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變故
第1章 變故
天邊翻起魚肚白,陣陣涼風不斷吹拂着涼亭柱子邊上挂着的雪紗,初夏之際也只有早上這會兒才能為炎熱的天氣帶來絲絲涼爽,涼亭內放着一張金絲楠木軟榻,上面鋪着杏色繡鳳紋的蠶絲褥子,一旁的木幾上還零零散散倒着幾個白玉酒壺。
軟榻上,一個容色姝麗的女子閉目睡在那裏,身上只随意遮蓋了一件薄薄的披風,即便閉着眼睛也能看出她豔絕傾城、風姿卓越,哪怕是天天近身伺候,可來往的丫鬟還是經常不由自主被她所驚豔,卻因她刻在骨子裏的端莊高貴而讓人不敢生出半分旖旎心思。
突然,外頭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不久便見一個男子神色嚴肅的跑過來,甚至來不及行禮便一路喊道:“公主,出事了!”
大丫鬟浮雲跟朝露皺眉,快步走過去攔住他:“雲聿,公主尚未睡醒,怎可大聲喧嘩!”
雲聿急的臉色煞白,一把佛開她們:“出大事了,太子殿下出事了!”
周圍的丫鬟皆是一驚,來不及反應,雲聿便繞開擋路的浮雲大步走進涼亭,顧不得尊卑無禮跪在榻邊焦急叫道:“公主、公主……”
但榻上的女子卻絲毫沒有反應,雲聿心裏咯噔一跳,餘光看到一旁散落的酒壺,回頭厲聲問道:“公主跟誰喝酒了?”
浮雲跟朝露頓時也白了臉,她家公主雖然喜歡喝酒,但從未爛醉如泥過,因為有功夫傍身更是警覺的很,即便睡夢中也不可能如此踏實,且不說他們剛才吵鬧半天公主都毫無反應,就連這會兒雲聿都叫不醒,顯然公主是着道了。
浮雲嘴巴張了好幾次,才終于啞聲開口:“是南小姐,但是……”
但是怎麽可能?她家公主與南希可是傾心三年的愛人,南希曾經為了救公主中了一箭差點喪命,而公主也為了南希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硬是請下聖旨準許女子與女子成親,甚至一人抗住了滿朝文武的彈劾,從那以後完全退出朝堂,就是為了給南希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南希怎麽可能背叛她們家公主!
朝露也不敢置信:“不會的……”
雲聿顧不得理會她們的心思,從腰間拿出一枚丸藥塞進攬月公主嘴裏,過了一會兒,攬月公主果然慢慢睜開鳳眸,皺眉捏了捏昏昏沉沉又鈍痛的腦袋,還未清醒過來,雲聿便急聲開口:“公主,出事了!”
攬月公主轉頭:“雲聿?你不是陪父皇去獵場了嗎?秋獵結束了?”
雲聿紅着眼顫聲開口:“公主,太子殿下出事了,南希偷了您的印信冒名寫信給太子,說陛下在秋獵場遭遇叛軍,要太子立刻帶兵護駕,殿下見是您的印信誤以為真,沒有懷疑便匆忙趕去,正好中了三皇子他們的圈套,三皇子帶兵包圍了殿下,誣陷他帶兵謀反,将太子殿下射殺于獵場!”
“你說什麽?”攬月騰的坐起身,因為眩暈身子晃了晃,雲聿擔心的扶住她:“公主!”
攬月用力按住疼痛的額頭,這會兒也反應上來不對勁,她雖然有些好酒,但從來不會放縱自己喝醉,況且喝的就向來清淡,可眼下自己頭昏腦脹、身子綿軟,分明……酒有問題!
她此刻顧不得自己被愛人背叛的疼痛,急忙站起身一把拉起雲聿,不敢相信的問:“你說皇兄被射殺了?”
雲聿沉痛的低下頭,聲音哽咽:“三皇子封鎖了消息,陛下昨日突感不适,禦醫開了藥,陛下喝下後便一直睡着,是珍妃在旁伺候,我們根本進不去,好不容易把消息遞給陛下,太子殿下已經重傷了,禦醫說性命垂危……”
話音未落,攬月公主已經風一樣跑出去,一邊喊下人牽來馬,轉眼間便已經往獵場飛奔而去,雲聿急忙起身跟上去,可惜他的馬終究不敵攬月公主的千裏寶馬,很快就被遠遠扔在後頭。
獵場行宮內,明黃色的床上躺着一個面色雪白的男子,渾身是血卻依舊掩蓋不住其氣宇不凡,一圈禦醫正皺眉忙碌的圍着他診治,皇上在不遠處擔心焦急的不斷踱步,三皇子也滿身狼狽的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年近四十卻依舊風韻猶存、嬌柔妩媚的珍妃跟着一塊跪在地上,看着皇上擔憂的雙目赤紅,她眼中卻露出快意的冷笑。
幾個禦醫拼命診治半天,但太子傷勢實在太重,只能嘆了口氣搖搖頭,轉身戰戰兢兢跪在皇上面前,語帶哭腔:“陛下,臣等無能,太子殿下傷的實在太重了,還有一箭接近心髒,實在、實在……”
皇上眼前一黑,往後踉跄了兩步差點暈倒,只能一手抓住身後的桌子,嗓子嘶啞:“救不活太子,所有人全部陪葬!”
