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方問黎一把拎住他後領。
“給我。”
阿修被勒得吐了吐舌頭, 默默舉起手。
方問黎松開人,慢條斯理地将油紙包着的肉餅拿過去。
阿修往邊上挪了幾步,掏出剩下的餅子邊啃邊觀察他主子。
還盯呢。
有本事過去啊, 躲着算什麽!
他幾下吃完,又回到方問黎身邊,往陶青魚的攤位上張望。
“喲!小魚老板的金魚從哪兒進的貨, 色挺好。”說着,他就抛下他家主子往陶青魚的攤位去。
湖邊這會兒來不少人, 但多數是賣花燈的商販。
陶青魚那一尾金色小魚在白瓷碗中似淩空虛游。尾巴輕輕掀動, 如蝶翅翩然靈動。色如琥珀, 瞬間成了攤子上的一抹亮色。
路過的攤販雖不買,但也都停下來看看,問上幾句。
“小魚老板,你這魚兒賣嗎?”阿修蹲在了陶青魚攤位前。
主子院兒裏那麽空, 正好可以養些小東西熱鬧熱鬧。況且還是小魚老板家的。他看了歡喜,自己也能少受些冷眼。
陶青魚小心将白瓷碗放在跟前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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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賣,你要的話我送你。”
“那怎麽行。”
方問黎走到他後面, 腳下微動。
阿修被巧勁兒沖得一屁股坐地上。
他嘴裏罵罵咧咧爬起來。瞄到方問黎濃重深沉的眼, 吓得立馬躲到一邊。
“不是躲嗎!”
“現在又出來做什麽?”
悶聲碎碎念着, 但阿修嘴角卻帶了點兒笑意。
他老實蹲到陶興旺身邊, 問起他這攤子東西如何賣。
“不賣,套圈。”
陶青魚想着自家三叔話少, 代他答。
結果話少的三叔看到方問黎, 笑呵呵道:“從流啊, 過來坐着吧。”
方問黎颔首:“三叔。”
他繞了大半個攤子, 走到陶青魚旁邊。
陶青魚只能将凳子拉出來。“坐吧。”
方問黎看着陶青魚仰着的臉,嘴角輕輕一翹。
手撩起衣擺, 輕穩落座。
旁邊木桶中水聲響動,一瞧,是十幾尾全然不同的金魚。
雖品相一般,但操作一番也能賣上好價。
哥兒又忙着抓魚。
雙手泡在冷水裏,看那幹裂紅腫的程度就知道前些時候沒用他送的藥。
他蹙眉,迫着自己盯着那皲裂的手看。
“何為套圈?”
陶青魚又将一碗魚兒放在他三叔跟前。他小心護着,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魚是花了大價錢買的。
東西全擺好,陶青魚随後拿出一塊兒木板子。他手裏自制粉筆的落在上面,多了一個白色的點兒。
“套圈就是站在規定的地方扔竹圈兒,兩文套一次,套中了哪個哪個就是他的。”
陶青魚想着自己那一手簡體字,圓眼盯上了身邊坐着的人。他螃蟹似的,橫着挪過去。
“方夫子。”
方問黎避開他眼睛。
觸及地上交疊的衣擺,酸澀的心勉強得了安慰。
陶青魚:“方問黎?”
“嗯。”
這人,叫尊稱還不成。
“幫我個忙可以不?”陶青魚笑得雙眼微彎。
方問黎手指擦過袖口。“想讓我寫?”
“答對了!”
陶青魚将粉筆給他,自己舉着木板。“套圈。兩文一次,所有東西套中者得。”
方問黎看了他一眼。
哥兒圓眼清澈透亮,也沒了之前的疏離。
方問黎低笑一聲。
他颠了颠沒見過的白條,照着哥兒說的先寫上兩個字試試手。
陶青魚被他笑得臉熱。
轉而慌神地目光移開方問黎那張臉,去看他寫的字。
明明同樣的筆,自己寫就無功無過,規規矩矩。但方夫子的字卻是筆力遒勁,自帶鋒芒。
木板擺出去,不知道還以為他賣書法的。
“兩文?”
“貴嗎?”
