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舅媽……我們真的是今天才碰上的……我沒有騙你……”沈慕笙怕張柔美打席峻的注意，急忙解釋起來。
張柔美可不想聽她的解釋，女兒說這個男人很有錢，開的車都要一百萬。
最近她那個死老公又炒股炒輸了幾十萬，她正愁沒錢還債呢！
将名片甩回到桌上，上面的號碼她記着了，平平怒氣，對還半跪在地板上的沈慕笙說：“看在你誠實，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去廚房做飯，菜我都準備好了。”
“好。”沈慕笙不敢多待，怕舅媽突然反悔，忙不疊爬起來，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書包和名片，如逃走一般跑向後面的廚房。
一直躲在樓梯偷聽的趙椰看到老媽居然沒打她，立馬跑下來，走到張柔美面前說：“媽，你就這樣讓她走了？”
張柔美不想讓女兒摻和這事，睨她一眼，“我讓你做作業，你跑下來幹什麽？”
“我口渴下來喝水。”趙椰裝模作樣拿起茶幾上的茶杯，倒了杯冷水，喝了起來。
“喝完上去給我寫作業。”張柔美重新坐到沙發上，擺弄自己的指甲油。
“媽，你不管她和那個男人嗎？”趙椰磨蹭着，不願上樓。
“這事我知道怎麽做，你給我好好做作業去！”
“哦。”老媽不願意告訴她，趙椰沒轍，撅撅嘴巴不情願地上樓。
……
眨眼到了周末，一切風平浪靜。
沈慕笙沒去赴陳果兒的約，怕和徐意傳緋聞。
按照往常的習慣，周日放假一天，張柔美會安排她一整天的兼職，但今天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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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笙只得‘提心吊膽’一邊在自己卧室複習一邊等着舅媽随時喊她去工作。
大約到了中午的時候，舅媽張柔美終于來找她了，沈慕笙立刻把書本收起來，等待她安排，只是張柔美一改之前兇巴巴的态度給了她千年難得一遇的好臉色，連帶說話都很溫柔，沈慕笙不知道她打的什麽算盤？
心想舅媽今天怎麽了？
是不是舅舅賺到很多錢？
她才這麽和顏悅色？
沒等她想明白，張柔美接下來的話，就讓沈慕笙如晴天霹靂：“你約那天送你的那個男人出來，我們談談價錢？”
“舅媽，什麽價錢？”提到席峻，沈慕笙立刻戒備起來。
“慕笙，不瞞你說，你舅舅欠錢了，欠了還不少，你現在吃我們的住我們的，是不是該回報一下？”
“我每天都有兼職賺錢給你。”
張柔美嗤笑：“就你三天曬網兩天打漁兼職賺的錢，你覺得多了？”
舅媽這一向是無底洞，沈慕笙知道的，但她不想舅媽打他的主意，乖巧地說：“舅媽，以後我工作賺錢了，會補貼你們的。”
“等你工作不知要到猴年馬月？到時候你希望你舅舅跟你爸爸一樣窩囊，等着被人白白逼死嗎！所以，你得想辦法給你舅舅籌錢！”
提到爸爸，沈慕笙瞬間握了拳，她不允許舅媽這麽輕飄飄地侮辱爸爸，爸爸那會實在是走投無路才自殺的，“舅媽，我爸爸不窩囊的。”
張柔美看她一股來勁樣，啧一聲說：“怎麽？提他窩囊還不行？要不窩囊怎麽自殺？行了，你也別跟我勥，眼下是怎麽問你那爸爸朋友兒子拿點錢出來救濟我們，這才是當務之急。”
