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後半程, 方夫子一直坐在攤位裏面。
他目光追着陶青魚,看哥兒熟練自如地招呼客人。看他對人笑,看他數不清多少次躬身彎腰撿拾起竹圈……
方問黎眸光黑沉沉的, 沒人敢招惹他。
陶青魚不是感覺不到身後的目光。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但現在方問黎坐在那裏,即使在他視線以外他都有些不自在。
他剛剛為什麽要躲呢?
“老板, 給我家孩子來一個圈兒。”
“欸,好!”
心緒被一沖而散, 陶青魚又在人群中周旋。
漸漸的, 湖邊燃起了焰火。預示着今晚也快結束了。
陶青魚撐着後腰看着, 陶興旺過來将他手中的竹鈎子拿走。
“三叔?”陶青魚不解。
陶興旺推了推他,看一眼方問黎。“去玩玩兒,人家都等了你這麽久了。”
“他哪有等我……”陶青魚聲音小了下去。
焰火沖天,天光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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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問黎坐在攤位一角, 注視着他。陶青魚剛與他對上視線,方夫子就緩緩翹起唇角。
說不是等他的吧,好像又說不過去。
陶青魚咽了咽幹澀的喉嚨, 在陶三叔的催促下走到方問黎跟前。
他踟蹰着問:“你不去逛逛?”
“看過了。”
“那還不回家?”
“嗯。”
說了嗯, 可人不動, 像樹樁子一樣坐在原地就盯着他看。
陶青魚認輸, 輕嘆一聲:“走吧。”
他率先挪步。
方問黎立即起身跟了上去。
“慢慢玩兒啊,不着急。”陶興永在後面笑着道。
陶青魚被他叔喊得臉一熱, 默默又加快了步子。
方問黎不緊不慢跟在哥兒後頭, 始終跟他保持這一步的距離。
時辰不早了, 路上的行人看完了焰火都在往回走。
陶青魚順着人流, 一時糾結。
上元節也是未婚男女定情的日子,他跟方問黎又沒那個意思, 出來只剩下尴尬。
他想着幹脆将人送回進福巷再回來就是了。
沒走幾步,袖子上傳來熟悉的力道。
陶青魚一滞。
他轉身:“你有什麽想看的嗎?”
方問黎與他幾乎同時道:“去水廊轉轉可好?”
陶青魚笑了聲:“走吧。”
方問黎眉眼舒展,等哥兒走了一步才與他并行。“今日生意挺好,這法子不錯。”
說起生意,陶青魚微微繃緊的肩背松懈下來。
“但做不了多久,明日多半就有相同的了。”
“也是。”
“那明日還來嗎?”
陶青魚點頭:“趁着還有得做,能賺一點是一點。”
方問黎看着哥兒略微淩亂的頭頂,毛絨絨的。
他蜷了蜷手指,心念一動。
“現在天色晚了,明日還擺攤那有些也不必拿回去。不若放我那裏?”
“剩的不多。”
“你們累了一天,回去還走那麽久。”
“怎好麻煩你。”
“放東西而已。”
走到水廊上了,陶青魚瞧着飄蕩着水燈的湖面,腳步停下。
身旁的燈籠滅了,光暗淡得只看得見人的輪廓。他似玩笑道:“你就這麽想讓我放東西過去?”
方問黎身形隐在黑暗,慢聲道:“怕你累。”
陶青魚眼皮一跳。
“那、那我待會兒問問三叔。”他匆匆轉身。
方問黎展顏:“好。”
花燈做得精美,不過陶青魚這會兒來已經在收場了。湖心亭的絲竹聲沒了,跳舞的也撤了。
水廊安靜,只有湖面映照着花燈,粼粼波光,星星點點。
一時無言,氣氛也安谧。
陶青魚渾身松暢下來,随意找個地方坐下沒骨頭似地靠着。
方問黎撩起衣擺,坐他身側。兩人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小魚。”
“嗯?”
周遭昏暗,方問黎藏起端正自持的假面,近乎貪婪地将視線落在哥兒身上。
陶青魚只覺這方長椅莫名逼仄,悄摸往邊上挪。
方問黎适時出聲:“銀子,可夠用?”
陶青魚一驚,吓得立馬停下。
他輕輕撓着自己泛着癢意的手指,悄悄瞄一眼旁邊的人,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心虛。
他幹笑了一聲道:“夠的。再說我現在不是在想法子掙嘛。”
方問黎看着哥兒的手眸色深濃。“夠就好。若需要幫忙。”
“不用不用。”陶青魚飛速搖頭。
“嗯。”
方問黎看哥兒不再挪走,才掏了掏袖袋,拿出個東西遞過去。
“什麽?”陶青魚說着接過來。
“凍傷膏。”
“我那裏還有……”
方問黎溫聲道:“看小魚的手還沒好,或許那個藥效不行,所以買了新的。”
一句話堵得陶青魚啞口無言。
他要怎麽說?
