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騎士之魂(十)
騎士之魂(十)
“看,弗洛拉,我今天剛收到的。”斯提戈德揚起手裏的一卷羊皮紙。
“那是什麽?”
“伊萬的信,”斯提戈德把羊皮紙遞給弗洛拉,“這下你可以不用再自責了。”
弗洛拉展開羊皮紙,過了一會兒,她的臉上也露出笑容,輕聲念道:“‘孩子,我為你自豪。你總能讓我想到你的母親,我深愛她,她是世界上最好的omega’。”
斯提戈德眼睫濕潤,眼眶微微發紅:“看到了嗎,弗洛拉。伊萬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他讓我代他向你道歉,還說你在老宅的日子裏,他不會再見你。你可以不用考慮離開了。”
“這樣也不錯。”弗洛拉輕柔地說。
斯提戈德長久凝視着她微微彎起的眼睛,大禮堂的樂聲也好,興高采烈的人群也好,都不複存在了。
阿列克塞和赫菲斯站在同一張小圓桌的兩端。阿列克塞背靠桌子,出神地望着舞池裏舞動的身軀。赫菲斯背對舞池,給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出神地抿了一口。
視線突然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
貝爾伸出一只手,琥珀色的眼眸低垂。
“有幸請你跳一支舞嗎?”
“抱歉。”阿列克塞說,飛快轉頭看了赫菲斯一眼。
視線交錯的瞬間,阿列克塞忘了呼吸。
“去吧。”赫菲斯說。
阿列克塞別扭地把手放在貝爾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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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結束,貝爾拉着阿列克塞退出舞池,站在一張小圓桌旁,跟赫菲斯隔了一整個舞池。
貝爾一邊給阿列克塞倒酒,一邊說:“我終于明白他為什麽不邀請你跳舞了。”
“抱歉。”阿列克塞說,他剛才也就踩了貝爾五六七八腳吧。
貝爾把酒杯推道阿列克塞面前:“但你笨拙的樣子很可愛。”
面對貝爾火熱的眼神,阿列克塞立刻找回了自己是個男人的感覺。
真奇怪啊……
隔着舞池遠遠瞟一眼赫菲斯模糊的身影,他覺得自己又成omega了。
再看一眼貝爾——貝爾還毫不知情地在那散發自己的魅力,而這時,面對着貝爾,阿列克塞覺得說自己是個alpha也不為過。
再漂亮也沒用。男的。
“阿列克塞,”貝爾的聲音又低又緩,“你知道一個omega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是什麽?”
“是找到一個對他有感情的alpha。”
“是嗎。”
“我很喜歡你,阿列克塞。”貝爾直勾勾地盯着阿列克塞的側臉。
“謝謝。”
貝爾一愣,随即大笑起來。
“真有意思,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
“知道嗎,阿列克塞,”貝爾又恢複了他那副懶洋洋的腔調,“我跟你保證,他在這方面冷漠得簡直不像是個人。至少我還有些人樣,是不是?”
“我看過你的角鬥。”阿列克塞說。
“角鬥場是裁決之地,取得勝利是因為有神的祝福。帶着神的祝福,人性會短暫地被神光淹沒。如果你堅持你的選擇,親愛的阿列克塞,最後你會發現,你的alpha比我在角鬥場上的樣子殘酷一萬倍。我一直有這種感覺。我的直覺非常、非常準确。阿列克塞,我想救你。”
“聽說你們有占蔔課。”
“怎麽?”
“你那堂課一定得高分。”
貝爾又是一愣,接着又笑起來:
“親愛的阿列克塞,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阿列克塞不禁慶幸他是個omega。假如他是個alpha,第二天就會被貝爾開膛破肚,而不是“哈哈哈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四月第三天是聖誕節。聖誕節前夜,學院照舊舉辦了一場晚宴。這一回,赫菲斯的舞伴就不是阿列克塞了。還好阿列克塞也沒自作多情到穿那件粉色的希拉去。
上一場晚宴結束一個禮拜後,阿碧絲再次出現在學院裏。
“節哀順變,阿碧絲。”
“謝謝你。”
“可是這麽一來你就要離開學院了,是不是?”