陶青魚蹲着的,擡眼看他時眼睛愈發的圓。睫羽長而密,似墨筆描摹。
很乖。
也好看。
方問黎手不自覺微擡。
快落到哥兒面上時,忽然對上哥兒疑惑的眼。他僵了一瞬,又似無意落在板子上。
“低了些。”他聲輕,細聽微啞,“照着小魚來定價的好。”
“小金魚。”他補充。
縣裏有錢的人不少,尤其是上元節男女結伴而行。若哥兒或者姑娘喜歡,男子勢必會舍得那幾文銀子。
看哥兒準備的東西不多,要是少了,不一定套得回買金魚本兒。
陶青魚:“那你覺得多少合适?”
“五文如何?”方夫子獅子大開口。
陶興旺一聽五文頓時遲疑。
五文是不是貴了些,換做他家小孩想……
好吧,換做以前大哥沒受傷的時候,家裏縱着孩子多半要答應。
不過最多玩兒一次。
方問黎:“每年上元夜,楓陽湖這一片游街看燈的多半是年輕男女。也大方。”
“可五文是不是有些貴?”
“試試而已。只此你一家,有何不可。”
方夫子雖說試試,但态度可不是一般的篤定。這态度,瞧着不只适合讀書,還适合創業。
做奸商的那種。
陶青魚小老百姓思想,五文換他自己定是舍不得的。
思來想去,方夫子又一直鼓勵地看着他。
陶青魚頭腦一熱。
頓時拍板子道:“行,試試就試試。”
方問黎揚眉,手起筆落,五文就寫了上去。
陶青魚将木板支好。
現在沒多少客人,陶青魚将沒用的白瓷碗放背簍。又拿了個草墊放地上坐下等着客人上門。
旁邊方夫子像坐冷板凳似的,一句話也不說。
陶青魚瞄他一眼。
不是來說事兒了?
這會兒不說,等下就不一定有時間說。
陶青魚咬了一下唇中軟肉,拉着草墊坐到方問黎另一邊。
方問黎見狀起身。
陶青魚忽然抓着他衣擺。
“走什麽?”
哥兒蹲在身側仰頭,像撒嬌。
方問黎溫聲:“給你坐。”
“我就坐墊子。有事兒說,你別動。”
方問黎眼裏笑意微閃。“說什麽?”
“你來不是說成親的事兒的?”陶青魚隔着他一雙長腿,瞄了一眼對面跟阿修說着話的陶三叔,聲音壓得很低。
方問黎:“……嗯。”
陶青魚松手。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說的那些嗎?”
方問黎手指輕蜷。“不記得。”
他目光掠過哥兒的手背。
再醉一次就好了。
陶青魚看他面上不似作假,他低聲問:“那你先說說你有什麽要求?”
方問黎似聽不清楚,身子微微往陶青魚這邊偏。
外人看着就是小兩口說着什麽悄悄話,你侬我侬的,感情甚篤。
陶興旺只瞧了一眼立馬轉過頭,繼續跟阿修說方問黎的事兒。
方問黎注視着陶青魚。
“我說過,都依你。”
“何時都可以。”
陶青魚抱膝坐正,鼓了鼓腮幫子。
“總不能一直這樣,我都花了你的銀子了。”
“應該的。”方問黎溫聲。
“那照我之前說的,你看五六月的時候可行?”陶青魚擰着眉頭道,“若早了,家裏還沒安排好。”
晚了好像又對不起人家。
方問黎:“好。”
陶青魚仰頭:“我……我覺得還是不要大辦,行嗎?”
方問黎斂下眼底的遺憾,只道:“該走的禮還是要走的。”
這個陶青魚沒異議。
“你安排就好。”
在大離朝,成親意味着跟一個人綁定一輩子。和離的不是沒有,但極難,也是少數情況。
且若娘家不是什麽富貴權勢的人家,一般的哥兒、姑娘和離後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時代如此。
陶青魚對婚姻沒有期盼。
同意跟方問黎成親,某種程度上也和他心意。這樣單純的搭夥過日子比真成親後扯那些雞毛蒜皮的快活多了。
“還有其他的嗎?”方問黎反過來問陶青魚的要求。
“我沒了。”
方問黎點頭:“那若五六月成親,現在就差不多該提親了。”
陶青魚一怔。
他無意識摳着褲縫,慢慢道:“好。”
方問黎:“我會籌辦,你家裏那邊不用跟着操心。”
“謝謝。”
方問黎看哥兒乖巧挨着他坐着,輕聲道:“該是我……”
“老板!來兩個圈兒!”
