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時間不容耽擱, 陶青魚最後還是跟着方問黎往山裏走。
他熟悉這座山,還可以帶路。
回到村裏,從陶家西邊上山是最快的。
村子裏有沒走的, 看到兩人進山忙問:“魚哥兒你還上山做什麽!”
“滅火!”陶青魚背着從自家行李裏搜羅的滅火工具。有布、木桶、繩子……
村裏人像聽了笑話,忙道:“等下一場雨自己滅了不就是!”
天上陰沉沉的,也不知是被那煙霧熏黑的, 還是下雨征兆。
“山中有人。”
回答完村民的話,陶青魚跟方問黎加快速度。
“白謹帶了多少人上山?”
“二十人。白大人後頭又帶了五十人上去。”
若山火可控, 陶青魚自然不想山林被燒幹淨。靠山吃山, 山中的東西也是村裏人的重要物資和經濟來源。
離近了, 好似能感受到山上的熱氣。
陶青魚跟方問黎并沒有過于靠近。
他們站在溪邊,正好與之前進山的人遇到。其中指揮的是白正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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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抓住了人正在審問。
“那火是個什麽情況?!裏面的人呢!”
“都、都在礦洞裏。”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人交代哭着交代。
*
兩個時辰前。
礦洞的管事如往常一樣拿了鞭子進洞,吆喝着裏面的苦工加緊動作。
“快點幹活兒!一群白吃白喝的蠢驢,才來幾日就挖不動了!”
鞭子揮落, 苦工已經破得挂在手臂的衣服下,傷痕交錯。
他們被套住了腿腳,不敢喊, 也不敢反抗。
從被抓來到現在, 他們一直在暗無天日的礦洞裏挖礦。人來了一批又一批, 如今也不知歲月幾何。
他們麻木地重複着挖礦、搬礦的動作, 日子沒有一絲一毫的盼頭。
而礦洞外,白謹帶着一隊人翻山越嶺, 終于摸到了礦洞的位置。
“娘的!誰能找到這個位置!”同行的捕快暗罵。
居然是在山崖下, 藏得這麽隐蔽!
礦洞外有人巡邏, 在不确定礦洞裏有多少人時, 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埋伏一夜修整,他們順帶抓了個人審問, 待問出結果,白謹立馬讓人帶消息回去。
就在他們打算等援兵到再救人時,那眼睛跟毒鷹一樣的管事注意到了他們。
白洛道:“是個練家子。”
兩方人打起來,洛哥兒要逮那管事時忽然被他推了個手下過來。
待砍了人,後又看到地上燃着火星的火藥。
衆人一驚,只能就近躲藏。
可随着轟隆幾聲響,他們被逼入礦洞。看到封住的洞口,才知道中計了。
“看來他們早留了一手。”白謹沉着臉道。
火藥定是早早就埋下的。
洞口的亂石堆積,裏面的人飛快刨坑。但忽然洞外傳來煙霧,白洛腳下用力一踹。
可透過縫隙,強撐着被煙霧熏着的眼睛看去,外面的就近的樹木竟然全是熊熊烈火。
臉上溫度滾燙。
火油!
白謹聞到了火油的味道!
“快!堵住!他們在燒山!”白謹一把抓回自己夫郎,刨起亂石疾聲道。
來不及反應,全部人都來堵洞。
裏面的人悶咳着,但好歹是沒了煙霧進來。
白洛捂住口鼻,看向裏面還哆嗦愣住的苦工。“不行,得想法子出去。”
“有沒有別的出口?!”白謹問他們。
苦工不敢開口,竟還被吓得一哆嗦。
白謹立馬解釋他們是來救人的。
礦洞中空氣稀薄,人卻多。呆得越久人越容易死。
“有,有一個。”終于有人出聲,“但是被堵住了。”
白謹咬緊牙關,緊緊牽着自己哥兒的手。
他緊張,但必須冷靜。
若是夫子在此,一定會有條不紊地組織人找出路。
白謹沉了沉心道:“那就挖!一起,要快!”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預料到了他們的意圖,另一個被堵住的出口外又是一聲響。
白謹眼皮一跳。
*
爆炸聲傳來時,村裏的百姓還以為是晴空白日裏打雷。但陶青魚卻看着遠山漸起的煙霧,直覺不對。
這樣的不對勁兒持續到看到捕快進山。
這會兒與這些進了山的捕快們彙合,知曉還有那麽多人在礦洞中,陶青魚也只能拿着木桶幫忙。
好在山林不幹,火勢蔓延不快。
方問黎要繼續往那邊走,陶青魚拿了帕子沾水遞過去。“捂住口鼻。”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效仿。
離了這群人方問黎道:“小魚之前說有辦法?”
