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我住在了老宅。
用的理由很簡單明了,我哥的生日宴上他沒現身,這麽不給面子的事他能做得,我就不必再和他客氣了。
住在老宅的日子很享受,這棟宅子是我爺爺那邊傳下來的,雖說不是古色古香但也有了不少年頭。自從我爸去世後,這棟房子一直都是我媽和我哥在住,現如今又多了一個我,房子稍微熱鬧了起來,添了絲絲人氣。
我爸和我媽的故事也能拍成一部都市奇俠傳。兩家本是聯姻,但是和其他的包辦婚姻不同,他們兩個早就互相愛慕,不然也不會在生下我哥後又多了一個我——我爺爺奶奶那一輩重男輕女,已經有了我哥之後便放下心來,好似屁股底下終于沒有炸彈了,不會夜深人靜把祖宗從地底下炸出來。
他們的愛情持續了很多年,眼裏只有彼此,有時候兩個人在家裏會旁若無人地親熱,總是惹得我和我哥四處逃竄,像見了貓的耗子。
但這種關系就和他們愛聽的一首歌《何日君再來》中的歌詞一樣: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
他們的争吵也用了這首歌作為背景音樂。我還記得那年冬天,當時還很時興的CD機裏播放着鄧麗君的專輯,歌聲清脆婉轉,似玉似珠,正在吃晚飯的我們似乎也忘記了很多東西,沉浸在歌聲裏。
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我爸我媽突然吵了起來,氣氛陡轉直下,比伽利略在塔上扔下的球還快,我哥迅速一把扯過我,躲進了廚房裏。
那是我第一次發現我哥識別危險的能力之強勁。他後來也憑借這個能力躲避了商場上的明槍暗箭。
我爸疾言厲色,狠狠地瞪着我媽,像是要吃人:“我能和你過這麽多年已經很給面子了,哪家不是這樣的,你簡直把我逼到了牆邊。”
我媽紋絲不動,吃起飯來好像這次晚飯就和平日裏的一樣,她自顧自夾着菜,吃完嘴裏的才回複我爸:“那外面弄出一個私生子也是我逼你的?”
我媽喝了口水,優雅無比,她這個時候也沒放下儀态:“我逼你?我逼你什麽了?是你自己當初立了誓了,現在你背叛了你自己。你的出軌沒有背叛我,真正背叛我的是在外面有了孩子。
“這件事不是這麽算計的,如果不是她自己求到我面前來,我只怕還蒙在鼓裏。不過幸好,還好,菩薩保佑,我提前認識你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爸也不甘示弱,完全不像理虧的樣子,他沒理也要争個九分理:“這個家只會承認他們兄妹兩個,小茵她畢竟也跟了我這麽久,她更不是故意的,也沒有吵着鬧着讓你騰位置,你就這麽不想放過她?”
“跟了多久了?”我媽敏銳地抓住了他話裏的信息,“算了,諒你也不會說。我沒有要不放過她的意思,她叫小茵還是小草都和我無關,這是我和你兩個人之間的事情,端看你怎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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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很不耐煩了,每次我媽都會問他到底怎麽解決,怎麽看待這場婚姻,怎麽回望兩人從前的愛情,但是他永遠給不了我媽想要的答案,因為他說:“要麽就這麽過,要麽孩子歸我,我們兩個離婚。”
我媽從來不相信他能照顧得了我們兩個。他不可信。
我爸又氣得掃掉桌上的幾個盤子,湯湯水水灑了一地,正好我媽也吃飽了。
後來外頭的那位小茵流産了,這件事倒不是我媽的手筆,經她調查小茵這個孩子本就保不住,她在早期因為不知道自己肚子裏有了孩子,喝酒抽煙完全沒有停過,一直到肚子顯懷了才知道。
先前頂頭有我爺爺奶奶壓着,我爸和我媽的關系一直很好,這種好持續到他們兩老走後的第三年,我爸身邊出現了小茵這麽一個人。她叛逆,能行他人所不能行之事,眼睛裏總是閃爍着“惡劣”的光,要把我爸身邊的陳年污垢刺一個底朝天。
她起先并不知道有這個孩子,我爸也不知道,肚子顯懷了她還以為自己胖了。有了兩個孩子的我爸自是經驗豐富,立馬帶着她去了醫院做了檢查,得知結果後的我爸欣喜若狂,他沒想到自己這麽個年紀了還能有這般收獲。如珠似寶地呵護小茵和她肚子裏地孩子。
但是小茵吸引我爸的那身反骨氣質怎麽會讓她靜下心來養胎呢?她在一場鬥毆裏被對方的一個小混混推倒了,因為胎相本就弱,這一摔直接把孩子摔沒了。
這件事本來和我們家沒什麽關系的,但是我爸卻不這麽想。當天晚上他就回來和我媽大吵一架,家裏的古董花瓶都打碎不少,劈裏啪啦的聲音在房間裏想起,現在回想起來我以為隔壁開了個解壓砸罐密室。
他執意認為過去挑事的混混背後有我媽的手筆,“好啊好啊,我沒想到你心思這麽惡毒。和我同床共枕了這麽多年該是多麽危險!你是一頭狼,一個孩子你都不放過,我說過了公司只會給他們兩兄妹,要是我爸媽還在——要是我爸媽還在——”
他堅信自己只是沒查到我媽做事的痕跡,我媽狡猾奸詐小動作不斷,事事皆在她的算計裏,這才讓他失去了孩子。
我媽百口莫辯,她這幾天全都和我在我哥學習的海灣附近度假,直到昨晚才回來。我沖出去解釋,不想我媽蒙受不白之冤。
然後迎接我的是我爸力道十足的一個巴掌。我媽這才失了神色,順手抄起手邊一個花瓶朝我爸扔去,轉身抱着我揉着我的臉,我生理性地流着淚,淚花還沒流出眼眶就全數被她抹去。
她就那樣看着我,眼底驟然閃起一團火焰,不過只一瞬就恢複如常。
我爸氣急敗壞,轉身離開了家。我沒想到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他随後死在一場車禍裏。
當警察打來電話通知我媽時,她哭成了一個淚人,随後帶着我和從學校請假的我哥一起前往事故現場,那是一條盤山公路,我爸的車沖出護欄,在山底四分五裂,好在車上只有他一人。
那天他遣散司機,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知道為什麽沒帶上小茵。案件最後以事故定案,我媽在警察走後馬上收回了那一臉悲傷的樣子,又變回了從前的那個她:整天買買買,除非公司有特別緊急的事會現身之外,她一般都會帶着我和我哥度假。
小茵拿了我媽那一筆錢,邊哭邊跪在我媽面前,嘴裏不停地道謝。我媽有些尴尬,把她扶了起來,“你爸的病現在也治好了,拿着這筆錢自己想幹什麽幹什麽去吧。”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小茵,也是最後一次。
我回憶着往事,門口的管家急匆匆朝我走來,手上拿了一摞厚厚的東西,是一個信封,隆起一大塊,內容物看來有不少,我暗自祈禱那是誰給我的紅包。
“是姑爺發過來的同城快寄。”
我正猜測這信封裏到底是什麽東西呢,于是忙接過來,拆開一看——一摞照片,底下是幾張折疊的A4紙。
照片是我和年輕帥哥們約會時的合影,不是偷拍,是監控錄像截屏,上面時間信息很精确,從我進入酒店,進入房間直到離開房間……
我背後泛起一股涼意,已經猜到了那幾張A4紙上會寫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