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顧縛槿!
可晴痙攣的心髒突然撕裂般的劇痛, 有什麽從靈魂深處炸開,措不及防,鋪天蓋地, 她明明痛得想抱頭尖叫, 卻僵硬的一動也動不了。
顧縛槿……
她叫顧縛槿……
明明這麽陌生的名字, 從未聽過的名字,為什麽會讓她這麽難受?生不如死的難受?!
無數記憶碎片紛至沓來, 不管她想不想願不願意, 瘋狂地塞進她的身體。
好痛, 她要不行了!
一方面有什麽瘋狂咆哮着從體內向外沖撞, 一方面又有無數記憶往身體裏塞,要出的和要進的互相碰撞,電閃雷鳴!好難受!快要爆炸了!
一動也沒動不了的可晴突然沖破了禁锢, 一手捂住炸裂的腦袋, 一手下意識去抓眼前的女人,手指穿過顧縛槿,她抓了個空,顧縛槿如打碎的玻璃, 一片片碎裂,又一片片沖向她, 割破她的皮肉,鮮血淋漓。
【四妹沒了。】
記憶裏屬于劉夏的聲音猝然響起,周遭所有的一切溶解般開始消散, 都沒了,她愛的人沒了, 她恨的人沒了,所有的一切都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晴抱頭跪在地上, 腰背無法支撐全身的劇痛,額頭抵地,痛苦的哀嚎只在靈魂深處爆發,沒有一絲聲音在空氣中傳播。
好痛啊,太痛了!
可晴猛地睜開眼,滿頭冷汗,胸口劇烈起伏,緊咬的牙關仿佛鋼箍鐵焊,腮幫繃得酸痛,卻沒辦法放松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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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有人撲了過來,激動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可晴,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可晴耳蝸嗡鳴,勉強分辨出那是劉夏的聲音。
可晴緩緩轉過頭,看到可晴紅着眼圈看着她。
可晴僵硬地動了動,繃緊的牙關一點點放松下來,靈魂深處的劇痛依然還在,卻好像沒有那麽難以忍受了。
劉夏幫她擦着額頭的冷汗,那關切的神情不像假的,可可晴卻有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就像是剛認識了半天的同學突然對你情根深種,就算看上去再怎麽真誠,你依然沒辦法打心眼裏相信。
什麽是真實的?什麽又是假的?
曾經她以為是真的,結果是假的,可等她歷經撕心裂肺的陣痛接受了是假的,卻又有人告訴她那都是真的。
是不是很好笑?
劉夏絮絮叨叨又說了很多,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劉夏的身後站着兩個陌生的女人,一個一言不發,一個也在說着話,她都聽不進去。
耳鳴忽遠忽近,遮掩了一切,所有的聲音都像是隔着海螺,空茫沒有實感。
可晴掙紮着爬起來,抽出握在劉夏手裏的胳膊,恍恍惚惚下了床。
好像忘了穿鞋。
不重要了。
可晴光着腳下了樓,劉夏追在身後,嘴快速的張合着,還在說着什麽。可晴聽不到也不想聽,管踉踉跄跄出了別墅,深一腳淺一腳向前走着。
可晴一臉焦急地拽住了她的胳膊,指着她的腳不知在說着什麽,她一個字也聽不清,只是順勢低頭看了眼,看到了腳下似乎有血跡。
她的腳受傷了?可是完全沒有感覺到疼。
可晴推開劉夏繼續往前走,又有人在身後按住了她的肩膀,她走不動,轉回頭。
身後是個煙紅色長發的女人,很漂亮,她查劉夏的時候有見過她的照片,是顧浩煙,顧家老大。
和劉夏不同,顧浩煙從她起來就沒有說過話,這會兒又拉住她想要做什麽?
她很難受,想趕緊離開這裏,不管是回學校還是回家都好,只要不是在這裏。
顧浩煙開了口,只說了一句話,卻和劉夏的幾百句都不同,像是乍然刺穿了靈魂,清晰地鼓動了她的耳膜。
“只有你能救顧縛槿。”
什、什麽?
救誰?
腦袋好痛,五髒六腑都好痛,能不能不要說了,能不能讓她先離開?