忘了用還是不知道被自己放哪兒了?
陶青魚搓了搓刺撓的腫成胡蘿蔔的手指。“我、我會記得用的。”
方問黎嘆了聲:“希望這次的有效吧。”
“肯、肯定有效的!”
他回去就用!
絕對不會再讓方夫子再破費!
一時無話,陶青魚默默藏起自己腫脹得不能看的手。心虛完全寫在臉上。
方問黎安靜描摹着哥兒苦哈哈的神情,唇角微微翹了翹。
可愛。
“方哥哥!我找了你好久!”
溫馨的氣氛驟然被打破,陶青魚只看見一個粉色的影子撲過來。
下一刻,他就被一個有力的手掌拉起。再晃神就已經站在了方問黎的身後。
方問黎背對着他。
衣擺慢慢垂落,劃過他腿邊,微癢。
就着一點微光,陶青魚看下去才發現方夫子今兒穿的一身紅黑相間的衣裳。
還挺好看。
“方哥哥!他是誰?”趙绮怒氣沖沖地指着方問黎身後的人。
聲音尖銳,活像抓奸。
“與你何幹?”方問黎負在身後的手抓着哥兒手腕,力道很輕,陶青魚只要一扯就能掉。
趙绮哪能想到自己看上的人被一個哥兒截胡了!
她氣得哆嗦,滿頭珠翠丁零當啷作響。
可更讓她傷心的是方問黎疏離的目光。她紅着眼睛道:“方哥哥!我找了你那麽久!”
“我去了你家問,可你不在。我從東城找到西城,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你……”
陶青魚聽着這小姑娘跟方夫子訴衷情,心想:還挺癡的人。
可轉念一想。
不對啊!方夫子不是要找個人成親嗎?這不有個現成的喜歡他的?
想着想着,陶青魚又搖頭。
也不對,要是他不喜歡人家,也不厚道。
“小姐,咱回去吧。再不走老爺就要出來找人了。”
“滾!”趙绮一把推開丫鬟,半點不顧人摔在地上疼得直叫。
她往方問黎走來,眼淚噼裏啪啦往下掉。
“方哥哥……”
凄凄慘慘,好不可憐。換做其他男子早生出憐愛。
陶青魚試圖站出來。
但方問黎握着他的手驟然收緊。并後退一步,更是将他全身遮得嚴嚴實實。
“別動。”
方問黎聲沉,透着浸入骨髓的冷意。
陶青魚心裏一驚。
趙绮直面他眼中的陰狠,只覺駭人,吓得一抖。
這、這不是他認識的方哥哥!
陶青魚雖知道方問黎生性冷,但這是第一次直面這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意。
明知不是對他的,但還是乖乖站着不動。
他垂下眼看着被緊握的手腕。
後頭小腿已經抵着椅子了,退無可退。
方寸間,陶青魚額頭只能虛虛挨着方問黎肩膀,淡淡的木香清晰可聞。
“方哥哥……”趙绮眼中怨恨,但又懼怕一身的冷意的方問黎。
她柔弱的一面驟然一收,高高在上道:“方哥哥,我爹爹給的條件不好嗎?玄同書院的山長,只要你願意……”
方問黎目光黑沉:“趙小姐,請自重。”
陶青魚聽他倆糾纏,仰得脖子累了。幹脆松了勁兒,額頭抵着男人肩膀。
方問黎面上的頃刻冷意一散。
“困了?”
“唔。”陶青魚閉上眼睛,囫囵應道。
別說,靠着挺舒服。
趙绮看着他面上的變化,酸澀得不行。她趙绮要什麽從來都能得到,如今卻被人搶了先。
嫉恨混雜,她忽然撲上去:“你藏着的是賤人誰,給我出來!”
方問黎拉着哥兒側身一避,壓着眉:“別逼我動手。”
“方哥哥……是她勾引了你對不對!肯定是這個賤人的錯!”趙绮臉上妝容揉在一起,昏暗的空間裏面如惡鬼。
方問黎拉着哥兒後退,趁着那丫鬟起來拉住了趙绮,立馬将哥兒橫抱着大步離去。
“欸!”陶青魚一驚,勾住他脖子。
方問黎繃着下颚,壓住他要直起來的腦袋。确保将他整個身形擋得嚴嚴實實,飛快離開這個地方。
“方問黎!你給我站住!”
