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水
第7章 走水
攬月在一旁做飯,柳南絮就跟着瞎搗亂,見她動作熟練,便随口問道:“看你的樣子像是好人家出來的,怎麽做飯這麽熟練?”
攬月正在切菜的動作一頓,她以前也不碰這些東西的,因為崔南希總胃口不好,她堂堂一國公主親自下廚學了一身好廚藝,就是為了讓崔南希多吃一點,如今想起來真是荒唐可笑!
柳南絮觀察她的神色就明白了:“為了心上人?”
攬月回過神,抽出她手裏的豆角低頭繼續切菜,沒得到回應柳南絮也不在意,又問道:“那你來了嶺南,你的意中人怎麽辦?”
攬月還是面無表情沒搭理,柳南絮趴在一旁眼睛滴溜溜看她:“他嫌棄你被流放,把你抛棄了?”
攬月冷冷擡起頭,黑漆漆的眼睛定定望着她,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柳姑娘,我不是你的犯人,你對我的私事過于好奇了!”
柳南絮向來膽大,就連他爹的胡子她都敢拔,可被攬月這麽一看,不知為何頓時就心虛起來:“知道了,不問就是了。”
不過安靜了一會兒眼睛又滴溜溜轉到攬月身上,雖然攬月現在沒有任何表情,但柳南絮是個捕快,比尋常人要敏銳許多,從攬月比平常更冷的神色以及緊繃的下颚,都能看出來她現在情緒很不好!
柳南絮摸着下巴:一般人聊起心上人不都應該是副甜蜜的表情嗎?看着模樣像是跟心上人分開了,而且還分的很不愉快!
突然想到什麽,柳南絮上下細細打量了攬月一圈,滿意的點點頭:長的好看,還會做飯,身後也沒其他牽扯,真不錯!
“你三天後有沒有事?”
攬月冷淡道:“沒有。”
柳南絮興致勃勃的:“我們這兒三天後有個熱鬧,及笄的姑娘那一天都會聚在一起,由本地最德高望重以及有福氣的婦人為她們舉報及笄禮,可好玩了,你要是沒事,去看看呗。”
攬月态度依舊冷淡:“沒空。”
“你不是沒事兒嗎?”
“沒興趣。”
柳南絮哼了一聲,又繼續誘拐:“真的可好玩可熱鬧了,還會發繡好的荷包,不要銀子,你就去看看吧,成天悶在家裏有什麽意思。”
見攬月依舊不上鈎,她便又說道:“我那天也要去參加及笄禮,沒空陪你上山,不過你要是願意去看看,等及笄禮完了時間還早,我陪你一起上山,我都幫你了,你總不能一點兒人情不講吧!”
攬月奇怪:“為何一定要我過去?”
柳南絮低下頭:“那天及笄的姑娘都要繡一個荷包,有心上人的就送給心上人了,可我不是沒有嘛,送不出去多難看,你幫幫忙呗!”
攬月:“我也是女人!”
柳南絮嗤道:“女人怎麽了,咱們國的安昌公主也是女子,不是也跟女子相戀,而且還成為風潮,現在民間不少女子都是跟女子成親的,國法都同意了,只不過讓你幫忙接個荷包,幹嘛推三阻四的!”
攬月:我自己坑了自己?
見她又不說話了,柳南絮沒好氣:“你到底答不答應?要是不答應,我以後也不陪你上山了!”
攬月無奈只好點頭:“知道了。”
柳南絮又喜滋滋起來,等着攬月把飯菜端上桌,吃完後本來還想得寸進尺留下過夜的,卻被攬月不容置疑的給趕走了。
柳南絮一邊往回走一邊嘀咕:“有什麽了不起,你不想我住,我還不稀罕陪你睡呢!”
“南絮!”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柳南絮吓了一跳,擡起頭順着月光看清原來是何世昌:“你還沒走?”
何世昌溫和地笑道:“我有事想跟你談談,可以嗎?”
“你都等這麽久了,我說不可以行嗎?”柳南絮走上前:“什麽事兒?”
何世昌走在她身邊:“你過幾天就要及笄了。”
“嗯,然後呢?”柳南絮不解。
何世昌站定腳步專注的看着她:“我想等你及笄那天,我們家就上門去提親,圓了祖輩的遺憾。”
柳南絮也停下腳步:“何公子,是不是我之前沒說明白?我說了我們不合适,且不說你們拿出來的那封信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也絕不可能為了已經去世的長輩,去跟不合适的人湊活一輩子,我也想勸你:孝順固然是好事,但為此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不值得!”
何世昌拉住她,認真又急切:“我是心甘情願的,不僅僅是因為長輩的婚約,我在意的是你這個人!”
柳南絮垂眸看向他拉自己的手,何世昌連忙讪讪放開:“抱歉,是我太激動了,我只是想不明白,江铎他已經重病在床,連大夫都說沒救了,你為何這麽執着,難道我真的那麽不如他嗎?”
柳南絮好笑:“跟江铎沒關系,你們兩個對我而言沒什麽區別,但是,何世昌:你在意的到底是我還是我那作為刺史的父親?”
“我當然在意的是你!”
柳南絮嘆了口氣,有些無語又有些嘲諷:“你說咱們也算是一起同窗過幾年,好歹對彼此都應該有些了解,我不是江銘那個蠢貨,而且我看上去也不蠢啊,別拿我當傻子糊弄嘛,這樣會讓我覺得很傷自尊的!”
何世昌垂了垂眼皮:“什麽意思?”