要不是陶青魚不進山就不說,方問黎也不會帶人進來。
陶青魚道:“來往一趟取水費時,人不夠。需要多人排成一隊取上來更快。”
“再有……讓會判斷風向的熟手過來,砍出一個隔離帶,在風向相反時反向放火可滅。”
離得更近,遠處的火似能灼傷人的皮膚。陶青魚眼中映着火光,像剔透的琉璃。
方問黎看向他。
陶青魚道:“在離起火點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将樹木砍倒移開。再人為放火,兩邊一碰,結合部缺……缺氧,就會會滅火。”
方問黎的眼睛沒有一點懷疑。
但有疑惑。
陶青魚不得不硬着頭皮道:“氧氣是火焰燃燒的必要條件,就像常年緊閉的地窖裏沒有氧氣,裏面是點不燃火的。”
“這法子是不得以的做法,需要救火的熟手,還有人精準判斷風向。但這個滅火比現在一桶一桶扯水快,而且現在搶的就是時間。”
方問黎深深地看了哥兒一眼。
“你可以不信我,但我的法子就……”
“我信。”方問黎看着哥兒剔透的眼睛,重複:“我信。”
“可前提做的隔離帶,人手都不夠。”
陶青魚立即道:“我下山叫人!”
方問黎心石落地,他道:“我去跟白大人說。”
“魚哥兒!火咋滅!”
陶青魚往後一瞧,百來人拿着家夥浩浩蕩蕩上山。陶青魚眼睛一亮,看向方問黎。
方問黎無奈。
時間不等人,他快速給白正申耳語幾句。
今人滅山火的就鮮少,更別提用這法子。各種決斷,要看白正申狠不狠得下心。
陶青魚只看到白正申狼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後振作起來立即指揮。
人分兩撥,一撥依舊取水滅火。一波砍樹。
看來是兩個法子同時進行。
聽見吩咐,村民們幹勁兒十足。
他們并不怎麽擔心整座山都燒起來,因為鳴水縣雨水很多。這也是他們為什麽不走的原因。
而此刻白來的柴火讓他們砍挖,後面一年不用擔心柴不夠。這不比誰都挖得更積極。
再有,他們是聽着救人才上山來的。
方問黎往山頂走,陶青魚看他一眼沒跟上去,而是在人群中穿梭,将他們口鼻的帕子以及身上打濕。
他在村民裏看到了尤家夫妻。
秦梨花叉腰,氣盛道:“看什麽看,這山又不是你家的!”
“我要不上來,沒東西撿了你賠!”
要不是哥兒一句救人,村裏那麽多人能上山?她也不得不跟着上山!
攤上陶家真是她秦梨花倒黴!
陶青魚:果然感動早了。
村民都是幹活的好手,林子清理出來,此時的天也暗了。
陶青魚累得喘粗氣,确保沒有村民傷着,才稍稍安心。
這時,白正申帶着人也上了山頂。
空地上,風起。陶青魚發絲飛舞,向着西邊而去。
白正申迅速讓捕快帶着百姓撤離,自己留下。火油一倒,只聽轟的一聲朦胧過耳。
烈火乍然竄起人高,瞬間似乎要将火前佝偻的身影吞噬。
那是白謹的父親。
陶青魚隔得很遠,又看到了方問黎站在火光前那挺拔的身影。
衣擺輕動,他卻不懼火焰,泰然處之。
“燒起來了!”
“怎麽還自己放火呢!”
已經下山的村民們驚愕,轉而又是憤怒。“玩兒我們呢!”
“好不容易……”
“等等!”