“你敢不聽話!我讓你做不成玄同書院的……”
陶青魚仰頭看着下颚,心如擂鼓。這是什麽爛桃花啊。
“喲!這不是趙縣令家的……”
“哈哈哈哈,現在怎麽又出門了?你聞到臭味兒了嗎?”
“有臭雞蛋嗎?再瞧瞧砸幾個。”
“給我閉嘴!”趙绮紅着眼睛道。
“小姐……”
“滾!都給我滾!”趙绮癫狂,頭發散亂,珠翠落地。一身刁蠻展現得淋漓盡致。
陶青魚窩在方問黎身上。
他動了動,方夫子卻将手臂收得更緊。
行,不動就不動吧。
“那是縣令家的閨女吧?”
“不認識。”
聽他聲音硬邦邦的,陶青魚也不再問。
那麽個不講道理的主,誰沾上誰倒黴。
方問黎穩步走着,身上味道又是陶青魚喜歡的。本來就累了一天,搖着搖着,陶青魚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多久後,陶青魚驟然驚醒。
他恍惚問:“可以了嗎?”
方問黎緩下步子。
他一直看着哥兒。這會兒擡頭才發覺已經到了進福巷。
晚一點醒就好了,他想。
方問黎試圖将他抱進家門。
哥兒很輕,看着手長腿長的但抱起來也小小一圈。擁着他,方問黎才知道什麽是安心。
不想放他下來。
“到進福巷了。”
“嗯?該回了。”陶青魚迷迷糊糊拍拍他肩膀。
方問黎只能松手。
陶青魚站穩,緩緩伸了個懶腰。不得不說,方夫子懷裏是真的好睡覺。
他刻意忽略剛剛那個不那麽合适的舉動,道:“你也到家了,我就先走了。”
“走哪兒?”陶三叔笑呵呵從門裏出來。
陶青魚:“三叔,你怎麽在這兒?”
“阿修叫我來的。”陶興旺氣色紅潤,看着休息了一陣了。
陶青魚看該放的東西都放方問黎的屋裏了,便道:“時候不早了,咱回家吧。”
陶興旺點頭,拍了拍方問黎的肩膀道:“那我們就先走了啊。”
方問黎:“下次有空,三叔來家裏坐坐。”
“一定一定。”
方問黎站在門口,目送叔侄倆消失在夜色中。
阿修:“主子,別看了。”
“就是,夫子別看了,師爹都走了。”白謹靠在門上打了個呵欠道。
見方問黎進屋,他扇子一展,緊跟他身後。“夫子,我睡哪兒啊?”
“阿修!帶他去隔壁。”
“走走走,謹少爺往這邊。”
門關上,院裏的人走得一幹二淨。
方問黎看着大開的卧房門,筆直地站在門前。
天上月不圓,月下人不全。
五月……
還有四個月。
*
晚上路難走,陶青魚将阿修給的燈籠挂在車上,還有方問黎給的魚燈。兩人緊趕慢趕,回到家已經累得說不出話。
“魚哥兒。”
剛到院門口,方霧跟楊鵲舉着燈出來。
陶青魚将木板車一扔,張開雙臂直接挂在他小爹爹肩膀。“小爹爹,好累……”
方霧長着手舉着油燈,另一只手護着自己哥兒。
“辛苦哥兒。”
楊鵲扶着自己男人:“今日可好?”
“好。”陶興旺手背挨了一下自己夫郎的娃娃臉。“進屋去,外面涼。”
楊鵲拉着他去竈屋。
“我熱熱飯菜,你先歇會兒。”
方霧将哥兒扶進屋裏,油燈留下也去幫忙。
陶青魚往凳子上吧唧一坐,趴在桌上眼一閉,直接睡了過去。
“這可怎麽睡得!”
方霧端了飯菜進來,看到的就是哥兒就這麽攤在桌上。
他将人叫醒:“先吃飯,吃完再睡。”
陶青魚閉着眼睛,聽他小爹爹的唠叨聲呵呵傻笑。
“吃飯。”
“知道了……”
他慢吞吞撐着坐直,抱着碗吸溜幾下,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晚上在縣裏吃了的,不過這會兒又過了那麽久,還是有些餓。吃完飯,陶青魚想收拾碗筷被他小爹爹搶了。
方霧:“去收拾收拾,進被窩。”
陶青魚耷拉腦袋:“好。”
*
竈屋燒了熱水,他洗了臉後人卻精神了。
陶青魚猴急地跑回屋裏,将所有銅板倒在桌上。嘩啦幾聲響,方霧、楊鵲聽聲兒全部湊了進來。
銅板堆成了小山。
方霧跟楊鵲直接看傻了去。
“這、這麽多……”
陶青魚下巴一擡,笑着道:“數數。”
“我去拿麻線。”方霧着急出去。
楊鵲将桌子底下的其他凳子拉出來,往上面一坐,立刻刨了一堆銅板在身前。
銅板小山裏滾出銀粒子,他眼睛一亮。
“還有這!”
