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西裝
西裝
Chapter 38
蘇檐雨結束和沈梵桉的聊天後, 告知紀紅這周日她會帶男朋友回去,紀紅消息回的很快,還詢問沈梵桉愛吃什麽菜, 她要提前準備食材。
蘇檐雨一下被問住了。
她根本不清楚沈梵桉的口味和生活習慣。
她一點都不了解他。
倏然間,一股強烈的不安全感将她包圍。
蘇檐雨眼神失焦, 出神了許久才慢吞吞地打字道:【就家常菜呗, 但他不能吃辣,清淡口就行。】
紀紅回了好, 接着囑咐她早點休息。
熄掉手機, 蘇檐雨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枕頭上散發的Rainie香氣無孔不入地侵襲着她的感官, 提醒她今晚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心稍稍安定, 她深吸口氣, 閉上眼醞釀睡意, 本以為得償所願會讓她睡個好覺, 誰知竟失眠了。
滿腦子都是她即将要結婚了的荒唐感。
畢竟她潛意識裏還覺得自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自然,父親蘇成淞也是這麽想的。
蘇檐雨皺眉坐起身, 後知後覺地擔心蘇成淞知道這個消息後會作何反應。
外人眼中的蘇教授,是個不染俗世, 只知道悶頭做學問的天才怪人,感覺除了工作什麽都不上心。
但其實, 面對觸碰到他底線的事, 蘇成淞就會變得強硬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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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就是他的底線。
當年, 媽媽因醫鬧去世,蘇成淞接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到醫院。
媽媽傷勢過重當場死亡, 搶救也無濟于事,他連最後一面都沒瞧上,入眼便是出事走廊猩紅可怖的血跡,以及躺在地上,殘破灰敗的屍體。
那是他這輩子最愛的人。
是從小到大,唯一一束照進他孤獨世界裏的陽光。
就這麽被一個瘋子輕易地奪走了,死得毫無任何尊嚴。
蘇檐雨第一次見到內向冷淡的蘇成淞失控成那樣,像一頭失去摯愛無能狂怒的野獸,他嘶吼着,哀嚎着,目眦欲裂地瞪着那個殺人兇手,四五個警察才勉強攔住他上前親手為媽媽報仇的腳步。
媽媽的離開,也帶走了爸爸的靈魂。
男人本就不愛說話,自那以後變得愈發沉默,仿佛窗臺枯敗的綠植,失去了陽光雨露,透出死氣,如一具行走的屍體,還喘氣,但了無生機。
所以他自然也忽略了女兒抑郁痛苦的情緒,連她離家出走都不知道。
被大哥哥送回梧城車站的那天,她愧疚地跑回家向蘇成淞道了歉,哭着保證自己一定會振作起來,不讓在天堂的媽媽擔心。
那一刻,隔着淚眼,她看到男人震驚失措的神色,他像被雷電擊中一般,瞪着眼,眼淚無聲滑落,接着用力将她抱進懷中,魔怔似的不t停道歉。
為自己的疏忽。
也為愧對妻子的囑托。
他沒有照顧好他們的女兒,也沒有照顧好他自己。
春桦在天上看到他這樣該多着急啊。
從此蘇成淞就對她的事非常敏感,她高中時被同校的學長追求騷擾,蘇成淞得知後來到學校要求校方立刻處置那個男生,态度強硬,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最後以男生被開除而收場。
蘇檐雨難以想象蘇成淞得知她要和一個比她大四歲,認識還不到一個月的男人結婚,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她擔心蘇成淞會以為是沈梵桉誘騙她結婚的。
她長長嘆了口氣,有些自暴自棄地想,要不讓外公跟他說吧,他對外公外婆向來言聽計從,兩位老人家拍板的事他不敢不答應。
這麽想着,蘇檐雨堅定了周末這頓飯一定要讓沈梵桉好好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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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到醫院,她和江祁在電梯裏不期而遇。
二人對視上,蘇檐雨先一步錯開目光,客氣地點頭示意,走到角落便不再說話。
空氣中浮動尴尬。
安靜片刻,江祁背對着她,主動打破沉默:“昨晚把你一個人丢在餐廳,實在不好意思。”
蘇檐雨無所謂地笑了下:“這有什麽好道歉的,我們當醫生的不就是要随叫随到嘛,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女孩姿态大方,絲毫沒有被他昨晚的告白影響到的感覺,這倒讓江祁心裏不太舒服,他寧願她慌亂躲閃,也不願平靜客氣。
氛圍又陷入凝滞中。
江祁握了握拳,轉過身面向她,鼓起勇氣繼續昨晚未完的話題:“蘇檐雨,你還沒有回答我,可以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嗎?”
蘇檐雨沒想到江祁這麽勇敢,一時愣在原地,好一會才下意識地搖搖頭,直視男人的雙眼,語氣篤定:“不可以。”
江祁皺起眉,忍不住靠近:“為什麽?”
為什麽?
