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賽(二)
奇賽(二)
修女看着阿列克塞從座位上站起,眉心豎起一道紋路,繃着臉說:“大家來到這裏,就要做好吸收知識的準備。今後你們在外的形象、口碑,都與奇賽的品德院息息相關。我必須再次強調,品德院是不會允許任何一個品德培訓不足的omega參加交誼日的。我想,身為歐米曼,應該比別人加倍努力修養自己的品德才是,你覺得呢,阿列克塞?”
“是的。”阿列克塞幾乎聽不懂修女的話。
“昨天我們講過奧尼王國的王族,阿列克塞,為了知道你在家是否用功,現在我要考考你,王族的姓氏是?每個人都應該了解我們偉大王國的王族。噢尼塔,請你不要接受阿列克塞的求助。”
阿列克塞還沒來得及看懂身邊男生給自己做的口型。
“以我們的身份,不可能與王族有任何實質性的接觸。大家平時農務繁忙,不記得一些單詞也很正常,但阿列克塞,”修女擺手示意阿列克塞坐下,“不得不說,我很失望,你是這裏唯一一個會寫自己名字的人。我以為,至少你是可以記住的。但我仍不願放棄希望——這裏有誰記得王族的姓氏嗎?”
與拉群女友神似的那個女孩高高舉起了手:“沙德文,修女。”
“不,我記得是沙利亞。”
“法利文,不是嗎?”
阿列克塞聽到身邊的尼塔小聲說:“我想都不對,我記得是沙子高……”
修女笑起來,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單詞。
單詞的字母奇形怪狀,首字母上還有一個三角形。
阿列克塞這才意識到,這裏說的不是中文。
“沙利文。”修女轉身說,“在大家記住之前,我會一直把這個神聖的姓氏留在黑板上。下周,我要求每個人都學會拼寫這個單詞。”
接下來的時間,修女都在細數沙利文王族的族譜,現任國王叫什麽名字,他有幾個親戚之類的。阿列克塞急于了解這個未知的世界,很認真地聽,卻幾乎什麽都記不住。在21世紀,他就連自己的親戚用什麽稱呼都搞不清。但他也不是什麽也沒記住,至少修女的名字叫莎拉……
不過最讓他挂心的不是這些誰的名字。一下課,他就跟尼塔打聽茅房的位置。尼塔不知為什麽要跟着阿列克塞一起去,路上還嘗試拉阿列克塞的手。阿列克塞躲開了。再怎麽像他前女友,現在也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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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塞從茅房出來,尼塔觀察着阿列克塞的神情,小聲問:“你不會把它松開了吧……”
“有什麽不對嗎?”阿列克塞問。
這裏的人們都穿着無袖連衣裙,除了修女,其他人都是短款,中間紮個腰帶。衣着很适合這裏悶熱的天氣。
衣裙下是什麽,阿列克塞進了茅房才看到。捆紮的方式很奇特,很難受,他改裝了充作內|褲的布條,使自己得到了解脫。尼塔問的應該就是這個。
“這、這會讓人覺得你是個歐米曼……”尼塔沒什麽底氣。
“什麽是歐米曼?”阿列克塞第一次聽到時就想問了,差點忘記。
“男性omega。”
“什麽是omega?”阿列克塞希望自己沒說錯這個單詞。
“就是我們。”尼塔露出怪異的神色。
阿列克塞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奇怪,就假裝說:“我還以為你有更好的解釋,我一直不知道怎麽解釋這個名詞。”
“你又在想奇怪的事了……”尼塔無奈道,跟着阿列克塞往教室走。
“我經常想奇怪的事麽?”
“是啊,昨天你還問羅絲修女,‘奧尼是不是巨人’呢。”
“那他是不是呢?”
“噢,我承認你說得有些道理。要是所有人死後都侍奉在奧尼身側,那奧尼應該非常大個,比我們見過的所有人都大。但你不能問修女這樣的問題呀。”
“她生氣了嗎?”
“當然!我有必要提醒你,她說如果你再問那些蠢問題,她就不會再接受你上她的課了。下一堂就是羅絲修女的課。”
“她的課很重要嗎?”阿列克塞重新坐到教室的小矮桌前。
尼塔邊坐下邊說:“每位修女的課都很重要,你不能得罪她們,阿列克塞,她們有權力決定你是不是能參加交誼日。”
“我們在交誼日喝茶嗎?”
“當然是喝酒。”
“跳舞嗎?”
尼塔突然緊張兮兮地湊近阿列克塞,低聲說:“噢阿列克塞,我求你,別再說這些話。別人會覺得你很浪蕩的。”
“那我們在交誼日都做些什麽呢?”
尼塔努力地思索了一陣,說:“聊天吧,也許。alpha們也許會問你家的境況……這些修女們還沒告訴我們,以後會說到的吧,我猜……總不會讓我們毫無準備就參加交誼日吧?不過我爸爸沒參加過交誼日……歐米曼們都必須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我爸爸警告我的,因為我們很容易就被剝奪參加交誼日的權力。”
“你能用自己的話解釋一下alpha這個名詞麽?”
尼塔又擺出苦思冥想的表情:“未來将成為你丈夫的人?……別用那種表情看我,你知道我不擅長這個。不然你來?你解釋解釋?”