“不,我會在這裏呆到六月。你知道……”
“噢……我當然知道。”
“你不在的時候‘他’找了別人當臨時舞伴……可把他神氣壞了。知道嗎,我還是習慣看到站在‘他’身邊的是你。”
“噢謝謝。”
她們說着話走遠了,其中一個omega還轉頭斜了阿列克塞一眼。
“她回了一趟家?”弗洛拉問道。
“噢是的,”艾莉說,“她父親和alpha哥哥接連去世了,她現在是個女主人了,擁有一萬畝以上的領土,在麥德。”
“麥德……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弗洛拉用食指戳了戳腦袋。
“聽說就在加威旁邊,那麽它應該離馬德洛不遠。”
“也許吧,”弗洛拉說,“現在應該有一大群alpha想要追求她了。”
聖誕節前夕的晚宴結束後,斯提戈德先出發回布列老宅。貝爾提出要在梅佑度過這個假期,他不想去王宮,也不想一個人呆在克魯瑟夫。他原本的提議是讓斯提戈德帶弗洛拉一起去克魯瑟夫,但斯提戈德認為這樣會讓伊萬認為他們還在生他的氣。
“你猜他是不是在耍滑頭?”貝爾道。
“你看過他的信,措辭很真誠。我相信他是真心悔改。”斯提戈德說。
“知道麽,你有個毛病,把每個人都想得太好了。”
“總有一天你也會這樣做的。”
“我想你等不到那天的到來。”
凱瑟琳聽說後,也要在梅佑過聖誕。
“梅佑随時歡迎你,凱瑟琳。”斯提戈德說。
“你應該學會拒絕omega的要求了。”貝爾不滿道。
凱瑟琳哼了一聲,斯提戈德聳了聳肩。
所有人都離開以後,阿列克塞與赫菲斯仍留在學院,還有這學期最後一場信息素抵禦訓練。
隔天,阿列克塞被送進隔離室。
黑色的牆壁,淡黃的燈光,一道玻璃窗将兩個人隔開……
這次,阿列克塞凝望着赫菲斯……
四天後,抵禦訓練結束。
在雷歐的攙扶下,阿列克塞走出隔離室。
隔離室外有輛空馬車,帶着布列家族的紋章,前頭兩匹馬。
赫菲斯已經提前回去了。
阿列克塞坐在馬車上,大口咀嚼雷歐帶給他的食物。
在回梅佑的路上,赫菲斯乘坐的馬車就在阿列克塞前面不遠處。
從夕陽西下,到夜幕沉沉,兩輛馬車始終保持着相同的距離。中間有一次,兩輛馬車同時停下來,傑拉德和雷歐給馬車挂上燈,然後又同時啓程。
他們前後腳到達布列老宅。
雷歐把馬車停在老宅前門,傑拉德駕駛的馬車已經不在前門了。
四下阒靜無聲,阿列克塞背着自己的行李走下馬車。
“我一會兒就來。”雷歐說完,駕着馬車離開了。
阿列克塞推開大門,走廊裏壁燈閃爍,門內特別安靜。
阿列克塞照常往左走,拐過幾個熟悉的拐角後,前面突然有點動靜。
阿列克塞停下來,前面的拐角突然蹿出一個高大的身影,腳步虛浮。
“噢,阿列克塞。”斯提戈德神情恍惚,捂了一下額頭,快步從阿列克塞身邊走過,身影消失在這條走廊上。
阿列克塞繼續往前走,到拐角處的時候,他看到走廊右側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跟斯提戈德同樣高大。
阿列克塞停住了腳步。
他看到伊迪絲站在赫菲斯面前,面頰緋紅,呼吸急促,腦袋漫無目的地左右亂晃,視線卻始終停在某個無法聚焦的點上,雙手緊緊攥着胸前的衣料。她身上穿的希拉沒有系帶。
赫菲斯的眼神格外冷酷。
阿列克塞非常熟悉那個表情,他剛剛才經歷過……
“不是……我……不是……”伊迪絲喃喃地念叨着,眼眸緩慢轉動,眼眶裏溢出淚水,她好像才看到赫菲斯似的,緩緩擡手,伸向赫菲斯,“赫菲斯……不是……我……”
赫菲斯立刻避開伊迪絲的手,阿列克塞沖上去抓住了伊迪絲的兩臂。
伊迪絲身上軟綿綿的,毫無反抗的意願,也許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被誰抓着。
這時,遠方突然傳來一聲粗粝的尖叫,聲音飽含驚恐。
走廊盡頭一扇小門被人打開,管家泰特打頭沖出來,手裏拎着提燈。他身後跟着德雅太太和一男一女。
“噢,”泰特看到走廊裏的三個人,“赫菲斯少爺,沒聽說您今天回來。”
“她這是怎麽了?”德雅太太的尖下巴在顫動,她朝阿列克塞走過來,“我想……我想是到日子了,可奧古斯塔呢?”
“我想剛才的聲音就是奧古斯塔發出來的,”泰特神色嚴峻,目光穿過庭院,望向聲音發出來的方向,那裏的夜空一片漆黑,“德雅太太……”
“好的,我明白。”德雅太太默契地說,從阿列克塞手中接過伊迪絲。
泰特朝她點了點頭,看向赫菲斯的時候,赫菲斯已經朝他走來:“我也去。”
阿列克塞隔了一小段距離跟在他們身後。
五人來到一條寬敞的走廊,走廊右邊有兩扇華麗的大門。一扇門頁微開,房間裏的燈光在走廊的地面上印出一塊有棱角的黃斑。
泰特加快腳步,上前推開門。
書房裏只有兩個人。
奧古斯塔像一張老舊的風帆一樣站在房間中央,雙手緊緊把臉捂住,嗚咽着:“不……噢不……不……”
在她正前方,伊萬仰躺在四把扶手椅中間。
深紫色的尼塞拉胸口處有一道破口,破口及周圍的布料顏色極深,反射出深紅色的光。他身子底下的地毯被染成了深紅色。身側有一把匕首,刀刃上帶着幾絲血紅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