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寡婦娘的狀元兒5
“族長, 您說想讓我提早送大郎去書塾念書?”
孟芸娘有些驚訝, 不明白族長親自過來說這番話的原因是什麽。
“沒錯。”
江沖點了點頭, 昨天晚上他兒子和他細說了江流的出色表現, 江沖覺得這樣的好苗子可不能浪費了。
你想想,光是在書塾外聽了幾遍弟子規和三字經就能夠倒背如流,這要是認認真真學習了, 還不得把這些啓蒙教材很好的融會貫通。
別看科舉難, 實際上考過科舉的人都清楚, 童生和秀才的考試是最簡單的,只要能将四書五經以及其他教義背的滾瓜爛熟,并且知道其深義, 基本上就能過了。
倒是舉人及以上的考試就沒那麽容易了, 不是死讀書就能夠考過的。
江流有過耳不忘的本事, 首先考中秀才就不在話下,而且江沖覺得,江流如果真有這樣的腦袋,他絕對不會是一個只能死讀書的人,他的前程或許遠比他們對他的期待來的遠,來的高。
他簡單說明了自己今天上門的原因,然後還不忘補充一句:“如果家裏實在有困難,我可以做主減免一半的束脩。”
雖然是族長,可江沖也沒辦法直接免掉江流的學費,畢竟江氏宗族那麽大,适齡的孩童那麽多, 開了這個口子,以後學堂豈不成了的族學。
要知道書塾教書的還有一個需要靠束脩生活的窮秀才呢,即便是族長,也不能搞這樣的一言堂。
但是減免一半束脩就不一樣了,他可以做主減免自己兒子那一半的學費,也沒人能說他什麽。
“族長,你說我兒子是啥過耳不忘的天才?”
孟芸娘又驚又喜,她還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兒子會是什麽天才人物呢。
說句實話,孟芸娘一直都覺得自家兒子有點像呆瓜,笨笨傻傻的,雖然嘴上總是念叨着要送他去念書,希望他能夠考中秀才舉人,出人頭地,可實際上,她心裏對自家兒子的腦子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孟芸娘最大的渴求就是兒子能夠多識點字,能夠更明事理,将來繼承點豆腐的手藝,娘倆拼出一個鋪面來,安穩生活。
“族長你放心,我就大郎一個兒子,咬緊牙關我也得送他去念書。”
孟芸娘也不覺得族長有騙她的必要,既然族長都說了她兒子有念書的天分,而且願意減免兒子一半的束脩,她厚着臉皮回娘家借錢,也要送她兒子去書塾念書。
不過其實也沒有那麽誇張。
孟芸娘在心裏思索了一下,當初丈夫重病,光是找大夫、吃藥就花了不少銀錢,分家後賺的那些錢幾乎都賠了出去,最後為了給丈夫辦喪事,更是将家裏為數不多的銀錢給花光了,還欠了一些債。
後來她将家裏的六畝地送給了族裏換取娘倆的口糧,又因為還在三年孝期內,娘倆不能吃葷腥,每天的菜肴光靠自家做的豆腐和院子地裏種的蔬菜就足夠滿足了,在吃穿上的花銷幾乎沒有。
這兩年她靠買豆腐掙了點錢,終于在前幾個月将欠親戚朋友的最後一點錢給還清了,現在族長說了要減免兒子一半的束脩費用,她把家裏的兩只老母雞抓了,然後把她梳妝盒裏那個銀簪子給當了,或許就能湊夠束脩的費用以及給兒子備上一套文房四寶了。
想到那個銀簪子,孟芸娘有些晃神,還是在族長開口後從往事回憶中驚醒。
“嗯。”
族長松了口氣,也沒在江家逗留太久,畢竟孟芸娘是個寡婦,雖然他都是當爺爺的年紀了,保不齊有那些長舌婦背後搬弄是非,胡說八道。
在族長離開後,孟芸娘也顧不得整理東西了,帶着一身喜氣沖進了兒子江流的房間內,将練了一晚上的字,睡得極沉的兒子給晃醒了。
“娘的乖乖诶,給娘掙了大臉了,我的心肝肉,寶貝蛋子,你怎麽就那麽出息,那麽能耐呢。”
孟芸娘捏着兒子的小圓臉,左親一下,右親一下,怎麽都親不夠。
江流就是在這樣的騷擾下清醒過來的。
“大郎,給娘背背你在你方正族叔面前背的文章,讓娘也聽聽讀書人學的東西。”
總歸是眼見為虛,耳聽為實,雖然剛剛族長誇贊了一通她的兒子,可孟芸娘終究還是有點不踏實的感覺,她怕是江方正認錯了人,把別人家的兒子當成了她家的江流。
聽到美人娘的話,江流一下子清醒了,他明白他娘大早上的把他叫醒的原因了,看來是他昨天那一番表演的成果出來了。
“在方正族叔面前背的文章?”
