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旗袍
旗袍
Chapter 12
蘇檐雨還知道矜持和臉面,不敢哭出聲,就揚起臉癟着嘴默默流淚,憋得臉頰和脖子紅成一片,殊不知自己此時的表情有多滑稽。
沈梵桉只當她突然被潑了一身果汁,漂亮裙子毀了所以心裏委屈。
他不禁想起王澤皓提過的,小姑娘的外號。
哭泣包。
确實挺符合的。
沈梵桉上半身還剩件白襯衫,扣子系得嚴實,整個人極為規矩,可真笑起來那雙形狀微挑的桃花眼卻含着勾人的春情。
他看着姑娘一副快缺氧的架勢,鼓着臉就像某種可愛的小動物,不禁心頭發癢,忍不住用手背撫了撫她的臉頰,觸感是濕潤的滾燙,他剛要哄幾句,褚懷寧的聲音兀地插進來。
“二哥,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不光人美聲線也悅耳溫柔。
蘇檐雨一哽,止了哭,如夢初醒般往旁邊退了一步,遠離了沈梵桉的觸碰,胸口的郁悶又重了幾分。
她不喜歡自己淚失禁的體質,以及此時這莫名其妙的氛圍。
沈梵桉恢複一貫冷淡的樣子,他自然地收回手揣進口袋,聞言多瞥了眼低着頭的蘇檐雨,不太确定地頓了下:“嗯。”
“蘇小姐。”
得到男人的肯定回答,褚懷寧微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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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朋友,她怎麽之前沒在沈梵桉周圍見到過。
蘇小姐。
圈子裏有姓蘇的嗎?
褚懷寧稍一思索,很快回神,她貼心地指了指二樓,對蘇檐雨柔聲道:“二樓休息室有幹淨的衣服,蘇小姐要不跟我上去把濕的換下來吧。”
面對眼前極富沖擊力的濃顏,蘇檐雨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她勉強笑了下,鼻音濃重地推辭道:“不用麻煩了,我正好要回去……”
“那怎麽能行呢。”褚懷寧輕聲打斷她,言辭懇切,“是我們服務不周到,才害的你髒了裙子,理應我們負責到底。”
一口一個我們。
無形的親密。
蘇檐雨喉間一澀,她低下眼空咽了一口,根本不敢看身旁的沈梵桉。
“是我自己沒看路,真的不用管我,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她邊說邊要脫掉身上沈梵桉披給她的西裝外套,可手剛擡起來就被男人按住了肩膀。
蘇檐雨動作一頓,仰面看向他,目光懵怔。
沈梵桉對褚懷寧囑咐道:“我陪她去吧,小姑娘怕生,這裏你幫我應付一下。”
說罷,不等褚懷寧回答,他低頭迎上她的視線,扯了扯唇:“走吧。”
蘇檐雨還沒緩過神就被沈梵桉推着肩帶離了那裏,走出幾步後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女人,心頭萦繞的怪異之感越來越濃烈。
蘇檐雨視線重新落回男人的側臉,泛起嘀咕。
大哥哥這樣當着女朋友的面帶走另一個女人,不會很不給對方面子嗎?
思及此,蘇檐雨皺了皺眉,開口叫住他,還挺嚴肅:“沈先生。”
聽到這個稱呼,沈梵桉眼尾一挑,他似笑非笑地斜她一眼,語氣莫名染着些受傷:“不叫沈哥哥了?”
“……”蘇檐雨一愣。
她怎麽不記得自己當面叫過他沈哥哥。
等等!
難不成——當時在雨夜裏自己發燒糊塗後不小心說了什麽……嗎?
啊?
蘇檐雨登時停下腳步,睜大了眼盯着他,表情驚恐無比。
“我,我,我是不是說了……”
她結巴地指着自己,配上還發紅的眼圈,一副急于辯解的樣子,叫人忍俊不禁。
真是什麽情緒都寫在了臉上,半點不會藏的。
沈梵桉看着她,不由想起去年在瀾雲尖峰頂,他為了緩和氣氛問她是不是怕他。
當時蘇檐雨也如這般,驚恐、慌張,着急解釋,很怕他對她産生誤會的模樣。
有點不爽。
“沒有。”
似乎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接話對一個只見過兩面的女生來說有些越界了,沈梵桉斂了笑,喉結微動,淡聲替她否決。
他不清楚為什麽每次遇到蘇檐雨,自己就會無意識地展露出真實的一面。
就像剛才,他完全可以讓褚懷t寧帶蘇檐雨上來換衣服,可瞧見她哭得滿臉通紅的慘樣,就莫名生出想逗她的沖動。
聽到這聲沒有,蘇檐雨松了口氣。
她露出劫後餘生的笑容,重新跟在沈梵桉身後去往休息室。
也沒細想,為什麽明明她還沒說完,沈梵桉卻知道她在問什麽。
“你剛剛叫我是想說什麽?”
沉默幾秒後,走在前面的男人主動延續剛才她挑起的話茬。
蘇檐雨輕抿了下唇,悄悄觀察男人的臉色,猶豫片刻後決定還是不問了。
了解得越多她越難受。
“沒什麽。”
她有氣無力地回,直接把天聊死。
沈梵桉的不爽又加重了幾分。
二人不再言語,穿過鋪着厚毯的古典走廊,前後錯落的腳步聲被吞噬,氛圍安靜又黏稠,蘇檐雨沉沉注視着男人的背影,以為自己這段隐秘的少女心事即将悄然畫下句號之時,沈梵桉低沉的嗓音又一次響起。
“腳踝沒留什麽後遺症吧?”