一聽有生意,陶青魚抱歉地沖着方問黎笑笑。随後抛下人就過去招呼客人。
方問黎盯着這攤子東西,忍住一把包圓的手。
那攤位邊的一對男女對着攤位說着話。
方問黎看哥兒對他們笑……
他眼神粘稠幽暗,活像等下就要上去将人扒皮抽筋。
阿修默默往陶興旺身邊挪了挪。
得,又瘋了。
開了張,人流也陸續湧了過來。
陶青魚聽着錢袋子裏銅板的清脆響聲,愈發積極地招呼客人。
等他忙完這一陣,轉頭就不見了方問黎的身影。
阿修在這兒幫忙,見狀道:“主子回家了。”
陶青魚抱緊了錢袋子,笑眯眯地點頭。
阿修:要換主子看了,照他那脾氣多半氣得一晚上睡不着。
*
白日客人不算多,到晚上才是人流巅峰。陶青魚養精蓄銳,中午這頓也打算将帶來的幹餅子吃了。
攤位前飄來各種小食味,陶青魚默默咽了咽口水。眼神避開路過攤位前外送的湯面飯菜。
正囫囵啃着餅子,輕響一聲,一個食盒放在跟前。
他鼓着腮幫子擡頭,像屯糧的倉鼠。
方問黎斂眸:“吃點熱的。”
“不……”
“我做的。”
陶青魚幾乎瞬間想到了之前路過進福巷的時候聞到的那股香味兒。唾液分泌,他咽了咽口水。
“一路拎過來的。”
陶青魚艱難點頭。“好。”
方問黎這才笑了。
他拎着衣擺在草墊上坐下,揭開食盒蓋子。
阿修立馬拿了一旁立着的板子翻面放在背簍上。
方夫子做的是三菜一湯,配着白米飯。食盒打開,那味道瞬間蓋過攤位前其他食物的味道。
好香好香!
陶青魚狠狠咽了一口幹餅子,再沒了任何猶豫。
“三叔也過來吃。”方問黎招呼人。
陶興隆笑着,很是自如:“麻煩從流了。”
“不麻煩。”方問黎将筷子遞給他,再給陶青魚。
陶青魚問:“你不吃?”
方問黎:“吃過來的。”
阿修擠過去。
打開食盒底層一看。嘿嘿!還是有他的飯的。
難得難得,他也跟着享福一次。
“吃吧,快涼了。”
陶青魚頓時刨了一大口的米飯,純純的白米飯,甜絲絲兒的。
再夾一點菜,鮮香麻辣,清油将米飯浸得晶瑩剔透。
米飯下菜,味蕾大開。
陶青魚直接給方問黎豎了個大拇指。
太絕了!
方問黎無奈:“慢些。”
“嗯嗯。”
一點都慢不下來。
陶青魚圓眼微眯,像貓兒舒服打盹。
方問黎看着,又克制別開眼。
“方夫子這廚藝太好了。”
就之前在酒樓吃的那一次大餐和周家的席面,比較起來,方問黎的手藝完勝。
方問黎眼神清潤:“那我以後常做。”
“好呀!”陶青魚跟阿修異口同聲。
方問黎偏頭,短促笑了聲。
陶青魚微赧,慢慢紅了耳朵。
都怪這飯菜太好吃!
