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chapter 16
季詞安的聲音很有辨識度,話音落下的第一秒夏舒窈便知道了來人是誰。
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兩分鐘,她止住淚水。
慢慢擡起頭,看到的是季詞安遞過來的濕紙巾。
她接住,擦掉臉上淚痕,又花了一分鐘,情緒恢複如常。
“有什麽想問的嗎?”
夏舒窈主動扶住季詞安小臂,站起來,側臉看向他。
也會疑惑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在接受幫助後,先解答他的疑問,算是她表達感謝的方式。
“沒有。”
聽着他的回答,夏舒窈眉梢擡了擡,略感意外。
就算是普通朋友,遇到這種情況,大概率也要問一句:“怎麽了。”
但季詞安真是不走尋常路,他說沒有。
饒有興致地彎了彎唇,夏舒窈調侃:“這就是床伴的自覺嗎?”
在之前的談話中,她們兩個曾達成一致共識,兩人現在算是不健康的、床伴關系,此刻再提起,多少帶着點羞辱意味的話,但季詞安神色自若聽着,面色沒有絲毫不适。
夏舒窈更不知道的是,季詞安甚至在想,如果這麽說能讓她心情好一點,話可以更難聽點,他不在意。
于是他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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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然一閃而過,夏舒窈掩蓋下去這個認知帶來的難以名狀感,又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一次,換季詞安給出半真半假的回答:“來看學校。”
這的确是他此趟出行的理由之一,并非全然說謊。
夏舒窈嗯一聲,繼續問:“急嗎?”
“什麽?”
“我說,看學校這事,着急嗎。”
“不急。”
“好,”夏舒窈笑了聲,“那你發揮作用的時候到了。”
她伸開雙臂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胸膛上,光線被遮擋,臉上的笑傾刻間收斂,褪去面上所有僞裝的她,低聲說:“我想做,就現在。”
當然會被她大膽雷人的發言吓到。
這是在公共場合,雖說此刻兩人身邊無人,但還是會有人過去的風險,她真就這麽毫無遮掩地說出想做這樣的話。
可驚吓感一閃而過的同時,看着女孩的柔軟發頂,季詞安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他擡起手臂,回抱她,下巴抵着她輕輕摩挲,像安撫,又帶着眷戀。
片刻後,拿出手機預定房間。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的都很順利。
夏舒窈變得很安靜,和以往大多時候的張揚、自我不一樣,季詞安感受到她難得的依賴。
一路牽着她的手跟他走。
他問她對于酒店有沒有什麽要求,她只會說,你看着安排就好,我聽你的。
路過一家餐廳,不知道她今天吃過飯沒,他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她也只是說,你想吃的話,我就陪你。
好似只要他今天和她做,前面提什麽過分的要求她都能答應似的。
得出這個結論,季詞安不再問她任何問題。
徑直往酒店去。
她們來到機場附近的一家酒店辦理入住。
進去房間的一瞬間,夏舒窈再一次把臉埋在他身上,暧昧的氣息吹在他耳邊,她說:“天什麽時候黑,我們就什麽時候停下來,好嗎。”
這話大膽又瘋狂,季詞安卻聽出藏在暧昧氣息下的不安。
機場的哭泣,一路的急切。
隐隐的,他好似堪破前因後果。
……
在機場的時候,盡管面上恢複了情緒,但心底細碎密集的驚恐只有夏舒窈自己知道。
高中畢業她交了第一個男朋友,有天他們在一起,忽然就陷進驚恐中無法自拔,因為她想起了一些可怕的片段。
