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借花
借花
Chapter 10
蘇檐雨在床上又磨蹭了半個小時才起來,在浴室洗漱完剛出來,便聽見門口傳來密碼鎖開啓的提示音。
她微愣,調轉腳步向玄關走去,迎面撞上關門進來的紀紅。
“舅媽?”
紀紅氣喘籲籲,兩只手提着大包小包,見蘇檐雨在家招呼都來不及打,立刻叫她幫忙:“快快快小雨,把這個袋子拿進去。”
蘇檐雨下意識接過紀紅遞來的那個布袋,沒有準備,手臂猛地往下一墜。
“什麽東西啊這麽重。”
她小心擱在地上,詫異地低頭往袋子裏瞧,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是一盆白色香雪蘭。
紀紅無奈擺擺手:“你外公叫我給你送的,老爺子說這個時節香雪蘭開得正好,必須讓他家小囡囡也聞到花香。”
蘇檐雨甜甜一笑,抱着花盆走向陽臺:“幫我謝謝外公,我過兩天就去陪他下棋。”
紀紅走到廚房,将袋子裏手工包的馄饨和餃子塞進冰箱冷藏,聞言應了聲,想起老爺子的囑咐,又道:“老爺子知道你醫院工作忙,特意交代了,那花不用精心照料,每天澆澆水曬曬太陽就好。”
“知道啦!”
蘇檐雨将紫砂花盆擺在陽臺光線最充足的地方,翻出許久不用的噴壺,裝了點水,彎着腰小心噴灑嬌嫩可愛的白色花朵,确保每一片花瓣上都沾上水露。
蘇檐雨哼着不知名的曲調,水蜜桃一般的小臉在陽光下愈發清透柔軟,一陣微風襲來,馥郁清雅的蒼蘭香氣充斥了整個空間,使人不自覺心情變好,翹起唇瓣。
澆完水,蘇檐雨回了客廳,見紀紅又在填塞她的冰箱,不由傾身趴在島臺上,下巴抵着手背,語氣撒嬌:“舅媽,你上次帶來的小菜和湯圓我還沒吃完呢,真不用隔兩天就給我送新的。”
Advertisement
紀紅收拾完,起身點了點她的額頭:“這不怕你下班回家點外賣嘛,那外賣不幹不淨的,吃了要生病的。家裏包的馄饨餃子冰着也不容易壞,餓了就煮一包,既方便又健康。”
紀女士年近半百,時間在她明麗的臉龐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可依舊不敗美人的風韻。
表哥王澤皓和表妹王舒娅完美繼承了老媽的優良基因,都是人群中頂出挑的長相。
“是是是,紀女士你說的都對。”蘇檐雨雙手合十做讨饒狀。
紀紅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處理帶來的食材,俨然一副要開火的模樣。
蘇檐雨随手剝了個橘子,好奇道:“今天周末,您不回家給舒娅做飯嗎?”
“小丫頭今早跟着機構上京州集訓了,估計得好幾個月才能回來。”紀紅嗤笑,“你是沒見着,收拾東西的時候樂得跟猴兒似的,知道去京州我就管不着她了,整個一脫缰野馬奔向自由的草原。”
蘇檐雨慢條斯理地挑着橘絡,聞言腦海中浮現出女孩嘚瑟的模樣,不禁笑出聲。
紀紅燒了滿滿一桌家常菜,都是蘇檐雨愛吃的,她就想這一口,吃光一碗米飯還主動添了半碗。
紀紅瞧她心情不錯,猶豫片刻才試探性地道出今天來的主要目的。
“小雨啊。”
“嗯?”蘇檐雨擡頭。
紀紅沒動筷子,揣着手對上女生清透的黑眸:“你下個月就是你生日了吧。”
蘇檐雨:“是啊,12月22,那天還是冬至呢。”
紀紅:“過完生日就25周歲了吧?”
“嗯。”蘇檐雨點點頭,沒反過味來,“舅媽你突然問這個幹嘛?”
紀紅朝她暧昧地眨了眨眼:“談戀愛了嗎?”
蘇檐雨盛湯的手一頓,擡眸好笑地望過去:“您說呢。”
紀紅笑笑,點開手機,翻出一張照片睇到她眼前,語氣帶着興奮:“這個小夥子你看看,感覺怎麽樣?”
聽到這熟悉的話茬,蘇檐雨頭皮一麻,她連忙将手機推過去,求饒似的:“好舅媽,您上次給我介紹的那位大神到現在還騷擾我呢,求您別再給我介紹了,我暫時不想結婚。”
紀紅現在基本屬于辦退休狀态,舅舅寵着,兒子女兒也不需要她操心,太閑的結果就是愛上了給人做媒,尤其熱衷給蘇檐雨安排相親。
上個月把她老姐妹家的律師兒子介紹給了她,蘇檐雨本不打算赴約,可架不住紀紅的軟磨硬泡,硬着頭皮去了,可哪怕她全程敷衍,對方還是對她“一見鐘情”。
微信上持續轟炸就算了,許是察覺蘇檐雨态度冷漠,便自作主張到醫院接她下班,送各種禮物,給科室的同事帶外賣,俨然一副她男朋友的姿态,擾得蘇檐雨一個頭兩個大,嚴肅拒絕了好幾次都沒什麽改變。
紀紅癟癟嘴,嘟嘟囔囔:“我已經和小馮的媽媽說過了,可那孩子一口咬定就認準你了,舅媽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執着,對不起嘛。”
“……”
蘇檐雨深吸口氣,再次表明t自己的立場:“您呀,就死了這條讓我相親的心吧,近幾年我是沒有結婚打算的,您要實在無聊就先把王澤皓嫁出去。”
紀紅見姑娘态度強硬,忙柔聲安撫:“好好好,不想看就不看,不過你自己也上點心,要是遇到心儀的千萬別放過。”
蘇檐雨低下頭,眼底一暗,她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沉默片刻,紀紅忽然長長嘆了口氣:“唉,自從你外公年初從鬼門關走一趟之後,老爺子就常跟我念叨,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在臨終前看到幾個小的成家立業,王澤皓他不擔心,他最擔心的就是你。”
蘇檐雨眉頭微蹙:“擔心我什麽?”