禦醫頓時面無血色,砰砰磕頭哭求:“陛下饒命啊!”
“不好,太子殿下、殿下……”床邊正在醫治的禦醫突然臉色一變,焦急大喊。
皇上心裏一緊,連忙轉過頭,就看到床上的太子臉色青白,渾身抽搐,眼睛閉的死緊,嘴角的血一股股往外冒,皇上眼圈一紅奔到床邊:“宏兒,你撐住啊,我是父皇,你千萬不要丢下父皇啊……”
太子費力的睜開眼睛,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說出來,身體徒然一軟直接咽氣了。
皇上腦袋轟隆一聲,神色一片空白的呆愣在那裏,身後的禦醫急忙上前又是賜穴又是探脈搏,慌亂的忙碌了半晌,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太子殿下……薨了!”
皇上眼前一黑,往後踉跄了兩步趴在床上,眼睛血紅,嘴巴嗫嚅半天才終于啞聲哭出來:“兒啊!”
殿外跪了一群大臣,聽到屋內皇上凄厲的哭聲,心裏頓時都是一咯噔:“太子殿下……”
攬月氣喘籲籲從遠處跑來,氣還沒喘勻,就聽到門口的太監悲嗆喊道:“太子殿下薨逝啦——”
群臣全部伏首痛呼:“殿下——”
攬月腿一軟,如遭雷劈一般腦袋陣陣發暈,心口揪氣一陣劇烈的疼痛,喉頭一哽,一口血便噴了出來,身子直愣愣往後倒去,然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來時,行宮到處都已經挂上白幡素布,到處可聽到宮人低低哭泣的聲音,攬月想起昏迷前聽到太監的那聲喊,不顧腦袋依舊昏沉鈍痛,掙紮的從床上下來往出跑,剛好伺候的宮人進來,看到她神色一喜:“公主,您終于醒了!”
攬月一把揪住她的衣裳,焦急的問:“皇兄呢?”
宮人臉色一白,低下頭紅了眼圈:“太子、太子他……”
攬月一把甩開她往外跑去,連鞋也顧不得穿,一路跑到禦書房門口,就看到三皇子被罰跪在那裏搖搖欲墜,背上全是被打出來的血跡跟傷痕,珍妃哭着跪在他身邊沖着禦書房砰砰不斷磕頭:“陛下,恕兒他對您一片孝心吶,您不能這麽狠心啊,他也是您的兒子!”
攬月沒理他們,直直走向禦書房,門口的太監不敢攔她,只小聲說道:“公主,文武百官現在都在裏面議事,您稍等會兒再進去。”
禦書房裏面的聲音飄至門外,被她聽的一清二楚,有官員說道:“陛下,三皇子弑殺親兄,十惡不赦,理應當斬,以儆效尤!”
中書令魏國公的聲音傳出:“太子帶兵謀逆,三皇子孝心有加為保聖上才不得不出手射殺太子,實乃迫不得已,難道要看着太子謀反弑殺聖上嗎!”
其他官員也不斷站出來:“太子謀逆證據确鑿,三皇子何錯之有!”
“陛下,三皇子射殺太子雖然于理不合,但實屬情非得已,縱不能表功但也絕不是罪,更何況陛下膝下如今只剩下三皇子一個皇子,還請陛下網開一面饒恕三皇子吧。”
此言一出,之前喊着要處死三皇子的大臣們也都沉默下來,當今皇上子嗣單薄,一共只生了四個兒子,其中兩個沒有長大便沒了,只剩下太子跟三皇子成人,如今太子也死了,如果三皇子再被治了罪,那豈不是江山後繼無人了嗎!
攬月捏緊拳頭,一把抽出守門侍衛腰上的佩刀,一把推開禦書房的門大步沖進去,直直走向剛才指責太子謀逆的那個大臣面前:“是你說皇兄謀反的?”
那個大臣皺起眉,怒斥:“公主,此乃禦書房,您身為女子……”
話音未落,就見眼前寒光一閃,一股血唰的濺了出來,那個大臣瞪大着眼睛直直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就沒了生息。
所有大臣全部大駭,震驚的呆愣在原地,都沒想到還有人敢在禦書房堂而皇之殺人,而且殺的還是朝廷官員,攬月身上濺了一身血,冷冷擡頭環顧其他大臣:“還有誰說太子謀逆的?”
禦書房裏落針可聞,好一會兒衆人才反應過來,魏國公崔恕使了個眼色,一個大臣臉色憤怒的站出來:“陛下,攬月公主肆意殺害朝廷大臣,請陛下……”
話還沒說完,攬月手裏的刀直接扔過去,直直插在他的心髒上,那個大臣咕咚一聲往後倒在地上,血濺到旁邊兩個文臣的身上,那兩個文臣吓的驚叫一聲遠遠躲開,一時之間,禦書房死一般寂靜,攬月咬牙低語:“誰再敢冤枉太子,下場就跟他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