也是那天,面對百依百順的第一任男友,她發現,自己在占據主導的做.愛過程中可以獲得變.态的愉悅和快.感。
自此,走上了感情渣女的路。
她并不相信愛情,但又病态的迷戀做.愛本身。
全身心的沉浸其中,忘記所有的不開心。
季詞安的出現讓她知道在不久後就能獲得這種愉悅,這也是她為什麽可以在短時間內恢複情緒的根本原因。
但此刻沒有聽到季詞安的回複,于是夏舒窈仰臉看他,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到嘴邊的問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季詞安深深看她一眼。
下一秒,手掌扣住她的後腦勺,低頭靠近她的唇。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會照做。
……
厚實的窗簾阻擋掉窗外的明亮光線,壁燈也慢慢暗了下去,一牆之隔的空間外聲響嘈雜,房間內聲響同樣熱烈。
……
……
某個瞬間,聲音交疊在一起。
上面低沉發悶,下面尾音顫動。
澎湃疊起,不知疲倦。
停下源于驟起的電話聲。
來自季詞安的手機。
反複的響,他都不為所動。
最後還是夏舒窈主動退離,示意他去看下手機,別真耽誤什麽重要的事情。
但季詞安沒有回答,他一言不發的按住她,更用力的吻她,和前面的溫柔克制不同,這一次,帶着侵略和狠絕,像是在懲罰她的不用心。
這樣的他,更加激發她的渴望。
新的火焰被點燃,燃燒兩個人的身體。
……
許久許久,太陽西沉。
筋疲力竭的兩道身影緊緊相擁在一起。
一下午的時間裏,手機鈴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直到關機。
安靜躺在季詞安懷裏的夏舒窈,捏一捏他的手臂好奇:“誰在找你?孜孜不倦打了一下午。”
人很好猜,但季詞安并不想告訴夏舒窈,除了林嘉晨,還有誰會閑得給他打一下午電話。
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她發間順着,輕聲問她:“要吃點東西嗎?”
誰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想說,她便不問。
點點頭,夏舒窈說 :“就在房間随便吃點吧,我改簽的九點的航班。”
季詞安嗯一聲,撈過來手機充上電,同時問夏舒窈:“想吃什麽。”
夏舒窈累極,話都不想說,擺擺手示意他随便。
季詞安揉揉她的腦袋,不想說話,就睡一會兒。
自己拿着手機開始點餐,這是一家機場周邊的商務酒店,預計餐廳的飯菜不會太好吃。
他在點評網上找了家支持外送的炒菜店點了餐,下過單,這才開始處理手機上的未讀消息。
63通未接來電,62通來自林嘉晨,還有一通來自老媽,因為沒接,又給他微信上留言,道是看到回複她。
留言在電話的兩個小時後。
季詞安忽略林嘉晨的來電信息,給老媽回過去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的很快。
打了招呼,問他現在在哪。
他說:“不是跟你們說了來山城看學校。”
“你爸爸就是知道你要過來看學校,專門讓我陪同,帶你去見見陳老,他專注知産領域二十多年,學校你想選這裏,我們沒意見,但導師這一點,聽你爸爸的,對了,你不是早上的航班,白天怎麽一直沒消息。”
季詞安吞咽一口虛無,平靜說:“臨時被事情絆住,耽擱了。”
季媽媽自動把這話理解為兒子在榆市出發被耽擱,改簽了航班,于是說:“好,那你在機場等着吧,我去接你,一起吃晚飯。”
季詞安沒立時給出回答,但又想不出什麽理由拒絕,最後應了聲好,挂斷電話。
過程裏,也在想,這事要如何解決。
爸媽知道他研究生階段仍堅持讀法後很認真的和他談過一次話,詢問他到底和當年在爺爺家住認識的那個女孩有無關聯。
要說有關聯,據他們所知,那女孩結束治療後兩人就沒了聯系,大學也沒見兒子有過感情,他們這個兒子,多少應該有點大病。
該介入治療就介入治療。
看穿父母意圖的季詞安便撒了點小謊,說是知曉爸爸想讓他畢業後到家裏公司上班,但目前他對管理的确不感興趣,讀法律,又有生科背景。