所有人注視着那兩團火光飛速相遇,只看火光盛急,山中似有鳳凰涅槃,天邊金光驟亮。
可瞬間,如被吞噬,火光消失得只剩夜色中依稀能見的濃濃煙團。
“滅了?”
“滅了!”村中人高興得跳了起來。
他們眼神欣喜,臉上烏黑。雖穿着質樸,但也有一顆好心。秦梨花跟着蹦跶了兩下,忽然臉色一僵。
她收了笑容,罵罵咧咧回家去。
“火滅了!”大路上,陶家人遲遲沒走,只因擔心還在山中的哥兒以及方問黎。
方霧眼眶驟紅。
這兩個不讓人省心的!
“我先回去瞧瞧。”
可不能出事。
“我去。”陶興旺先一步往家裏去。二叔陶興隆則留在這裏,看顧着自家人。
……
山上,堅持随着白正申留下的捕快看到火滅了也是一喜。
都不用白正申說,他們打濕了衣服小心進去。
陶青魚眯眼。
眼中幹澀像進了沙子,他後知後覺一直看着那邊沒眨眼。
長睫顫動幾下,眼角竟緩緩落下眼淚來。
“怎麽哭了?”
眼尾一暖,方問黎指腹擦過哥兒眼角。
陶青魚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也堵得慌,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不哭,沒事了。”
方問黎半蹲在哥兒身前,掌心扶着他的後腦勺貼到自己肩膀。
輕輕順着淩亂的頭發,他眼神溫柔。
陶青魚額頭抵着他的肩。
方夫子身上的香味被煙味兒覆蓋,身上還有燒焦的味道。應該是頭發被火燎了。
陶青魚閉上幹澀的眼睛。
或許是方問黎動作太輕了,他一動不動。
好半晌,他找回理智。陶青魚道:“我沒怕。”
方問黎也适時松手,道:“嗯。”
“你要進去嗎?”
“不去。但是想去其他地方轉轉。”
雖然他們的動作已經是最快的了,但關在礦洞裏的人……誰也料不到如何。
不去就不去吧。
陶青魚拍了拍衣服起身道:“去哪兒?我熟悉路,帶你去。”
方問黎點頭:“好。往山下繞繞吧。”
*
剛滅了火的林子裏溫度還燙人,捕快們飛速下了山崖,找到了地方後立馬開挖。
白正申找下來時摔了幾跤,頭發淩亂,衣服上沾着碳灰。
他站在洞口試圖喊了幾句,可趴在上面卻聽不到一聲應答。
多半,多半是……
白正申腳下一晃,搖搖欲墜。
“大人!”
“沒事,我沒事,活要見人,死要見……”他手握拳,重重捶在那石堆上。
幾十個人動作很快,洞口一開,裏面像深淵巨口張開獠牙,等着人進去。
捕頭亮了火折子帶頭進,白正申道:“多注意些,小心坍塌。”
“是!”
礦洞往下一截,然後平鋪。裏面悄然無聲。
“大人注意腳下。”
白正申看着地上散落的鐵礦石,穩住呼吸。
“報告大人!沒人!”
“報告大人!這邊也沒人!”
“大人!發現血跡!”
白正申還未來得及松開一口氣,立即趕往有血跡的地方。
衆人擡頭,竟然能看到一縷天光。
白正申陡然一松,手撐着牆壁才穩住身體。
沒事……多半沒事!
“快!跟上去找!”
“是!”
雖然都累了,但捕快們看到從山後一直開到山前的洞,眼裏燃起希望。
争先恐後五人一組去找。
……
“你覺得他們會從礦洞裏出來?”
山路漆黑,擔心摔倒,陶青魚是抓着方問黎手腕的。
“不知,只是看看。”
若外面找不到,人還在裏面的話,只能是兇多吉少。
他們繞着山腰看了一遍,時間已經不早了。天上的星辰被煙霧遮住,陶青魚舉着火把在前面帶路。
方問黎看着哥兒疲憊的側臉,輕嘆:“回去吧。”
陶青魚道:“不找了嗎?”
“嗯。山中人多,不缺我們兩個。”
陶青魚點點頭,找了一條路帶着方問黎下山。
剛撥開樹叢,隐約聽到淺淺的呼疼聲。見着火光,陶青魚大步往前。
腳沒落地,被後頭的方問黎拉了回來。
“慢些。”
“有人!”