江流**地學着孩童的表現,雙手捏拳揉了揉眼睛,然後歪着腦袋裝作思考地模樣。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
“嗯,還有弟子規,聖人訓……父母教,須敬聽……物雖小,勿私藏,其他的不記得了。”
剛醒來,還沒喝口水就說了那麽多話,江流有些口幹舌燥,舔了舔嘴唇,不再往下背了。
孟芸娘倒是聽不懂這些話到底是啥意識,她就覺得這文章文绉绉的,聽着順耳,尤其是自己的寶貝兒子背誦出來的,更是比唱戲還要好聽了。
“娘的大郎出息了,娘以後就指望你了。”
她捧着兒子的胖臉蛋重重親了兩口,然後緊緊摟住兒子,喜極而泣。
丈夫離世後的這兩年時間,孟芸娘的艱難遠比外人看到的要多得多,可偏偏身為一個寡婦,她必須和男人一樣頂門立戶,甚至還要比一般男人更厲害,比最潑的潑婦還要蠻橫跋扈。
因為只有這樣做,她才能趕走那些觊觎他們家財的惡狼,才能守住自己的小家。
旁人在背後對着她指指點點,說她容貌風騷,必定是受不住的,也有人在人後說她尖酸刻薄,與本該最親近的小叔子一家鬧得如此難堪,沒有長嫂的風範……
種種流言蜚語,孟芸娘在人前都大度的一笑了之。
可沒有人想過,她在十六歲的時候嫁到江家,第二年生下兒子江流,二十歲那年,丈夫身患重病,她一個人撐起了這個家,現在她也只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小娘子罷了。
在女人年華正好的年紀裏,她釵荊裙布,不敢有任何打扮,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個家的家計,她還得教養幼兒,還得趕走那些豺狼虎豹,偏偏身邊一個訴苦的人都沒有,多少苦水都要獨自往肚子裏咽。
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可別人又曾善待過她。
孟芸娘的心裏太苦了,這一刻,借着喜悅,她終于能夠痛痛快快的哭出來了。
“娘的乖乖。”
“娘的心肝肉兒。”
“娘的寶貝蛋子。”
即便是哭,孟芸娘嘴中還是翻來覆去地念叨着這句話,對于她來說,江流就是她的全部,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她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聚集在江流的身上。
聽着美人娘的哭聲,江流的心裏也有些澀澀的。
他不知道這是他心裏他自覺為數不多的同情心作祟,還是原身殘留的情緒幹擾。
下意識的,江流就忍不住擡起手,環抱住美人娘的腰,想拍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等等!”
哭聲戛然而止。
“族長說你過耳不忘,聽了幾遍的文章就能夠倒背如流,這不是說,以前娘和別人吵架時說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話,你也全都學了去了?”
孟芸娘捧着兒子的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家的神童兒子,表情十分嚴肅慎重的問道。
正準備安慰美人娘的江流想到了那天她高舉着的砍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後讨好地沖着美人娘笑了笑。
那個,他可是她的乖乖寶貝蛋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一下設定,将原身父親的死亡時間改成了他四歲的時候,因為之前查資料發現好像三年孝期內是不能參加科舉考試的,我們的江江,是要成為神童的男孩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