畢業後做知識産權相關的律師,一樣可以為自家公司效力。
事實上,他想讀法是想成為一名訴訟律師。
也只有訴訟律師,才能讓他親手把那個人渣送進去。
高中畢業後,爸媽在學習上已經很少管他,除了一些大事上的決斷會詢問他的決定 ,其他全憑他自己拿主意。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打算铤而走險,先以謊言騙過爸媽,之後一切成了定局,真被戳破,再想別的辦法。
但帶他見導師這事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也正是因為明白這其中的良苦用心,才會感到為難。
早晚要解決的事,被提前擺到了面前,要怎麽解決,才能讓父母接受的同時,又不寒了父母的心。
……
這抹為難,自然也被夏舒窈看在眼中。
原本她在閉眼休息,聽着季詞安回撥電話,同處一室讓她被迫聽到了電話內容。
緊接着就感受到季詞安陷入異常沉默的狀态,也會想,是因為她的存在讓他為難了嗎。
所以她慢慢睜開眼,觀察了下他的狀态,像是在思考什麽,很專注,她盯着他看了幾分鐘都沒被察覺。
最後,還是夏舒窈先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是因為我嗎。”
聽聲回神的季詞安答得很幹脆:“不是。”
這份果斷,讓夏舒窈的心安了安。
又聽見他說:“怎麽會這麽想。”
“随口問問罷了。”夏舒窈也不是扭捏的人,他問了,她便回答:“但有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季詞安伸手關掉壁燈,抱住她一起躺下:“再睡會兒,吃完飯我送你去機場。”
這般貼心的舉動,令夏舒窈的心輕輕的蕩漾了一下,像是平靜湖面泛起層層疊疊漣漪,久久不能止息,她在他懷裏稍稍擡起頭,輕聲喊他名字:“季詞安。”
視線對上,夏舒窈眨眨眼,調侃:“你對誰都這樣嗎?”
她們的關系,大可不必對她這麽用心,展露這般溫情的。
季詞安視線牢牢鎖在她臉上,沒有立刻給予回答,直到夏舒窈實在覺得不自在,打算偏開眼神,聽見他說:“只有你。”
沉着又不乏溫和,冷靜也令人信服。
相處中被揣測用心,放常人也許都要生氣,偏他能如此坦然以對。
難得的,夏舒窈感到片刻的慌亂,她從沒在男女關系中付出過真心,也害怕碰上別人的真心,過往的經歷很多時候會令她有一種不配感,所以她習慣了混亂,習慣了逢場作戲。
也不是沒聽到別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換做任何一個人,她都可以一笑置之,但大約是因為才被季詞安撞破過她的脆弱時刻,也因為最近對他的了解,讓她不會懷疑他的品格。
她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這樣的他,所以夏舒窈假意打了個哈欠,閉上眼開始睡覺,幹脆不去面對。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逃避可恥,但有用,夏舒窈深以為然。
-
季媽媽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半個小時,原本是想給兒子一個驚喜,倆人有段時間沒見了。
這次借着帶兒子見導師的緣由,她專程騰出來時間,趁着兒子假期,也趁着這個機會,辦完正事,預備和兒子在山城或是周邊來個短期游。
但令她完全沒想到的是,比起驚喜,早到給她帶來更多的是驚吓。
不遠處,她看到季詞安先從一輛出租上下來,很紳士地站在門側等着,緊接着又有一位長相靓麗的女生走下來,那女生剛站穩就抱着季詞安的手臂親了下他的臉頰。
大庭廣衆的,兒子非但沒有推拒,反而還笑着回吻在她額頭。
之後牽着她走去後備箱取行李,一個眼熟的黑色背包,是他的,單肩挎上,又拿出一個小號的淺綠色行李箱,一看就是那位女生的,一只手拉着。
再之後,倆人肩并肩往航站樓走,沒有什麽很逾矩的行為,也沒有更親密的動作,但她的第一感覺就是,兒子完了。