“看到了。”方問黎皺起的眉頭悄然松開,将哥兒抓得更緊,“不着急。”
“我說!你們怎麽才來啊!”
沖着發聲那處看去,是周令宜。
在他的旁邊,還有好些人躺在地上。
他們蓬頭垢面,穿着破舊,腳上是鐵鏈禁锢出來的疤痕血肉。一瞧就知道,他們必定是開采鐵礦的人。
方問黎道:“你怎麽來了?”
“小魚!”秦竹從出聲那團黑影旁邊竄起。
陶青魚被他抱得一懵,道:“阿竹?你也來了!”
秦竹道:“嗯!相公說起火可能有人受傷,所以來看看。”
周令宜看快挂在陶青魚身上的秦竹,哎喲一聲。秦竹立馬跑過去道:“怎麽了,怎麽了?”
周令宜逮住自家夫郎,蔫巴道:“沒事,就是胳膊酸。”
他兇巴巴對方問黎道:“愣着做什麽,還剩這麽些人,幫忙擡啊!”
林間草木窸窣,好幾個捕快蹿出來。
一瞧,忙扯着嗓子往山上喊:“找到了!找到了!”
片刻,五十多個壯年漢子聚集。
白正申累得氣息不勻,道:“背、背下山,醫、治。”
“這兒呢!白大人,大夫在這兒!”
白正申看出是周令宜,感激地點了點頭,視線卻在這些躺在地上的人中逡巡。
沒有……
沒有!
白正申一下坐在地上,再也撐不住。
“白大人,累了?”
“謹、謹兒呢,周大夫可看到……”
周令宜一拍腦袋:“看我。”
他道:“沒事兒,他夫夫倆只是昏迷了,已經送下山了。”
“這裏一共一百三十二人,人數你們看看對不對?”
捕頭扶着白正申,道:“對的,對的!”
白正申追問:“可有傷亡?”
“死亡的沒有,有幾個差點窒息的也救回來了。其他的都是皮外傷。礦洞裏的人大部分身體虧空,還需要養養。”
白正申道:“好好好……”
方問黎看了一旁打着呵欠的哥兒,道:“都累了,先回去吧。”
陶青魚立馬閉嘴,狐疑地看他一眼。
方問黎低聲問:“哥兒困了?”
陶青魚嘴硬道:“沒有的事兒。”
耳邊一聲低笑。
輕輕淺淺似飛泉鳴玉,異常抓耳。
陶青魚摳着自己袖口,紅着耳尖往邊上邁了一步。
方問黎問:“躲什麽?”
陶青魚絕對不可能承認自己躲了。他硬邦邦道:“腳滑。”
方問黎握緊哥兒手腕道:“那我抓緊些。”
陶青魚眼中倒映着熊熊燃燒的火把,默默咬住唇肉。看前面的人走了,也緊跟在後面下山。
一路上,手腕始終被抓着。
拉着拉着就習慣了,陶青魚臉上的紅意退散。到了平地,方問黎走過來與他并排。
他忽然問:“小魚當時執意要跟我上山,是不是擔心我?”
陶青魚一慌。
下意識反駁道:“沒有!”
中氣十足,很有說服力。
方問黎眼簾垂下,似沮喪地低了聲音道:“沒有嗎……”
陶青魚被他弄得莫名愧疚。
“一點點。”他飛快道。
方問黎看着哥兒側臉,步子都慢了。
陶青魚匆匆悶頭往前走,要不是手腕被抓着,早把方問黎甩在了身後。
他回頭,火光在身後遠去。
方問黎垂眸望着他眼睛,鳳眸裏捕捉了橘黃色的小小火苗。
“只有一點點?”
陶青魚晃了晃被抓着的手,急道:“走了!”
方問黎失望,還是順着哥兒的力道邁步往前。
風輕輕拂面,有火油的味道,火把燃燒的響動,還有哥兒随風而來的話。
“很多。很多總行了吧!”