“你家跟江家的争奪我不想參與,你們也別把我拉扯進去!”柳南絮幹脆就一次給他說明白:“你說你在意我,從小到大?”
何世昌點頭,想說什麽被柳南絮擡手打斷:“何世昌,你是真以為我這個捕快是鬧着玩的?”
見他還是一臉迷茫的表情,柳南絮也有些不耐煩了:“蘆花巷二十二號,你在那兒置的外室,春滿樓前花魁月憐姑娘,是個難得的大美人兒,何公子,豔福不錯啊,而且月憐姑娘應該已經有身孕了吧?再過幾個月你就要做父親了,現在還敢說你對我真心實意嗎?”
何世昌愣住,半天沒說話,柳南絮也懶得跟他糾纏轉身就走,誰知剛走幾步就又被追上,何世昌一把拉住她:“你誤會了,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外室,她、她是我小叔的外室,你也知道我小叔那妻子兇悍,奈何至今也沒為我小叔剩下一兒半女,小叔實在着急了,這才無奈悄悄置了外室。”
柳南絮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臉:“你看看我,我這張臉上是寫了蠢貨兩個字嗎?”
何世昌舉手發誓:“你信我,你可以不嫁給我,但不能侮辱我對你的心意,要是不信,等明日我就找他們來跟你對峙,我可以保證我所說都是實話,否則天打雷劈!”
柳南絮擡頭看了看天:“可惜了,今晚明月當空,沒打雷,你這誓言挺走心啊,要是下雨天你肯定就不敢發誓了,何公子,趕緊回去吧,不管是你還是你小叔的外室,我都沒興趣!”
說完大搖大擺離開了,只剩下何世昌站在原地,臉色逐漸陰郁起來。
第二天本來約好跟攬月繼續進山的,可天還不亮,柳南絮的房門就被敲得啪啪響,她穿好衣服打開門:“幹嘛呢,叫魂都沒你催的這麽急的!”
她的侍女春草說道:“小姐,剛才衙門那邊來報,說蘆花巷出事了!”
蘆花巷?怎麽這麽耳熟?
柳南絮突然一激靈,沒醒過神的瞌睡蟲瞬間跑了:這不是何世昌那個外室住的地方嗎?
“出什麽事了?”
“走水了,聽說燒死了人,現在衙門已經去人了!”
柳南絮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燒的哪家?”
“就是二十二號,前幾天不是才查出來是何世昌安置的外室嗎。”
果然!柳南絮臉色一變,匆匆舀水随便洗了把臉就趕緊往蘆花巷趕,等她到那時都已經燒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黑煙滾滾、一片廢墟,到處都燒的黑漆漆的七零八落,還有官府的衙役在裏面挖着。
見她過來,李捕頭走到她身邊:“太慘了,應該是昨兒半夜走水的,這裏又跟其他鄰居隔得遠,等發現時已經遲了,火勢太大根本進不去!”
柳南絮陰着一張臉:“人找到了沒?”
李捕頭指了指不遠處用白布蒙着的地方:“那兒呢,主仆兩個無一生還。”
柳南絮走過去準備檢查,突然又想起來:“這個宅子沒意外的話應該是何家名下的,有沒有通知他家裏?”
“何家?我還不知道,才剛派人去查,等查到就去通知他們。”
話音還沒落下,一陣喧嘩聲傳來,就見何家的馬車停在不遠處,何家五爺跟他夫人、還有何世昌匆匆往這邊走來,還沒到跟前,何五爺就開始哭:“月憐啊,可憐的月憐,我來遲了啊!”
周圍的百姓竊竊私語,柳南絮盯着何夫人,向來善妒的何夫人看着自己丈夫哭別的女人,居然沒一點兒反應!
也許是發現了她的注視,何世昌趕緊扯了扯何夫人,何夫人立刻冷下一張臉,尖酸刻薄的罵何五爺:“嚎什麽嚎,那賤蹄子死的好,她要是不死,我還要找她算賬呢,你膽兒肥了,居然敢背着我置外室,等回去再跟你算賬!”
何五爺不理會她,依舊哭着往白布的方向撲,柳南絮就站在一旁淡淡注視着他,還好心提醒了一句:“撲錯了,另一具才是月憐姑娘!”
何五爺僵了一下,又轉去撲另一個屍首,何世昌走到柳南絮身邊:“原本今天想說服小叔來跟你解釋的,沒想到就出了這種事。”
柳南絮意味深長道:“世事無常嘛,也是太趕巧了。”
她低頭叫住何五爺:“別哭了,有個事問問你們:屍首要不要刨開驗一下?”
何世昌臉色微微一變,何五爺跟何夫人也愣了一瞬,何夫人下意識看了何世昌一眼,緊接着尖聲叫罵:“驗什麽驗,一個青樓出來的賤貨,死就死了,還不夠晦氣的,趕緊随便拉去埋了!”
何五爺哭道:“人都死了,你就別再計較了,讓她入何家墳地,将來在地下好歹能享受一份香火!”
何夫人不依,兩人又吵起來,最後何夫人終于讓步,答應把月憐葬入何家,眼看他們要擡走屍首,柳南絮伸手一攔:“月憐在官冊上可還是賤籍,并沒有入你何家,所以這屍首你們帶不走。”
和家人一愣,面面相觑,何世昌小聲求情:“你看人都死了,任她埋在荒郊野外太可憐了,你就給我個臉面,讓我們帶走吧。”
柳南絮燦爛一笑,堅定搖頭:“你放心,我會給她燒足夠的紙錢,保證她下輩子都不愁花,但屍首你們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