方霧進來,一人給了一團麻線。剪子放桌上,擦了擦手笑道:“數吧。”
陶青魚看得溫柔了眉眼。
小爹爹跟小三叔臉上的笑,單單是看一眼,他忽然就覺得沒那麽累了。
陶青魚打了個呵欠。
“你去睡。”方霧催促。
陶青魚坐下道:“我還不知道數呢。”
叮叮咚咚,小小的銅板碰撞聲清悅。油燈微晃,映着人面上的笑。
幾人默數着,成串的銅板被放入盒子。
方霧問:“你那多少?”
“六錢餘三十個。”楊鵲道。
“我這兒又一貫餘二十文。”
“加上這些碎銀子,那一共就正正好是五兩餘五十文!!!!!”
“噓——”方霧忙壓了壓楊鵲肩膀。
陶青魚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小哥兒臉壓在胳膊上,難得還能擠出一點肉。
看他眼下青黑,呼吸微重。
剛剛那麽大聲都沒将人叫醒,兩人心裏頓時不是滋味。
“也就我家是讓一個小哥兒撐着家。”楊鵲不忍道。
方霧瞪他一眼:“可別這樣說。魚哥兒聽到準要回你。”
楊鵲順了順哥兒的頭發,溫柔看他。“我這不是心疼嘛。早出晚歸的,累得人都瘦了。”
方霧:“收拾收拾,讓他好好睡吧。”
“好。”
裝了銅板的盒子幫哥兒收回原位,兩人輕手輕腳将陶青魚放床上。方霧給他掖好被子,拿着燈出去。
陶青魚蹭了蹭枕頭,夢中輕輕揚起嘴角。
叮叮咚咚,好多銀子……
*
次日。
陶青魚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他抱着被子坐起來,目光發直。
常年做着活兒,除了身上酸點倒沒什麽不舒服。
他動了動,轉頭。
青芽眨巴眼,咧嘴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
“大哥哥~”
“小朋友,你知道這樣笑是會被大人吃掉的嗎?”陶青魚抄起小孩,立馬在他身上拱了拱。
青芽嘿嘿笑着躲,癢癢得小手去推陶青魚的臉。
“癢癢……大哥哥癢癢……”
陶青魚擡頭,将小孩放下床。“來多久了?”
“一會會兒。”小娃娃大拇指掐了掐食指頭給他看。
陶青魚失笑,揉了揉他腦袋爬起來穿衣服。
牽着小娃娃出去,家裏人見了都道一聲:“起來了。”
陶青魚點頭。
“快來吃飯,就你沒吃了。”
“馬上。”匆匆洗臉漱口,陶青魚坐在了桌前。堂屋裏,大夥兒都在。
院裏放着不知什麽時候砍回來的新鮮竹子,爺奶在做竹筒。二叔打着個石膏,手上锉刀幾乎要磨出火花,用得噌噌作響。
青嘉編螞蚱,青苗遞草。他小爹爹招呼了他吃飯就立馬跟小三叔坐一塊兒弄頭繩絹花。
“這麽忙呢?”陶青魚笑侃。
一大家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他爺清了清嗓子道:“笑什麽,吃完來幫忙。”
喲!大家長發話了。
“好,我快些。”
“快什麽快,慢慢吃。”奶奶鄒氏瞪了他爺一眼,對陶青魚慈愛笑道。
陶青魚幾下喝完稀粥,吃掉最後一根兒鹹菜。收拾了桌子洗碗。
身後始終跟着青芽這個小尾巴。
怪說早上要趴在自己床邊呢,原來是家裏的人都在忙,沒人陪他玩兒。
“青芽,去把大哥哥床裏邊的盒子抱出來。”
“放堂屋桌上。”
“好哦!”小孩一溜煙跑了。
陶青魚收拾完竈臺,擦幹手到堂屋。正好聽他小三叔雖小孩道:“抱你大哥哥盒子做什麽,還不快放回去。小心他打你屁股。”
“我什麽時候打過我們青芽?”