蘇檐雨空咽了一口,腦海中浮現出沈梵桉低頭看向她的眼神,嘴角不禁上揚,弧度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非常喜歡,喜歡到沒辦法再看見別的人。”
得知是這個原因,江祁面色一僵,有些不知所措,或許也有自尊心在作祟,他脫口而出道:“那他喜歡你嗎?”
“……”
話音落地,空氣靜默一瞬。
蘇檐雨呼吸稍停,笑意頓時消散,心口像被撞了一下,泛起隐隐的脹痛。
捕捉到女生細微的表情變化,江祁明白了什麽,他垂下眼,喉頭發澀,試圖轉移話題:“有個病例我們……”
“我不知道。”
女生輕輕柔柔的嗓音在密閉的空間內響起,尾調帶着幾不可聞的顫。
江祁擡眸注視她。
蘇檐雨笑得更深,眼睛一眨不眨,眸光明亮,卻有種逞強的意味:“不重要,我喜歡他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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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梵桉的行動力很強,确定周末見家長他隔天就向蘇檐雨打聽她家人的喜好。
蘇檐雨沒想到他會這麽上心,不由想起男人上次在拍賣會豪擲八百萬買琴送給她的壯舉,擔心又叫他破費,便說随便買點水果和補品就行了。
沈梵桉聽完姑娘的話頗為無奈地扯了扯唇。
他要是真帶着水果上門那就真的完了。
“第一次見面我得給你的家人留下好印象,禮物規格代表我的誠意,你也不希望他們覺得我對你不用心吧。”
男人溫溫柔柔的聲音從手機傳過來,帶着哄意,蘇檐雨擡手揉了揉耳朵,臉頰發燙,語氣像撒嬌:“好啦,我曉得了。”
接着,她嗓音輕柔地告知家裏人的喜好與性格,着重提到外公王家良:“我外公退休前是單位領導,習慣別人叫他老書/記,棋簍子一個,特別愛下圍棋,喜歡喝紅茶,脾氣有點暴,說一不二,見面了多順着他點就行。”
沈梵桉記在心裏,沒等他吭聲,電話那頭的蘇檐雨又急切補充道:“哥哥,我爸聽我外公的話,只要我外公點頭那我倆的婚事就沒什麽問題了,拜托你一定要哄好他老人家。”
聞言沈梵桉先是一愣,随即眼梢溢出點點笑意,忍不住逗她:“你很擔心他不同意我們的事嗎?”
“當然了!”
話音剛落,她猛地一頓,心跳加速,重重敲打她的耳膜,不禁結巴起來:“我,我我的意思是,老爺子眼光高,我怕你到時候被他刁難。”
沈梵桉低聲哂笑,眉宇間透着愉悅,不再為難她:“行,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蘇檐雨攥着手機捂在心口,臉頰燒熱,暗道沈梵桉不正經起來她還真是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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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上門這天,沈梵桉自己開車到小區接人。
他到時瞧見蘇檐雨已經等在門口了。
寒風中,姑娘裹着亮眼的棗紅色大衣,百褶裙擺随風搖曳,長腿筆直而纖細,蹬着短靴,長發微卷,化着淡妝的面龐如玉般柔美,俏生生地站在那兒,精致又活潑,引人注目。
沈梵桉換了輛黑色邁巴赫,蘇檐雨沒見過,所以直到車子停在面前降下車窗,她才遲鈍地彎腰看向車內。
對上男人視線的剎那,蘇檐雨燦然一笑,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位。
熟悉的香水味撲面而來,沈梵桉多看了她幾眼,眸色稍暗,啞聲問:“等很久了?”
蘇檐雨乖巧地搖搖頭:“沒有,剛下來。”
望着那雙亮晶晶的笑眼,沈梵桉心頭微動,忍不住伸手輕輕撫了撫女孩的發頂。
觸感柔軟,像摸長毛的小貓,誘人上瘾。
蘇檐雨被這個親昵的小動作弄得晃了神,心間漾起酥麻的波瀾,看向男人的目光軟得不像話。
沈梵桉攥拳,收回手,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正視前方專心開車。
他今天依舊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外套黑色大衣,內搭白色襯衫,領帶系得一絲不茍,正式而不張揚,禁欲氣質拉滿。
蘇檐雨很喜歡他穿西裝的樣子,優越外貌的加持,令他整個人有種儒雅內斂的氛圍,但又不失強勢的侵略性,舉手投足間都透着上位者的魅力,貴氣十足,讓人甘願臣服。
她不禁想象起沈梵桉居家的畫面。
會是另一番風景嗎?
思及此,她強壓上翹的嘴角,欣賞的視線逐漸變了質,開始期待婚後的生活,臉也越來越紅。
沈梵桉側眸瞧見姑娘盯着他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神迷離,表情像只得逞的小狐貍。
沈梵桉失笑,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力道很輕,帶着寵溺的意味:“想什麽呢?”
蘇檐雨如夢初醒,聞言不好意思地別開眼,摸了摸滾燙的臉頰,嗫嚅道:“沒想什麽。”
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