“我和他不熟，舅媽還是不要打他主意。”沈慕笙松開拳，撇過臉，将視線落在自己書桌上。
這一刻，她一點都不想看到舅媽的嘴臉。
她可以忍受她平時謾罵和差遣她去賺錢，但她無法忍受她侮辱她自己爸爸還逼着她去問席叔叔拿錢。
不是她年紀小就沒有底線。
“熟不熟不是你說了算，試試不就知道了？”張柔美一把扯住她的校服袖子，要拖她一起出去，“走，跟我去找他。”
“舅媽，請你別這樣！我真的和他不熟。”沈慕笙擡手推開張柔美，這是她第一次這麽明目張膽對抗張柔美。
張柔美先是一愣，随後就來火了，挽起袖子，很兇悍地揪住沈慕笙的校服領子，将她按到旁邊的小床上，開始擰掐她身上的肉，一邊掐一邊罵她是白眼狼、吃白飯……
沈慕笙皮肉嫩，經不起她這樣掐，沒掐幾下，白皙的肌膚就冒出了一塊塊青紫，而且痛得如被電鑽鑽過一般。
但她硬是咬牙不吭聲，怕舅媽變本加厲。
這樣掐着，一直到客廳傳來一陣哄鬧聲張柔美才解氣般地松開她。
整整自己的衣服出去看看什麽情況？
沈慕笙則趴在床上捂住被掐的都是青紫的胸口位置不停地忍痛喘氣，這點痛并不算什麽，只要舅媽不逼她去敲詐席叔叔就行。
客廳剛才的哄鬧聲越來越大海夾雜砸東西的碎裂聲，沈慕笙因為疼爬不起來，就沒出去看。
一直等到這種吵鬧聲漸漸平息，接下來就是舅媽和舅舅震天響的哭鬧吵架聲。
這種聲音持續到傍晚，張柔美沒再進她的房間。
沈慕笙以為逃過一劫，想起來主動去給他們做晚飯示好。
結果房門被張柔美一腳踢開，此時的她臉上身上都挂了彩，眼角淤青，頭發也亂糟糟，看見沈慕笙什麽也不說，拽起她，一路拖到門外，将她往門口重重一推，毫無表情地甩下一句：“給我滾出去！”就把門砰一聲關上，鎖了。
之後，在院子呆了一整夜的沈慕笙才知道，剛剛那麽大動靜是怎麽回事？
舅舅的債主帶人上門要錢，這房子已經被舅舅拿去抵債，只是這房子太舊，碰上這些要債的黑心，當然還是不夠。
就搶家裏的東西。
張柔美幹不過這些高壯的男人，只等他們搶完東西，就和舅舅哭鬧着大吵起來，舅舅平時性子懦弱，什麽都順着她，一般不敢幹偷房産證抵押的事，這次也是被人要債逼急了才會大着膽子拿房子抵押。
……
另一邊，徐易和陳果兒原本要約沈慕笙一起玩，兩個人在咖啡廳點了一桌好吃等她，結果給沈慕笙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
陳果兒想起來那天沈慕笙跟她說過有喜歡的人？
所以，這讓徐易白等也不是個事。
陳果兒想了想，出于‘哥們義氣’，吸口果汁便對還在癡等的徐易說：“徐易，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徐易等不來沈慕笙，心情有些煩躁，心不在焉說：“什麽事？”
“我說了，你可別想不開呀。”
還想不開？什麽鬼事？徐易頓時挑挑眉，但沒往沈慕笙有喜歡的人那方面去想，在他看來，沈家出事，因為涉及一些官場內幕，常青藤很多富家子家裏都是做生意，對官場很忌諱，所以都被叮囑過要避開沈家人，怕沾了晦氣或者有所牽累，所以在男女方面，她在學校一直都獨來獨往，沒人敢追她，除了他這個‘不怕死’的，“想不開？她還能有什麽事？”
“她有喜歡的人了，要不……你放棄吧？”陳果兒咳咳兩聲，說。
說完，徐易立馬就懵了。
他只想到沒人追她，卻沒考慮她有喜歡人這茬？
“誰？她喜歡誰？”
“我哪知道？她沒告訴我。”
徐易：……
頓了頓，看了眼玻璃窗外傍晚的晚霞，他得去見見她。
……