蘇檐雨心頭一顫,泛起點點漣漪。
他還記着她腳踝骨折的事呢。
“沒有,好着呢。”
蘇檐雨悶聲道,手指攥緊身上對她而言過大的外套,将頭壓低,掩藏自己的委屈。
從得知大哥哥有女朋友之後,這種委屈便一直侵擾着她的思緒。
蘇檐雨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為什麽會覺得委屈,有什麽資格委屈。
但,就是委屈。
察覺出姑娘回答裏淡淡的與他較勁的意味,沈梵桉一頓。
他仔細想了一通也沒想起自己哪裏不小心得罪了她。
“沈先生,謝謝您去年在瀾雲尖冒着危險救了我。”
終于來到休息室,蘇檐雨率先一步走了進去,轉身面朝着男人鄭重地道出遲到了一年的謝。
您,沈先生。
沒覺出尊重,倒有些擠兌人的意思。
沈梵桉垂眸看着女生烏黑的發頂,眼神諱莫,沒吭聲。
蘇檐雨也不需要他的回應,道完這聲謝,她就決定徹底放下了。
關上門,蘇檐雨一路緊繃的神經徹底松懈,她踉跄地癱坐進沙發裏,目光沒有聚焦地盯着虛空,手腳冰得不像話。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重新緩過勁,蘇檐雨慢吞吞地褪下西服外套,仔細疊好放在桌上。
灑在白裙上的橙汁已經幹成了黃褐色的污漬,她肉疼地摸了摸,心道今日真是倒黴,大費周章淘回來的古着裙弄成這樣也就算了,還在沈梵桉和他女友面前丢了臉。
想到這,蘇檐雨郁悶地朝空氣揮了幾拳,簡單釋放後她脫下裙子,打開衣櫃,卻見裏面擺着一整排中式旗袍,各色花樣和款式一應俱全。
蘇檐雨愣住了。
她從沒穿過旗袍。
她還有點小孩心性,覺着旗袍太顯身材,不太适合她。
可髒裙子她已經脫了,總不能再套上走出去吧。
事事不順讓蘇檐雨胸口仿佛被壓了塊石頭,悶到了極點。
她苦着臉嘆了口氣,認命地在其中挑了件花色最簡單的小蓋袖白色旗袍。
對鏡研究了好一會她終于摸透穿法,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幸好她骨架小,身材纖瘦,很輕易就套了進去,沒将旗袍扯壞。
穿好後蘇檐雨別扭不已,磨蹭了十多分鐘才抱着沈梵桉的西裝做賊似的走出房間。
剛一擡頭,便瞧見了走廊上正斜靠着牆低頭看手機的男人。
他眼睑懶懶耷拉着,側影被壁燈拉長,有種散漫的頹感。
沈梵桉一直沒走,就站在那兒等她出來。
意識到這點,蘇檐雨愣在原地,心跳漏了一拍。
聽到動靜,男人擡眼看過來,冷淡無波的黑眸沉了沉。
他此時腦海裏冒出的唯一念頭便是——蘇檐雨很适合旗袍。
她看着瘦,可腰臀比極優越,窄腰纖細盈盈一握,肩背薄而舒展,脖頸修長,已染成墨色的長發随意散落,為典雅的旗袍增添了幾分少女的嬌俏。
膚白唇紅,鵝蛋臉輪廓流暢,一雙明亮的杏眸還氤氲着點點紅意,懵然地望着他,令人心生憐愛。
沈梵桉難得失了神,直到蘇檐雨走到他面前才略顯狼狽地別開眼。
姑娘絲毫不察此時的她有多吸引人,伸開手臂展示給他看,語氣帶着幾分不自知的嬌嗔,像在跟他抱怨:“櫃子裏都是旗袍,我只能穿這個。”
沈梵桉不自在地輕咳一聲,低睫掩蓋眼裏的驚豔,将還搭在他臂彎裏的呢子外套遞過去,喉結滾動,嗓音低啞:“抱歉,忘了告訴你。”
蘇檐雨撇撇嘴,也不好再說什麽,她接過外套披在身上,這才覺得自在了些。
“下去吧。”沈梵桉率先邁開腿朝外走,步伐失了之前的氣定神閑。
蘇檐雨沒覺出氛圍的不對,茫然地眨了眨眼,奇怪怎麽大哥哥突然一副很趕時間的樣子。
她連忙快步跟上,可旗袍開叉限制了她的腿腳,蘇檐雨忘了這茬,一時步子邁得大了些,差點摔倒。
她驚得“哎喲”一聲,随即一只掌心滾燙的大手攥住了她在空中亂揮的手腕。
緊接着,在蘇檐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被那只手牽引着往前倒去,撲進了一個堅實的胸口。
“!”
時間靜止了幾秒。
蘇檐雨額頭抵着沈梵桉的鎖骨,鼻息間滿是清冷的木質香,其中還夾雜着淡淡未徹底消散的煙草味。
是非常成熟的男人氣息,她被包裹其中,背脊跟着發麻。
蘇檐雨神思愣怔,沒敢動,心跳卻在慢慢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