他不再說話,繼續悶頭吃。
經此一頓飯,幾人當中唯一的長輩陶興旺對方問黎的态度那是越拔越高。
在他心中,放眼整個鳴水縣,現在最适合當兒婿的非方問黎無疑。
下午,阿修回去放食盒。
陶興旺從流從流地叫着方夫子,那是比親兒子都親熱。好在人家下午有事,不然他沒什麽,陶青魚倒先不自在了。
午間過後,人明顯多了。
還沒到晚上,湖上架起了上百尺的花燈。上有花燈萬盞,以絲緞為飾,精美絕倫。
水廊上各色花燈高挂,栩栩如生,就等着晚上亮燈。
午飯後,陶青魚靠着自家的板車後頭打盹。
過不久在人群吵嚷中醒來,看自家攤子面前已經被人包圍,陶青魚立馬拍了拍臉坐起。
阿修跟着陶興旺一起招呼客人。
陶青魚看了一眼攤位上的東西。魚兒還在,但面上的木偶絹花已經換了大半。
翻了翻背簍,帶來的東西還剩下一半。也不知道這攤子能不能擺到晚上去。
漸漸的,金烏西墜,夜幕籠罩。
楓陽湖畔,數百盞花燈相繼亮起。各色燈籠高挂于樹,上千種花燈姿态各異,連接整一片的楓陽湖兩岸。
湖心碩大的花燈如樹,璀璨明亮,映照着整個湖面。整片楓陽湖亮如白晝。
湖心亭有絲竹奏樂。
街前耍猴兒的、噴火的,乃至還有打鐵花,放焰火的,數不勝數。
前往水廊的路兩旁,攤販相互擠着。
人群在眼前如洪水般流動,盡數盯着水廊去。
人擠人,盡是歡聲笑語。陶青魚守着自家攤位,甚至看到許多被直接淩空帶着往前擠的。
他跟着笑起來,吆喝道:“瞧一瞧,看一看。五文一次,套中者得絹花、木偶、小金魚。”
哥兒清亮的聲音穿得遠,聞聲看來的客人起了興趣,硬是從人中擠出來。
陶青魚這攤位前人本來就不少,吆喝完了,立馬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阿修很好地融入陶家叔侄倆,招呼客人比誰都積極。
“老板,那魚可賣?”有客人指着金魚問。
陶青魚笑道:“魚不賣,不過五文一次,若郎君有本事用竹圈兒套中了那魚兒,魚兒自然歸您。”
來人是個穿着綢緞的富家子弟。
身邊也沒什麽佳人相伴,只有一個面嫩的小厮。
阿修瞧了人,笑着比陶青魚先一步将竹圈兒遞過去。
“謹少爺好啊。”他低聲道。
白謹揚眉,手輕輕一抛。
衆人頓時拍手慶賀。
“中了,中了!”
“老板,可給?”
陶青魚用長竹鈎子将那圈兒勾出來,笑道:“自然該給。”
他當即将魚兒裝入了竹筒,遞上去。
白謹身後的小厮過來拿上,歡喜地逗了逗小魚。
衆人都圍過來看那小金魚。
這東西幾乎在縣裏街市上沒出現過,尋常人見了都新奇得不行。要不是人小厮護得緊,甚至有人想伸手上去摸一摸。
“客官可還玩兒?”
阿修背對着陶家叔侄倆,想使眼色,但無奈外面這麽多客人看着。
白謹看見阿修在,還以為又是方問黎想出來的賺錢法子。他起了興趣,手一揮就是十個圈兒。
陶青魚将新的金魚拿出來。
心裏估摸着今兒是要早點收攤了。
果然,嗖嗖幾下。投壺玩兒慣了的富家少爺輕易就套走了他十條小金魚。
外面圍着的客人愈發高興,吆喝聲一聲比一聲高,好像是自己套中了的。
陶青魚估摸了下今日掙到的銀子,瞥見自家眉頭緊皺的三叔,也擺出一副苦哈哈的樣子。
其他人眼瞧着剩下的魚兒不多,立馬扔下銅板。
“老板,給我五個圈兒。”
“我也五個。”
“十個,快些。魚兒沒了。”
陶青魚飛速收了銅板藏好,又勾了竹圈兒送過去。
白謹拉着自個兒白白淨淨的小厮走到他攤位的裏面。十個竹筒整齊放着,全是他剛剛套中的魚兒。
“可喜歡?”
小厮腼腆一笑。
阿修蹑手蹑腳地走過來。“我說謹少爺,來了怎麽不跟主子說一聲。”
“瞧着楓陽湖熱鬧,先來瞧瞧。”
“這些魚兒……放夫子那兒可好?”
