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樂意
樂意
Chapter 36
沈梵桉翹着二郎腿, 窩在單人沙發裏，深長的桃花眼恹恹地低垂着，神色寡淡疏離, 瞧不出情緒。
從落地窗透進來的煙火霓虹落在男人輪廓瘦削的側臉，半明半昧的光影在他矜貴的臉上流連, 襯得五官愈發深邃立體, 屬于絕對上位者極強的壓迫感無形在空氣中蔓延，好似蟄伏在夜間, 死死鎖定獵物的猛獸。
沈梵桉睨着手機上色調溫暖的自拍, 低斂的長睫掩藏眸中深沉的欲色, 握着酒杯的手指無意識收緊, 棱骨分明的手腕輕擡, 将褐色的酒送入口中, 盡數吞咽, 喉結滞澀滾動。
他承認, 他曾懷疑過蘇檐雨這姑娘的真心，懷疑她的主動接近和試探撩撥，是否另有目的。
畢竟沈氏未來女主人這個位置, 誘惑力足夠大。
從他默許接受相親之後，各路牛馬都鉚足了勁向沈冠書推薦自家适齡的未婚女兒, 聯姻這種事在商界并不算稀奇，除卻利益關系, 最牢固的紐帶就是成為一家人。
能攀上沈氏, 就意味着一輩子數不盡的榮華與富貴，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沈梵桉自小在父母的冷眼中謹小慎微的讨生活, 被爺爺接走撫養後，他背負着唯一繼承人的責任, 萬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自我壓抑和道德約束，貫穿他的整個青春。
畢業回國，爺爺頂着各方的壓力，堅持讓資歷尚淺的他入主集團，這些年，他沒有讓爺爺失望，靠着自己的硬實力讓所有曾經瞧不上他的人心服口服。
這期間經歷的困難和辛苦可想而知。
從小到大，一路摸爬滾打，他就像在泥沼裏艱難前行，見識過真實醜陋的人性，看多了各式虛假的嘴臉，他的一顆心早已築起高牆，戴上面具冷眼旁觀一切，做好孤獨到死的準備。
沈梵桉怎麽也想不到，會在自己即将三十歲的時候，遇到蘇檐雨這個變數。
他難得遇上這麽一個叫他看不透的人。
她說她喜歡他，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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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梵桉能分辨得出，她的喜歡，和褚懷寧的不一樣。
褚懷寧對他的感情早已變了質，成了必須得到的執念，她自己當局者迷拎不清，沈梵桉卻心如明鏡，所以從未給過她希望。
可每次面對蘇檐雨，他經常招架不住。
他那套待人的疏離冷漠，在女孩那裏完全不起作用。
從開始的會被她輕易逗笑，到現在只是想起她的臉就忍不住揚起唇角，看到她發來的自拍就胡思亂想。
所有的改變都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沈梵桉自己都好奇還能受她影響到哪一步。
如果非要選一個人結婚，那為什麽不能是蘇檐雨？
她沒有背景，家世普通，給不了沈氏任何助力……可有一點，她贏了所有人。
那就是……他樂意。
沈梵桉樂意，那她就是最佳人選。
他對她有欲望，而且根本無法抵抗她帶來的吸引力。
所以即使蘇檐雨接近他真的另有目的，那他也認了。
他沈梵桉，以及整個沈氏，玩得起。
思緒回籠，沈梵桉指尖輕動，不動聲色地将這張自拍照點擊保存。
全程他面無表情，正襟危坐，淡定得很，落在旁人眼裏還以為他正在處理什麽工作上的事，可實際卻是偷偷保存小姑娘的睡衣自拍。
存完照片，他擱下酒杯，雙手打字：【嗯，很乖。】
“乖”字蹦出來的時候他自己都愣了下，随後敲擊删除。
這句話要是發過去會顯得自己像個變态。
蘇檐雨比他小四歲，他在心理上說服自己不去在意這個年齡差已經很不容易了。
以後和她相處得時刻控制自己的言行，不然依着性子來會吓到對方。
沈梵桉清楚，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給蘇檐雨留下的印象一定都是正面的。
沉穩紳士，克制內斂，這些也都是他允許別人看到的一面。
但其實真實的他，就像深海裏t的暗礁，平靜的表面下藏着洶湧的暗潮。
他不期待有人在了解真實的他之後，還會繼續愛他。
莫名的，他不希望蘇檐雨那張臉上，流露出對他失望的神色。
沈梵桉重新輸入道：【別忘了喝感冒藥，你今晚淋雨了。】
蘇檐雨幾乎秒回：【好，你也是~】
後面跟着粉loopy眯眼笑的表情。