她呆呆坐在那,想,眼下情況該下車去見見這位女生嗎,畢竟兒子從小挺不開竅的,一根筋兒系在位分開後再也沒見過的女生身上。
如今有了交往的對象,該開心的,但好像也不,畢竟這場遇見太突然了,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就這麽不知道想了多久,眼前早沒了倆人身影,接到兒子的電話,問她到哪了。
季媽媽吞咽一口虛無,一霎間便有了決斷:見面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問吧。
電話挂斷不久,季詞安根據電話指示找到停車位置,拉開車門上車,很平常的姿态,不冷不熱和老媽問好。
性格使然,他們母子關系不算特別好,但在和季父有矛盾的時候,往往也是季媽媽在兩人之間充當和事佬,季媽媽一直覺得兒子對她比對自家老公有感情。
可眼下親眼看了兒子是如何對喜歡的女生的,季媽媽想,果然,哪有什麽天生的冷情人。
季媽媽的神思飄忽,自然也被季詞安捕捉到了,前方紅燈,快到停車線季媽媽才緊急踩下剎車,停穩,季詞安側臉看向自己老媽,往常見到面,必然要關心問候幾句的人,今天異常安靜。
視線對上,季媽媽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于是季詞安主動問道:“媽,怎麽了。”
今天見面後就怪怪的。
季媽媽扯扯唇,本是想直接問出口的,忽而看到兒子脖頸上的紅色印記,視線停頓幾秒,她收回,一派勘破兒子秘密的調笑口吻問道:“談戀愛了?”
季詞安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往上拉了點衣領,“沒。”
想到親眼撞見的那一幕,季媽媽笑起來:“兒子大了,有什麽事情都不和媽媽說了。”
季詞安抿抿唇,道:“媽,真沒有。”
“不過有另件事,還是要和你說下。”
“什麽事。”季媽媽問。
自然是考研相關的事情,但開車途中顯然不适合讨論這個話題,于是他說:“先開車吧,晚上吃過飯再和您說。”
……
也是吃過飯回到入住的酒店房間,季媽媽才知道兒子為何要把這場交談安排在最後,若是在晚飯前,這頓飯她就吃不下了,真不知道該說兒子孝順還是不孝順。
彼時,季詞安坐在沙發上,語聲平靜的告知她壓根沒打算讀知産,備考的是訴訟法相關。
挺突然的,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詢問原因:“還是因為當年那個女孩?”
面對老媽,季詞安不想說謊,他點頭說是。
片刻,季媽媽終于還是忍不住了:“我能理解小的時候遇見比較驚豔的人,會讓人念念不忘的感覺,媽媽也年輕過,但你不能因為一個再也沒見過的人,耽誤自己的前途,因為這個問題,高考的時候你和爸爸鬧的那麽兇,現在還要再來一次的話,媽媽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你和爸爸的關系了。”
“大學這三年,我們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
一句話,宛若平地驚雷。
季媽媽不淡定了,沒曾想兒子瞞的這麽好,她一點不知道,視線再次落在被蓋住的脖頸處,季媽媽問:“這痕跡就是那女孩留下的?”
明明在第一次被打趣後他就很注意的用衣領擋住了,但再被老媽提及,季詞安還是有點難為情,他遲緩地點了下頭,應了聲是。
季媽媽在心裏嘆口氣,有數了。
在失去兒子和支持兒子之間,很輕易的的選擇了支持兒子。
比起擁有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兒子,她更希望兒子成為一個溫情、有血有肉的人。
但想到家裏另一個犟種,她在心底喟嘆一聲,說:“過我這關很容易,陳老那邊,我去推,只是你爸爸那裏,就沒這麽簡單了。”
聞言,季詞安站起來,走去水吧邊倒了杯涼茶,遞到老媽面前,晚上剛吃了麻辣火鍋,又這麽不給老媽準備的讓她接受驚吓,好在最後老媽站在了他這邊,他少見的在老媽面前展露笑顏:“辛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