陶青魚接了盒子摸摸小孩腦袋:“青芽說是不是?”
“是!大哥哥最好,買糖葫蘆!”
一屋的大人聽了都笑。
“這話怕不是落在最後那幾個字。”
陶青魚也笑。“大哥哥下次記得給青芽帶,青苗,青嘉都有。”
“少縱着他們。”
陶青魚:“我不也是你們縱着長大的。”
“那哪能一樣?”
“就一樣。”
陶青魚将盒子放桌上:“青嘉,幫我看看隔壁有沒有人?院子門關緊。”
“诶!”
“要做什麽?”一家子人停下手中動作。
陶青魚等青嘉回來沖他點頭,他才道:“這生意做不長久,只能掙快錢。”
“前些陣子忙活,就得了這麽些。”
“家裏為着我爹的事兒都掏了家底兒,要用銀也沒地方白撿去。如今這些雖不多,但還是要分一分。”
不等大家反駁,陶青魚直接五兩銀子分成三分。
“家裏要吃飯,大頭放奶那兒。餘下一家一兩,不多,但能應應急。”
陶青魚說完看向自家爺爺。
老爺子略一思忖,先一步點頭。
“拿着吧。”
雖然是一家子,也沒分家。但陶興永受傷,陶興隆又摔斷了腳。家中各家私房錢都拿出來完了。放其他人家,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
陶家人和睦,不藏私。
同甘共苦大半輩子。這會兒苦還沒過了,但有點甜也自然得沾沾嘴。
老爺子點了頭,所以大家也沒推脫。
如此,收好了銀子,大家愈發幹勁兒十足。
陶青魚單獨招呼幾個小的過來,剩下五十文銅板也沒自個兒裝着。
青嘉三十文,兩個小的一人十文。
“你們的私房錢,放好。”
“謝謝大哥哥!”幾個娃仰頭乖乖笑。
陶青魚道:“你們應得的。”
“不過我再強調一遍,家裏的這些事兒絕對絕對不能跟外人說。說了咱們家就掙不到銀錢,只能天天啃紅薯了。”
幾個娃娃抿緊小嘴,小包子臉嚴肅着齊齊點頭。
大人看着陶青魚教小孩,面上也笑着。
家裏和睦,大的能樹立榜樣還能幫着教導小孩,比起其他家已經是好太多了。
而且小娃娃從小跟着他們大哥哥長了幾歲,有天真也知事兒。說實話,要比村裏某些老人都知道輕重。
銀子分完,陶青魚将自家的這一份兒給了方霧。
盒子空了,他就放了回去。
先前方問黎給的一百兩,家裏都覺得是用來治病的,所以即使陶青魚拿出來爺奶也不接。
現在都是掙來的,便也拿得。
放完東西,陶青魚出來。
陶有糧問:“魚哥兒,今天什麽時候去縣裏?”
“下午吧。”
“去看看情況。要是縣裏也像咱們一樣擺攤的人多,那我們就攢一攢,以後大集的時候再出去。”
“嗯,這樣也好。”
知道生意不長久,為了搶占先機,陶家人絲毫不敢松懈。
吃完午飯,陶青魚又跟陶興旺一起上縣裏。
今日縣裏的人較昨天少了不止一半。
好在陶青魚看了一圈兒,只見到兩家跟他一樣擺攤套圈兒的。
已經是下午,他們也在收拾東西準備走了。
他跟着三叔找好攤位,然後才去進福巷拿放在方家的東西。
剛敲門,大門就被打開了。
“來了。”方夫子立在門後,像剛走來的。
陶青魚笑道:“嗯,我來拿東西。”
方問黎點頭側身,那邊阿修已經背好了背簍出來。
“小魚老板,今日是在哪個地兒?”
“我來背吧。”
“不用。”
陶青魚看他幾下跑出了門,只得道:“正街。”
“诶!那我就先過去找三叔了。”
都跑遠了,他還喊:“主子等你許久,像有事兒!”
方問黎臉一黑。
陶青魚轉頭,疑惑道:“什麽事兒?”
方夫子頃刻變臉,腦中飛快轉動。道:“之前……做了喜服。”
他看着哥兒,心安穩落定。“要一起去取嗎?”
陶青魚被他一句話弄得亂了心跳。
喜服?什麽時候做的?
“可我那攤子。”
“那等你忙完?”
陶青魚讷讷:“好、好吧。那我就先忙去啊……”
“嗯。”
“回見!”陶青魚立馬溜走。
方問黎看着哥兒略顯慌張的步子,唇微翹起。
看來不是對他沒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