“我不行……”阿列克塞還沒從那種怪異的感覺中緩過來,“你說‘丈夫’,你的意思是,我們以後會嫁人?omega會嫁給alpha?”
“如果你幸運的話,”尼塔說,“反正你不可能嫁給阿魯敏,是不是?”
阿列克塞還沒來得及問阿魯敏是什麽,尼塔又苦惱起來:“但我想我們很難嫁出去……外形不好看,生育能力又沒有女人們強,還沒有奶水。就算能結婚,也一定都會是別人挑剩下的alpha……我爸爸就是。但他還算是幸運的,至少能嫁出去。”
“你剛才說,‘這會讓人覺得你是個歐米曼’,這是什麽意思?我們不本來就是歐米曼麽?”阿列克塞真的試圖在理解這裏的觀念。
“噢,”尼塔笑笑,撫摸自己紮成一束的長發,“你可以假裝自己是個歐米伽,不是嗎?留長發,束器官,改變一下聲音,如果我不說,誰會知道我是個歐米曼呢……”
阿列克塞不想打擊尼塔。但尼塔對阿列克塞毫不留情:“你就不行了。你太高,肩膀太寬,下颌角太分明,一點都不柔美。”
接下來是羅絲修女的神法課。羅絲修女四十來歲,非常瘦,皮膚貼在顴骨上,顴骨竟然有棱角。
阿列克塞聽了一會兒課,只聽懂一些名詞,什麽“神王奧尼”、“偉大的神後戴瑞”,還有一些不時從羅絲修女的口中蹦出來的、阿列克塞根本聽不懂的句子,也許是禱文之類的東西。當羅絲修女說到這些誰也聽不懂的語言時,表情會特別神氣,底下的人用近乎膜拜的目光看她。
羅絲修女對阿列克塞非常“關注”,總是點他起來提問。阿列克塞對她問的問題一無所知,老實回答。羅絲修女故作驚訝地說:“我們院偉大的哲學家竟然停止思考了,這對世界來說絕對是一大損失。我想現在太陽的光輝都黯淡了,明天它還會照常升起嗎?%&&%¥%*&*(羅絲修女深情地朗誦了一句阿列克塞聽不懂的語言)。”
底下有人笑起來。
阿列克塞完全不明白笑點在哪裏。
課間休息時阿列克塞抓緊時間對尼塔進行旁敲側擊,企圖搞懂什麽是alpha、omega。尼塔的回答讓他好像懂了,好像又沒懂。
“我才發現,”尼塔突然瞪大眼睛,神經兮兮地壓低聲音,“你的契卡拉呢?”
“契卡拉?”
尼塔勾住自己脖子上圍着的一條細布往外拉:“這個。”
“不知道。”阿列克塞這才注意到,周圍所有人脖子上都圍着一條圍巾,把脖子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尼塔倒抽一口氣:“你最好把這件事告訴米德,讓他重新給你弄一條契卡拉。也許你會挨頓打……米德平時打你嗎?賽西姆說米德在騙人,世界上所有alpha都會打自己的omega和孩子,真的是這樣嗎?”
這時,一個頗有威嚴的修女走進教室,教室裏頓時靜得落針可聞。阿列克塞沒來得及回答尼塔。
最後一堂課是院長克萊爾的歷史課。阿列克塞以為總算有一節自己能夠聽懂的課了,結果一整節課下來,阿列克塞只聽懂了一個叫奧尼的人于四百年多前創建了王國,順帶創建了奧尼教,以及他老婆的名字裏有“戴瑞”兩個字,全名太長,阿列克塞沒記住。克萊爾院長還說到“奧蘇之戰”,就是奧尼與蘇蓬的戰争,而阿列克塞直到下課都不知道,蘇蓬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片地區。聽說之後還有考試,阿列克塞深覺前途堪憂。
歷史課結束,代表着上午所有的課程結束。克萊爾院長集|合所有人到院子裏排隊。
阿列克塞本來還在擔心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沒想到他們排好隊後,由莎拉修女負責帶隊,一一把他們送回家。這是對omega的一種保護。
阿列克塞隐約感覺到所謂的omega是弱勢群體。他已明白在omega的群體裏,男性omega被單獨拎出來稱為歐米曼。從尼塔的反應來看,也許歐米曼是弱勢群體中的弱勢群體。按尼塔的話說,是“能嫁出去都是幸運的”那種。
路上,他們經過一根柱子。柱子頂端釘着有點像乒乓球拍的銅牌,球拍頂端圍繞了半圈帶有五個尖角的圖案。莎拉修女停下來,雙手抱胸,朝球拍俯首。身邊的同學則跪在地上,雙手抱胸,朝球拍叩頭。阿列克塞學着同學的樣子照做。
“你……”
阿列克塞回頭看尼塔:“怎麽了?”
“你怎麽跪下了?”
“我應該站着?”
這時衆人已經站起來,尼塔跟在阿列克塞身後走着:“你們家不是自由戶嗎,只有佃農見到‘奧尼标志’要跪下。”
“自由戶呢?”
“鞠躬就可以了。”
尼塔身後的女孩湊上來:“也許他想對奧尼表達敬意?沒人規定不讓自由戶跪下。”
隊列停在一棟挺大的農舍前。沒有人離開。莎拉修女看向阿列克塞。阿列克塞明白,他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