方問黎驀地一笑。
他眉梢輕彎,幽暗的眸子撥開了迷霧,最深處裝的是一尾小魚。
“別笑了!”陶青魚微惱。
明明是羞赧,卻兇巴巴的。小魚威脅似的擡起了尾巴。
方問黎抿住微彎的唇,道:“沒笑了。”
“小魚不生氣。”
“誰生氣了。”陶青魚紅着耳朵尖,回頭瞪他。
方問黎眸光溫和,擡手輕輕擦過哥兒臉上的灰塵。“髒了。”
陶青魚忍了又忍,腦門都冒了熱氣。
這狐貍精!
他爪子抓過方問黎停在他臉頰邊的手,逮着人就往前沖。“快點,回去晚了挨罵!”
“不會。”
“會!”
……
“你們上山就上山,怎麽弄得這麽狼狽!逞能啊,一個敢提一個敢做!”
方霧擰着陶青魚的耳朵,氣得人剛進院子就抓着罵。
方問黎看哥兒疼得龇牙,想拉人。胳膊上忽然被方霧拍了一巴掌。
“還有你!膽子大啊!敢站在火面前不走,你看看你頭發被燒成什麽樣了!”
方問黎一愣。
手臂刺刺的,但心裏面像注入了暖流。
阿修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
方叔好生厲害!敢收拾他主子!
楊鵲見勢不對,立馬抱住方霧往家裏拉。“好了好了,這不是都回來了,人也沒事。”
“沒事!瞧瞧那叫花子樣!衣服破了,頭發也燒了。”
楊鵲飛快跟兩人示意。
陶青魚揉着耳朵,立即拉着方問黎往竈屋裏躲。
陶青魚癟嘴,悶悶道:“你看吧,我說了會被罵的,你不聽。”
方問黎看着哥兒紅了的耳朵,拉開他的手。“罵一罵,沒事。”
“疼不疼?”
“習慣了。”小時候被揪耳朵是常事兒。
“他們其他人今晚睡在別人家裏,你們也別回去了,收拾收拾在家裏将就一晚吧。”
“就是!”楊鵲進屋,立馬将兩人安排好,“鍋裏有熱菜熱飯,旁邊還有熱水。先洗一洗再吃飯。”
方問黎笑道:“謝謝小三叔。”
“一家人客氣什麽!”
“你們趕緊收拾,我去看着霧哥。”
“好。”
陶青魚擡頭,見方問黎還看着自己。他道:“看着我做什麽,又不能飽肚子。洗臉洗手,吃飯啊!”
方問黎眼中幽光一閃,點頭道:“好。”
陶家堂屋,桌上放着一盞油燈。
方問黎跟陶青魚一人一方坐在桌邊,安靜地吃着飯菜。
以往方問黎每次來,陶家都要準備些他們認為拿得出手的吃食。但今日吃的大白菜跟鹹菜,卻比以往每次都要順方問黎心意。
看了眼對面吃得腮幫子鼓起的哥兒,方問黎眼神柔和下來。
“慢……”
“慢點吃!也不怕被噎着!”方霧走出門來,給他倆挑了挑燈芯。
“吃完就去青書屋裏睡。”
方問黎點頭:“知道了,謝謝方叔。”
陶青魚咔嚓咔嚓嚼斷菜葉子,幽幽盯着方問黎。
憑什麽區別對待,到底誰是親生的!
方霧走後,方問黎問:“我臉上有東西。”
陶青魚很認真道:“有。”
“什麽?”
“美貌。”
方問黎一愣,接着顫抖着肩膀笑出聲來。
陶青魚撓撓臉,兇道:“吃飯!不許笑!”
方問黎彎着眼睛好一會兒,看哥兒快起身動手了,他才堪堪收斂。
“誇我,我還能不高興了。哥兒好生霸道。”
陶青魚怼他:“霸道你有本事別娶啊!”
方問黎笑容一斂,一本正經道:“我沒本事。”
陶青魚道:“你挺幽默哦。”
方問黎道:“哪裏,比不上小魚分毫。”
陶青魚嘀咕:“慣是會哄人。”
方問黎抿住薄唇,忍不住道:“只哄你。”
陶青魚看他一眼,立馬噤聲。他幾下吃完,招呼了一句“慢慢吃”,下桌便跑了。
方問黎看着對面空了的位置,輕嘆一聲。
小魚又躲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