沈慕笙被張柔美推出門後沒法進屋，只能蹲在牆角等着，只是臨近傍晚，氣溫驟降，她穿得又少，身體不受凍，不一會就開始發顫。
徐易找上門時，院子門沒關，他在門口猶豫了會，就推開進去，一進門就看到蹲在牆角發顫的人，二話不說，走過去，說：“沈慕笙。”
沈慕笙還在打顫，冷不丁聽到徐易的聲音，還以為幻聽，結果擡頭一看，他人已經站在她面前，她立馬就哆哆嗦嗦站起來，皺着眉說：“你怎麽來我這了？”徐易喜歡她，她知道，不過他從沒找上門過。
今天是第一次。
“約你半天不來，我就過來了呗。”徐易裝作無所謂般地語氣說道。
一雙狹長的眼睛看向她凍得發白的臉，“你站在外面做什麽？外面這麽冷，不進屋嗎？”
“我出來透透氣。”沈慕笙抿抿凍紫得嘴唇，怕舅媽聽到動靜出來找茬，給他下逐客令，“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回去吧。”
“我會回去的，我過來就問你個事。”沈慕笙對他冷淡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都免疫了。
“什麽事？”沈慕笙捂捂鼻子，防止噴嚏打出來。
“陳果兒說你有喜歡的人了？”徐易也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
沈慕笙一愣，很快地她就點頭承認了，她不想徐易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何況她真的有喜歡的人。
“咱們學校的？”看見沈慕笙親自承認，徐易一顆心瞬間涼了個透透，他追了三年，都沒追上，結果卻敗在她有喜歡的人上。
有點不是滋味。
“不是。”
徐易還想再問下去，比如他是誰啊？他認不認識？不是他們學校的，那是哪個學校？但一溜的話到嘴邊，還是沒法問下去，他也是要面子的男人呀，當然他也不是變态，喜歡就得占有，沉默了會，有些失落地說：“哦，那我回去了。”
“嗯。”
送走徐易，沈慕笙回頭看一眼依舊緊閉的玄關木門，沒膽量去敲門讓舅媽開門。
只能繼續蹲回牆角，等着。
第二天天未亮，縮在院子牆角挨凍一晚，沈慕笙開始出現感冒症狀，腦袋暈乎乎，鼻子喉嚨發疼，現在還是3月份，雖說剛剛入春，但夜裏氣溫還是在0°左右。
她還穿着沒有打底褲的校服裙。
不凍傷不可能的。
抱着身體迷迷糊糊中醒來，就看到舅舅舅媽還有趙椰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要走。
這種架勢不像是旅行。
沈慕笙不顧頭暈和鼻塞難受，急忙從牆角站起來跌跌撞撞跑過去，拉住舅舅的衣服，用快要凍僵的聲音問：“舅舅……你們去哪？”
趙離為難地看了眼沈慕笙，拍拍她的手，說：“慕笙，以後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沈慕笙不明白，“舅舅，你是什麽意思？”
趙離還想搭腔，旁邊的張柔美已經不耐煩了，“你和她廢話什麽，趕緊搬好東西。”
“知道了，老婆。”趙離現在一無所有，哪敢不聽老婆的？拎上笨重的行李箱就往外面走，此時，院子門口停了一輛小皮卡。
有兩個年輕男人從卡車上下來，和張柔美聊了兩句就進屋搬家具去了。
趙椰嫌一大早太冷，戴着耳機先躲到皮卡的駕駛室等着。