沈梵桉抿唇笑了下，幅度很小，但整張臉都柔和了。
在他準備道聲晚安結束聊天時，蘇檐雨卻突然發了句“哥哥”過來。
瞧見這個稱呼，沈梵桉眉骨微擡，眼梢含笑：【嗯？】
對方正在輸入的提醒顯示了許久，蘇檐雨才猶猶豫豫地開口：【就是我家人知道我倆的事了，他們想請你到家裏一起吃頓飯，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要實在沒空我就幫你回絕了。】
溢出屏幕的小心翼翼。
沈梵桉輕哂，還以為是什麽大事需要她醞釀這麽久。
【方便，我原本也打算找個時間和你的家人正式聊一聊我們的婚事。】
看到沈梵桉的回複，蘇檐雨忐忑的心情又一次被安撫，她翻了個身，抱着手機，嘴角揚起甜蜜的笑：【那就這周末可以嗎？】
沈梵桉：【好，到時候我去接你。】
男人展現出來的态度令蘇檐雨莫名生出一種自己被他放在心上好好珍惜的錯覺，她感到開心的同時也沒有忽略心底隐隐的悵然。
她深知這是一場“無愛”的婚姻。
圓的是她一個人的夢。
沉默片刻，蘇檐雨收拾好突如其來的低落情緒，想起一件事：【哥哥，那你家那邊需要我做什麽嗎？】
沈梵桉：【你什麽也不用擔心，我說過了，一切交給我。】
整個沈家，能插手他婚姻的，只有奶奶範秀慈。
其他人沒有資格，也不敢說三道四。
目前來看，奶奶對小蘇醫生非常滿意。
蘇檐雨聞言笑意更深，單回了個“哦”字，頗為傲嬌。
如果忽略後頭跟着的親親.emoji的話。
看着這個噘嘴親親的表情，沈梵桉一頓，随後從喉間溢出一聲愉悅的輕笑，在靜谧的空間裏格外清晰。
二人互道晚安結束了聊天，沈梵桉退出微信，接着莫名點開了相冊。
他點開最新保存的，那張蘇檐雨的自拍。
房間光線昏暗，照片的色調溫暖而明媚，兀地将他原本黑沉的世界點亮。
女孩未施粉黛的臉清純不已，皮膚像剝了殼的雞蛋，黑眼仁大而亮，像一只可愛的小動物，跳進他的心裏，柔軟的尾巴來回輕掃，引發陣陣難以忽視的癢意。
沈梵桉眼神溫柔，嘴角噙着淡笑，和平時禁欲冷淡的模樣判若兩人。
鄭京寒推開包間門看到的就是男人盯着手機神情專注的模樣。
他輕聲走到沈梵桉身邊，好奇掃了眼男人的屏幕，在看清照片裏女孩的樣子後不由愣住。
“有點眼熟。”
鄭京寒突然開口驚醒了入迷的男人，沈梵桉眉頭微皺，将手機鎖屏反扣，擡眸，眼神不悅地睨向對方。
鄭京寒對上二哥自帶威嚴的目光，頓時收起嬉皮笑臉，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給男人空掉的酒杯倒上酒，心裏卻還惦記着沈梵桉手機裏的那張女孩自拍：“二哥，這姑娘是不是澤皓那個表妹啊？”
沈梵桉伸手拿起酒杯呷了一口，意味不明地“嗯”了聲。
撞見清心寡欲的沈梵桉看女人照片這事已經夠稀奇的了，更稀奇的是，對象竟是朋友的妹妹。
怪不得前幾天好久沒聯系的王澤皓突然在微信上找他，詢問沈梵桉最近有沒有感情方面的“情況”。
合着是為了妹妹問的。
鄭京寒不禁咋舌，詫異道：“這一年多你們不會一直在保持聯系吧？”
如果是真的，那主動的一定是這個小姑娘。
在瀾雲尖默不作聲就纏上了沈氏的當家人，現在還半夜發床上自拍。
沒想到啊，外表看着乖巧，實則也是個有心機的。
沈梵桉沒有向兄弟透露自己感情狀況的癖好，他也不希望因為他的緣故而讓蘇檐雨成為圈子裏那些公子哥之間的談資。
“跟你沒關系。”沈梵桉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不否認，而是告誡他別多管閑事。
證明他猜對了。
鄭京寒挑了挑眉，笑得吊兒郎當：“是跟我沒什麽關系，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玩玩得了，別太上頭。”
他在風月場叱咤多年，見過不少這種有點姿色就動歪心思上趕着的女孩，百分之八十都是沖錢來的，要感情的也有，但最後終究屈服于現實。
門當戶對的重要性，他們這種勳貴人家出生的子弟比誰都清楚。
“胃口大，喂不飽的。”
鄭京寒自以為人間清醒地嘆道，給自己倒了杯酒。
沈梵桉習慣性地按了按額角，目光似深不見底的幽潭，沉默了幾秒後忽然啞聲道：“我決定和她結婚。”
“噗——”
話音還未落地，鄭京寒剛要咽下去的酒吓得全都噴了出來，随後是詭異的靜默。
鄭京寒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男人，嗓音幾乎變調：“結，結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