“擔心他撐不到幫你考察外孫女婿的那一天啊。”
蘇檐雨呼吸一滞,腦海中浮現外公年初因摔跤而送院搶救的場景。
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老人家也要像媽媽那樣,永遠地離開她了。
紀紅瞧着女孩陷入沉思的乖巧面龐,輕聲說:“他怕你遇到不好的人,沒法給你撐腰。”
只這一句,蘇檐雨鼻尖一酸。
自從媽媽去世後,外公和外婆一夜間仿若老了十歲,硬朗的身體逐漸走向下坡路,蘇檐雨是已故女兒唯一的骨血,他們對外孫的疼愛中也夾雜着對女兒的思念和寄托。
看着蘇檐雨幸福,就好似女兒幸福。
她明白老人面對死亡的無力和恐懼,不忍心看着二老為她的事再操心傷神。
見女孩神色動搖,紀紅加了把火:“方才給你看的男生是你外公戰友的孫子,也是學醫的,這個月剛從美國回來,聽說會在成濟任職,算是你半個同事。小夥子長得帥,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性格也好,這次保證靠譜,絕不會再發生像小馮那樣的情況。”
聽到是外公戰友的孫子,蘇檐雨便清楚,這次的相看是外公促成的,她不去的話,老爺子得氣不順。
怪不得送盆香雪蘭過來,合着是借花獻“婿”。
空氣陷入安靜,紀紅并不着急,小心打量着女孩的表情。
掙紮良久,蘇檐雨郁悶地一口喝掉碗裏的湯,情緒低落,妥協地開口道:“把他微信推我吧。”
“得嘞。”
紀紅瞬時彎了眉眼,笑容裏滿是得逞的狡黠。
蘇檐雨忿忿地控訴,卻沒什麽殺傷力:“舅媽!”
紀紅忙哄:“不氣不氣,乖囡囡,就吃個飯見一面,看不上就删了,我好跟你外公交代。”
蘇檐雨:“……”
-
吃完這頓令人郁悶的飯,蘇檐雨送走紀紅,回到客廳瞥見茶幾上的邀請函才驚覺下午還有個展會要去。
她掃了眼牆上的時鐘,只剩不到一個小時了。
蘇檐雨連忙回卧室換衣打扮,她翻出珍藏的古着長裙,貼了假睫毛,化上內眼線,還用卷發棒打理了頭發,以示自己對這場活動的重視。
出發前,蘇檐雨随手在某書上搜了下聞雨的名字,不由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聞雨是年初新開業的園林式高端私人會所,不開放網絡預訂,只接待VIP客戶和到訪南舒的政客貴賓。
能在聞雨消費的人,非富即貴。
幕後老板也極為神秘,傳言就是沈家那位低調的二公子。
不過想來也是,能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段有棟私人古宅并改造成酒店,在南舒除了沈家再無別人有這種實力。
停車場一水的豪車,幸好有保安大叔坐鎮指揮,蘇檐雨才膽戰心驚地插進空位。
和南舒其他園林設計大不相同,聞雨更偏新中式,現代與古典的碰撞,為這充滿江南古韻的宅邸增添了幾分奢華典雅。
門口擺着展會的易拉寶和宣傳畫,迎賓人員看見她連忙迎上來:“您好女士,請出示一下您的邀請函。”
蘇檐雨将手裏的信函遞過去,對方照例打開檢查,确認無誤後還回邀請函,語氣恭敬道:“蘇小姐,這邊請。”
蘇檐雨點頭示意,跟随對方穿過一條曲折的逶迤長廊,踏過一道圓形拱門之後,天地驟然幽靜,密麻翠綠的文竹種滿牆根,淡淡茶香伴随着焚香的氣味撲面而來,一棟設計獨特的中式建築出現在不遠處。
踏進一樓大廳,迎面是羅昀老先生慈眉善目的巨幅照片,四周陳列着出自他之手的各色琵琶,其中最顯眼的一把,當屬正中央的“绮羅”。
來參觀的人不是很多,但打扮得都很……隆重,男士身邊帶有漂亮的女伴,他們的注意力也并不在琵琶上,而是三三兩兩團聚在一塊喝酒寒暄。
酒……
看到每個人手中的香槟,蘇檐雨才注意到大廳裏不僅有客人,還有端着餐盤來回游走的侍者,不遠處甚至擺着造型精美的餐食點心。
……
這到底是展覽會還是晚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