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一路跋涉,抵達當地民宿時趕巧是晚餐時間。
曲徑通幽似的一頭紮進藏族建築之中,連導航都有些失效。
在一路磕絆詢問當地居民後,兩人又是過橋又是爬陡坡,總算在偏僻的小巷內找到了先前預定的民宿。
“門……好低好窄,你是不是得彎腰才能進去?”
喬言望着眼前的木門發笑,梁柏聞比劃了一下,門框剛好高出他腦袋五公分。
于是求證後梁柏聞說:“确實低。”
某人笑容頓時凝固:“……”其實可以不用說出來。
賭氣似的自行拖着行李箱,喬言自顧自跨大步往裏走。
掌心下的拉杆一空,梁柏聞靜了一秒,跟在人身後,嘴角止不住上翹:“沒有說你矮的意思,是說門框矮。”
“……”那不還是一個意思嗎?!
喬言有脾氣,不打算理他。
好在只有進門處地勢高,裏屋下沉,因為還是白日,屋裏昏昏暗暗并沒有開燈。
先進門探路的喬言視線全集中在內部環境,根本沒注意到腳下的臺階,以至于一個踉跄就往前沖,要不是有人在他身後拉了一把,或許下一秒就會和木地板來個親密接觸。
待人站穩,梁柏聞卻還沒松開握着手腕的手,只輕飄飄說了句:“小心點。”
不同于先前在公司碰見的尴尬時候,也或許是因為遠離都市無人認識,所以喬言眼下并沒有采取什麽措施。
Advertisement
比如掙紮着甩開,和人保持那安全的一尺距離。
默默動了動手腕,發現對方也沒要松手的意思,便也作罷,任由人握着。
屋裏內飾基本都是原木家具,牆面不知是土牆還是故意粉飾成了窯洞的樣子,總之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樸實無華,涵蓋藏區獨有的風味。
民宿老板是本地人,看上去大約五十多歲,臉上有一些細密的皺紋。聽見聲音,只是出來冷漠地和人打了兩聲招呼。
店裏還養了一只可愛的大橘。
也可以說是胖橘,見二人進門特意“喵”了兩聲,就像是個會說話的門鈴,提醒着有客人入住。
建築一共只有兩層,屋子矮趴趴的,一層是公共區域,二層是游客入住區域。
房間定的是兩間單人房,兩人先上樓放置行李,緊接着就下樓吃晚餐。
“我們會提供早晚餐,前一天晚上提前報菜名就行。”老板拿出一本藍色的筆記本,依舊面無表情地說。
牦牛酸奶、大盤雞、牛奶飯、酥油茶……
喬言目如懸珠,試問誰能拒絕美食呢?!
晚餐是由民宿提供的牦牛火鍋,因為兩人都吃不了辣所以幹脆把鴛鴦鍋換成了清湯鍋。
喬言還是第一次喝甜味酥油茶,只覺味道有點神奇,但并不難喝,牛排外焦裏嫩,兩者搭配在一起,瞬間注入了靈魂。
“我懷疑老板可能是社恐。”喬言這麽小聲說,因為從進屋到現在,老板只在給住房鑰匙的時候出來過。
梁柏聞無奈,重新替他滿上酥油茶。
耳尖的店員小姐姐端着兩盤肉路過,聞言眯眼笑,大大方方承認:“确實是,不然也不會讓我一個做飯的人出來接待啦。”
喬言瞪大眼睛,确實沒想到長相白淨的小姐姐是位廚師。
頓時有豆腐西施的畫面了。
店員小姐姐很貼心地告訴他們房裏一直是有熱水的,由于晚上氣溫略低所以特意給兩人鋪上了電熱毯。
于是飽餐一頓後,兩人便各自回屋修整。
房間很幹淨,也很明亮,落地玻璃窗讓采光更加通透。
随意将外套脫下扔至沙發,喬言放任自己躺上柔軟的大床,即使一天什麽都沒做,但光是轉車,颠簸一路就讓他倍感疲倦。
在床上躺了半個小時,就在他昏沉預備進入深度睡眠時,兩聲敲門聲令他驟然驚醒。
一看時間才八點。
喬言揉了兩下眼睛,來不及穿上衣服便圾拉着拖鞋去開門。
緊接着站在門口的梁柏聞就看到所謂“衣衫不整”的人影,深棕色的瞳仁中滿是睡意惺忪。
“已經睡了?”
喬言呆呆愣愣地搖搖頭:“沒,就是眯了一會兒。”
腦袋還未清醒,續上入睡前正在思索的問題:“我們明天要去哪?”
其實喬言并沒有做好完整的旅行攻略,只是粗略地看了兩眼。
但梁柏聞列了計劃表,甚至還有緊急備選方案,致力于給這段旅程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同時也給喬言一個深刻的印象。
“垠南秘境,想去嗎?”
“想!”
反正今天遇到的兩個女孩子已經去過了,那他們明天去就沒有任何問題。
雖然再碰到也沒什麽,頂多打個照面,可喬言心裏依舊悶悶的,總之就是想避開。
“嗯,老板給了熱水袋,怕我們适應不了這邊的溫度,”梁柏聞目光落在喬言肩頭,旋即道:“晚上氣溫還會降,蓋好被子避免着涼。”
手邊抱着暖烘烘的熱水袋,喬言又再次點點頭。
然後不知道是沒睡醒,還是哪根神經抽了,他就這樣微微仰頭看着梁柏聞,接着就收集到了許多信息。
比如頭發是純粹的黑色,眸色也偏深,顯得眉眼很冷峻,整張臉看上去有點唬人,鼻梁很高……
再比如……
嘴唇上好像有顆痣?