阿修不敢替方問黎答應,只道:“您得自己去問。”
路上熱熱鬧鬧,套圈的人愈發多。陶青魚這金魚沒堅持多久便不剩了。
大家齊齊一嘆,随後客人以肉眼可見少了大半。
陶青魚累得捶腰,挪到凳子上坐下。聽邊上阿修還跟那人嘀嘀咕咕,一看就是認識的。
他手撐着臉,阖眼歇氣兒。
差不多了,今日賺夠了。
忽然眼前金光閃爍,陶青魚睜眼。
竟是一盞鯉魚燈。
魚兒尾巴擺動,色澤紅潤,內裏透出朦胧的光。似活的一般。
“鯉魚?”陶青魚遲了半拍,仰頭看着舉着魚燈的人。
方問黎目光清潤:“送你。”
陶青魚圓眼微睜,呆了。
方問黎彎腰,隔着衣服拉起哥兒的手腕,輕輕将燈塞在他手心。
“捏住。”
陶青魚下意識聽話。
方問黎淺笑着松手。魚兒輕晃,映亮了哥兒疲憊又明亮的眼。
“可好看?”
陶青魚緩緩低頭,動了動手,魚兒搖頭擺尾。
他喃喃:“好看。”
“你買的嗎?”
方問黎:“猜燈謎贏的。”
是諸多魚兒當中最好看的一只。
兩人旁若無人說着話,白謹看着這麽溫和的方問黎驚結巴。
“這這這、這是……夫子?”
阿修看得嘿嘿傻笑。
“要不你自個兒問問去?”
“謹少爺我幫忙去了,您先歇着。”
阿修幫着陶興旺重新将攤位前的東西擺好,但沒了金魚,似乎少了吸引力。
阿修眼珠子一轉。
“主子,這花燈是……”
“嗯。”
“哪裏來的花燈?”陶青魚問。
方問黎側身讓開,身後擺着十幾盞他剛剛猜燈謎贏的花燈。有動物的、植物的,皆是精品。
陶青魚被那暖黃的光暈映得心中亮堂,他仰頭看着男人側臉。
不知怎麽,揚起明亮的笑。
“你怕不是專門為我這攤子費心猜燈謎帶回來的吧?”
方問黎:“不是。”
陶青魚彎眼。
“是為小魚。”
“若不守着攤子,我就帶你去了。”
燈光晃眼,燈下的方夫子更是美若谪仙。陶青魚看他清冽的眼神中溫着的笑意,臉一熱,匆匆別開眼。
“我、我去忙,謝謝。”
“應該的。”
又是應該的。
這是方問黎的口頭禪?
“夫子。”白謹溫潤笑着,沖着方問黎拱手。
“坐。”
坐?
白謹看着那小馬紮。
自家夫子倒是坐得穩穩當當。
那邊,陶興旺看剛剛贏了不少魚兒的小郎君認識方問黎,笑呵呵地端了自己的凳子過去。
“小郎君坐。”
“欸!謝謝叔。”
“你該叫爺。”
白謹不解:“夫子你認親了?那剛剛那位……”
“未過門的夫郎。”
“那不就是師爹。”白謹詫異。他還以為他夫子這輩子都要孤獨終老呢。
方問黎雖然坐着小馬紮,但姿态端正。配着他那一張好臉,直接為攤子吸引了人氣。
“好好的江陽府你不待,來鳴水縣做什麽?”
“有事兒。”
他不說,方問黎也不多問。“可有落腳處?”
“沒有。”白謹笑着,對方問黎透着一股親近。“那不是打算玩兒夠了去找夫子嗎?”
方問黎看他一眼。
白謹立馬端正态度,嚴肅道:“我立馬走,自己知道回去的路。”
方問黎這才點頭,收回視線。
白謹走了不忘拎走竹筒。
十多個竹筒都灌了水,裝了魚,走起來得小心翼翼。
陶青魚忙完一陣,問:“剛剛是你學生?”
方問黎看着哥兒好奇的圓眼,唇角微彎。“嗯。”
“你們看着年歲相差不大啊。”
方問黎點頭:“他是我進玄同書院頭一年教的學生。”
“那會兒你多少歲?”
“二十。”
“才兩年。”
“兩年如何?”
陶青魚笑着搖頭:“只是看方夫子不像新人。沉着穩重,頗有資深夫子的風範。”
方問黎道:“小魚說我顯老?”
陶青魚一笑。
果然,誰都不能說年紀。
他舉起四根兒手指晃了晃:“比我大四歲呢。”
方問黎唇角繃直。
看着哥兒溢滿笑意的眼睛,忽然道:“大點兒……會疼人。”
陶青魚一僵。
仰頭便撞入方夫子深不可測的眼中,他心神一晃。
“我、我去幫忙。”
他匆忙避開方問黎的目光,幾乎是慌亂地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