沈慕笙依舊站在院子裏，呆呆地看着舅媽、舅舅還有那兩個陌生的年輕男人進進出出搬東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種場景，她不用多問什麽就知道，舅舅要搬家了。
可是，他們都沒有告訴她，要搬去哪裏？
沈慕笙怕他們把她一個人丢下不管，眼眶随着四周春寒料峭的風慢慢變紅，她已經無家可歸過一次，不想再沒有‘家’，雖然這個家她不喜歡。
但起碼能遮風擋雨。
起碼還有血緣關系的舅舅，不會讓她覺得孤零零一個人，沒有親人。
很快地，東西差不多搬完了，舅媽拎着小包鑽進皮卡，舅舅緊随其後，沈慕笙看他們真的沒有要帶她一起走的意思，急了，本來不想哭，但還是忍不住哭着跑出去，追上舅舅，“舅舅你去哪？”
趙離看她哭，有點心軟，雖然當初收留她礙于輿論，但畢竟是自己親妹妹的女兒，就這麽扔下她不管，好像的确太不道德。
猶豫了會，說：“慕笙，你等下，我跟你舅媽說兩句話。”
“嗯。”沈慕笙擦擦眼淚，乖乖點頭。
趙離看她一眼後，鑽進皮卡，和自己老婆商量能不能帶沈慕笙一起走。
慕笙雖然18了，但畢竟還在念書，沒進社會。
她身上又沒錢，把她一個小女孩扔在這，真的不太好。
“她現在18歲，有手有腳随便出去找個包吃包住的工作會死人嗎？”張柔美沒趙離好心，之前已經念在沈慕笙未成年，留她2年了，還要她怎麽樣？真當她是搞慈善的？
現在這社會，好多貧困地區的女娃娃，17、8歲就出來打工了，就她沈慕笙矯情非要考什麽大學？
“老婆，話是這麽說，但是慕笙畢竟還在上學，這讓她退學去工作，這要是被我死去的妹妹知道了，我這當哥哥的……所以……咱們要不帶她一起走？你看她平時很乖的，也聽你的話，你讓她去兼職她就去，沒給你惹事，還能給你賺錢……”趙離盡量幫着慕笙說話。
張柔美鐵了心不想帶沈慕笙，“狗屁，她還乖？我讓她去幫你借錢，她借了嗎？她就是白眼狼！見死不救！”頓了頓，“趙離我告訴你，這次是住回我娘家，房子是我爸媽的，我愛給誰住就給誰，你要是覺得她可憐，你帶她過日子去吧，我還不稀罕跟你過呢！另外，你別忘了，你拿她身份證去借錢了。”
“老婆……你這話說的……”提到慕笙身份證的事，趙離秒慫，他現在哪有錢還？狠狠心，說：“不帶就不帶，我下車跟她說兩句。”
張柔美翻他一個白眼，沒作聲。
趙離趕緊下車，趁着自己老婆不注意，從口袋摸出僅有的幾百塊，塞到慕笙手裏，說：“慕笙啊，乖，舅舅只能給你這麽多。”說完，怕沈慕笙跟上來，不等沈慕笙開口說什麽，趕緊跑上車，讓皮卡司機快開車。
沈慕笙攥着手裏的幾百塊，眼睜睜看着舅舅抛下她一走了之，原本止住的眼淚再次不争氣地掉了下來，一滴兩滴最後越掉越多，多到模糊她視線後，沈慕笙才想起來去追那輛皮卡，一邊追一邊哭：“舅舅……帶我一起……舅舅……舅舅……不要丢下我一個人……”是，她之前是覺得這個‘家’冷情對她不夠好，但畢竟再不好，還是個‘家’可以遮風擋雨還有舅舅這個有血緣關系的人在，所以就算舅媽對她不好，她都忍着不抱怨乖乖聽他們的話去兼職賺錢，因為她不想孤單游蕩，被人當作孤兒。
現在，又要回到之前了嗎？
就像爸爸媽媽一樣，什麽都不說，就丢下她離開一樣？
沈慕笙真的怕這種感覺，怕沒有家，怕一個人。
皮卡越行越遠，沈慕笙拼盡力氣都追不上。
而且因為昨晚凍了一夜，腦袋暈乎乎，追到後面，身體開始發虛，手腳發軟，到後面，沈慕笙追不動，只能雙手撐在膝蓋上，紅着眼睛看着皮卡消失在路盡頭。
她又被‘抛棄’了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