間隔許久,喬言看見對方嘴唇動了動。
“今天是第一天,”梁柏聞輕聲說:“晚安。”
突地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喬言隐隐覺得他前一句話有其他含義,說不清道不明。
他只能回以重複的問候:“晚安。”
-
一夜無夢。
可旅行第二天兩人就遭遇到滑鐵盧。
今天是陰天。
往外看,滿天都是厚厚低低,灰黃色的濁雲,就連空氣也帶着潮濕的壓抑感。
“今天天氣不好,”眼見雲層遮蔽着晴日,喬言心情也低迷,問:“是不是去不了了?”
梁柏聞來之前就做好了天氣陰晴不定的準備,但只要不是暴雨或者沙塵暴那般極度惡劣的天氣,按道理來說都是可以出門的:“可以去,只是風景沒有晴天那麽美。”
唯一的缺點就是攝影時會讓灰調更灰。
這番話就像一盆冷水,從上至下将喬言整個人澆了個透徹。
他撇撇嘴,什麽也沒說。
“你們可以去拉布寺。”老板正用手工壺煮着茶,撇了眼外頭的情況後第一次接話說:“大概率不會有雨。”
“寺廟嗎?”
“是。”
喬言戳戳梁柏聞:“那我們要不先去這裏?明天再去秘境?”
梁柏聞偏頭,看了眼他身上單薄的衣物:“好,去把外套穿上。”
喬言“哦”了聲,烏壓壓的心情來得快散得也快。
見人歡脫地跑上樓,老板看破不說破,破天荒地又給梁柏聞提了個醒:“記得帶硬幣。”
梁柏聞颔首,用當地語言朝着他說了句話。
沒法翻譯,是他們所信仰的東西。
商人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對方洞悉人生百态,自然也能看穿自己那俗世的心思。
因為本想出發前往秘境的緣故,兩人起了大早,等到了寺廟前,游客尚未湧入,整個廟宇建築安安靜靜,只有寥寥幾個披着紅紗的僧人合着雙手,正繞着寺廟行走。
入寺不能照相,也不可喧鬧。
喬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修行的僧人。
早間行人不多,入寺後會有人過來帶領他們進去,全面講解拉布寺的歷史演變。
“僧人在早上會誦經,所以主殿現在不能進去。”一個小僧如是說。
“但是現在可以将硬幣放在手心,向佛許願,祂們會聽見的。”
喬言卻驀地一愣,雖然他們先前兌換過硬幣,但他好像沒有帶出來。
于是他小聲問梁柏聞:“我們沒有硬幣,你說就這樣許願的話,能應驗嗎?”
梁柏聞勾唇:“伸手。”
喬言:“嗯?”默了半晌,他猶豫着将手背伸出。
梁柏聞将他的手翻轉擺正,微涼且堅硬的兩塊圓板貼着掌紋,喬言怔怔盯了會兒,才發現這不是他們平常用的那種貨幣。
“跟老板換的,他說這個更有效。”梁柏聞解釋。
拇指觸着硬幣上的花紋,他驚嘆:“紋路好古老,看着像……”他忽然詞窮,半晌沒道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這裏所有的事物都無比新奇,而拉布寺更是一個信仰的殿堂。
他将硬幣納入手心,雙手包裹着,指尖輕置于額前,最後肅穆地閉上眼睛。
梁柏聞默然照做。
但率先睜眼的是他,側目注視還沉浸其中的人,不由得好笑。
這是許了多少願望。
總共花費兩個小時的時間,兩人跟随人流走出去,在這裏吃過中飯自由閑逛一陣,轉眼就到下午。
寺廟內焚香的味道很重。
就算在外圍,也能聞到藏香的味道。
一瞬間,喬言只覺自己浮躁的心緒被緩緩撫平,就像有人在他心上不斷念着經文,踏入這裏似乎是靈魂在接受洗禮一般。
無論是虔誠的信徒還是追求內心平靜的旅人,這裏都會給與你溫暖和啓示。
“小時候聽家裏人說,這些磕長階、伏地叩首,一路大禮的拜佛者通常都是先祈福衆生,求國家求人民,最後才是自己。”
喬言不禁肅然起敬:“原來真的有一些人,用如此純淨的方式生活。”
“嗯,內心有信仰的人不會感到空虛。”
長廊一眼望不到頭,喬言摸着側邊的輪轉經道,脫口而出:“梁總你許的什麽願望?”
梁柏聞挑眉,很顯然,小卷毛忘了什麽事。
他放緩語速:“梁總?”
“現在,我也是純粹的我,不是你的上司,也不是公司的管理者。”
梁柏聞看着他:“我想,我們應該重新認識一下?”
喬言手指一滞。
稱呼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說改就能改過來的。
“梁……”
話語在嘴邊打轉,喬言閉了閉眼睛,再緩緩擡起,認真道:“……柏聞?”
然後就看到梁柏聞在笑。
是很明顯的那種笑容。
喬言:“……”
“笑什麽啊……”
“沒有,你看錯了。”梁柏聞稍微斂了斂自己上揚的唇角,他當然不會告訴小卷毛,剛才的樣子其實很可愛。
一副特別嚴謹,特別鄭重的表情,像是要去參加國際會議。
“……我要回去睡覺了!”
“太陽還沒落山呢。”
話落,喬言還真仰起腦袋往天上看了眼。
“陰天哪裏來的太陽……”
“有,陰天也是有太陽的,只是雲層厚所以肉眼難以看到。”
梁柏聞步子邁得更大,跟上去:“不是想知道我許的什麽願望?”
喬言腳尖回轉:“什麽願望?”
“再喊一下。”
“?”
“……”慢半拍的喬言一噎。
從前怎麽不知道他這麽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