風淵見他跟了過來，一邊給沙發上的兩人注入神力，一邊道: “屋裏東西別亂動。”

語氣很平靜，沒有指責也沒有生氣。

“為什麽？”淩馭走了過來順嘴問了一句。

離風淵: “你不覺得這裏很奇怪嗎？”

淩馭: “是有點，那你聽到海水的聲音了嗎？”

聞言，離風淵的手一頓，神力收了起來。

離風淵轉頭問道: “你也聽到了？”剛說完，沙發上兩人就醒了。

艾黎剛睜眼就立馬跳了起來，邊跳邊吼: “什麽東西抓我？”掀起裙擺，只見她右邊小腿上都有貓的抓痕。

旁邊的默爾維斯醒了倒沒她反應這麽大，聽到她吼了一聲默默掃了眼艾黎的腿，只見右腿上挂着三道醒目的抓痕，欲流血的傷口處隐隐泛着黑色霧氣。

默爾維斯登時清醒過來，他坐起身指着艾黎的右腿驚恐道: “你怎麽搞得？你知不知道被貓女抓傷有多嚴重？！你——”他還想再說，卻住了嘴。他餘光看到身邊兩個人都盯着他看，艾黎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随即，默爾維斯搔了搔鼻梁輕咳一聲。

“繼續。”離風淵就現在他右邊，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

默爾維斯轉頭看向別處，一語不發。

其實從屋子內火光熄滅、再到看見默爾維斯和艾黎兩個實力很強的神君昏迷開始，離風淵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到人間的路線是默爾維斯選擇的，這間屋子內所有東西都透露出一種不和諧的詭異感，默爾維斯卻極度适應，還很放松。

這就很奇怪了。

照理說，被選入達西爾神殿的神君就算不是修武道的，戰力不強，也不會這麽輕而易舉的在黑暗中被弄暈，也不會這麽沒分寸的大吼大叫。

況且，他昏迷之前貓女郎還沒現身，他是怎麽知道這傷是被貓女抓傷的？

也不排除是有限制，但不至于太嚴重導致無法施展法力。

旁邊，一直未發言的淩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問你話呢，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沉默片刻，默爾維斯轉回頭道: “我、我就是在神殿裏的一些記錄簿上看到的，恰好有圖想起來了。”

這解釋聽起來根本站不住腳，因為神殿裏收錄的東西反複紛雜，大多是以文字形式記錄，以便查閱。有圖的幾乎找不到，或者說根本沒有。

而且神殿裏，默爾維斯是近一兩百年才新晉上來的神君，怎麽可能把千年前的事這麽快弄清楚？

離風淵腦內飛速運轉，忽然想到另外一種可能: 默爾維斯是星神親自提上來的，會交給他自己所有的能力，以及所見所聞。

因為離風淵就是這樣來的。

離風淵輕挑了一下眉，嗯了一聲便朝門邊走去。

這就算是信了。

默爾維斯這才松了口氣，抹了把冷汗，對艾黎道: “你的腿——”

話音未落，艾黎揚手一揮，“不要緊，不是有自愈能力嗎？”

默爾維斯還是擔心，又道: “真的沒事？用不用——”

“哎，不用不用，這點小傷，馬上就愈合了。”艾黎打斷他，也跟着朝門邊走去。

顯然，艾黎也信了他剛才的說辭。

默爾維斯收回目光，看了眼一直抱着手臂站一旁的淩馭，見他出神也就沒理他，徑直朝門那邊去了。

回過神來的淩馭突然轉身朝三人那邊喝了一聲: “別碰那門！”

然而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