她虛弱地掙紮着,根本掙脫不開。
顧浩煙每一個音都帶着穿透靈魂的力量,每一個字都訴在她的靈魂深處,不管她想不想聽。
顧浩煙道:“我只保住了她微末一點能量,就在你的靈體內,只有和她靈魂之力完全相同的你才能蘊養。”
可晴笑了下,笑容慘白又羸弱。
可晴道:“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劉夏扶住快要站不穩的可晴,隔着單薄的衣服能感覺到可晴的身體在控制不住地打顫。
顧浩煙道:“我需要你蘊養她。”
聽聽這高高在上的語氣,明明是你們招惹的我,弄得好像我欠了你們似的。
可晴道:”如果我說不呢?“
顧浩煙道:“那我就強制删除你的記憶,把你變成傻子,傻子是最聽話的。“
劉夏在一旁不知說了什麽,可晴依然聽不清楚,只看得出是在和顧浩煙争吵。
顧浩煙并不理劉夏,又道:“她的能量非常孱弱,需要馬上蘊養,你還有一分鐘時間考慮。”
一分鐘。
呵呵。
可晴推開攙扶她的劉夏,望着顧浩煙不茍言笑想的臉,慘然笑道:“反正不管我願不願意,結果都一樣,何必還要裝模作樣問我?“
顧浩煙無動于衷道:”還有35秒。“
可晴閉了閉眼,眼眶灼熱幹澀,想哭,卻擠不出一滴眼淚。
那麽多記憶突然塞進來,她還沒來得及捋順,更沒來得及安靜地想一想,她現在很難受,腦子很亂,渾身都疼,可惜沒有人關心,也從來沒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顧浩煙倒數到最後一秒時,可晴道:“好,我養。”
顧浩煙松開了按在她肩頭的手,道:“其實蘊養也不是什麽難事,不需要你特別做什麽,只要正常生活就行。”
如果真像她說得這麽簡單的話,她為什麽拉着她說這麽久,還威脅要把她變傻子?
可晴道:“需要多久?”
顧浩煙注視着可晴,緩緩道:“一萬年。”
可晴虛軟地站不住,又不想靠着劉夏,頭暈眼花扶住了一旁的行道樹,腦袋沉得像是有千萬斤,怎麽擡都只能擡一半:“你在跟我開玩笑?”
顧浩煙道:“這已經是最快的了。”
可晴道:“可我根本活不了那麽久。”
顧浩煙道:“你現在不是已經活了這麽多世了嗎?”
可晴身形搖晃,垂下頭,嗤笑了聲:“你的意思是,我下輩子,下下輩子,以後千百輩都得帶着記憶轉世,千百世都不得安寧?”
顧浩煙道:“不需要轉世,太慢了,我挑了個時間流速很快的玄幻小世界,你只要去那裏就行了,那裏随便閉個關就是幾百年,一萬年很快就會過去。“
可晴緩緩看向顧浩煙,道:“你的意思是,我這一生到此結束?我的父母白養了我十幾年,我連盡孝都不能盡孝?”
顧浩煙道:“這個你不用擔心,那邊的一萬年相當于這邊的一年,這一年你以國際交換生的身份離開,不會有什麽影響。”
國際交換生?也是,對顧家來說,這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安排。
可晴笑得凄涼:“反正我也沒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
顧浩煙擡眸看了眼小區監控,監控立刻刺啦一聲冒出火煙。
顧浩煙攥住可晴的手腕道:“事不宜遲,現在就去,那裏有靈氣,對蘊養有好處。”
可晴掙紮了下道:“就算是交換生,我也不可能走之前不跟家人見面,我……”
顧浩煙打斷道:“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會有人代替你見你的家人。”
沒等可晴想明白這句話什麽意思,下一秒,被攥着的手腕傳來灼燒般的劇痛,淡淡的紅光自手腕處迅速蔓延,眨眼便将她全身包裹,強烈的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等一切歸于平靜,再睜開眼,可晴到了一處仙府,成了九十九重天的兆晷神君,以往只有小說、電視劇才有的玄幻世界展現在她面前。
可晴身上的黑氣已經沒了,可她也沒覺得多開心,抑郁症似乎并沒有好,她對這新奇的世界也沒有多少好奇,她只盼着趕緊結束趕緊回去。
可越是有期盼往往越是最難熬。
九十九重天清冷孤寂,神仙們的愛好不是喝酒就是下棋,再不然就是釣魚,想打發時間都沒有去處。低階的小仙還能各司其職有事情做,如可晴這樣的上古神君,受萬仙敬仰,除了普通神仙搞不定的兇手,平時并不需要做什麽,還不能随便下凡,尤其神仙不用睡覺,體感時間再翻個倍,這就更難熬了。
可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一天一天捱過來的,她閉關得非常頻繁,閉着閉着就有些閉不動了,就好像睡多了就會睡不着,總閉關就會沒辦法凝神,凝不了神就不存在所謂眼一睜一閉就是百年。
萬年時光,可晴從盼望到暴躁,再從暴躁到麻木,等時間終于到了,她已經感覺不到丁點的欣喜。
那天就像往常的每一天,她在雲床上打坐,突然感覺靈體劇痛,有什麽要破體而出,她痛得暈死了過去,再醒來顧浩煙已經站來了她面前。
顧浩煙依然是煙紅色的長發,黑色的吊帶長裙,美豔高貴,只是高跟鞋踩在玄幻的玉石磚上格格不入。
顧浩煙懷裏多了個嬰兒,她把嬰兒抱到她面前道:“她對你的能量最熟悉,你能給她安全感,你來養。”
她能給她安全感?意思就是這嬰兒沒有前世的記憶?
真好啊,真幸福。
可晴垂眸看着粉嘟嘟的奶娃娃,蓮藕胳膊白嫩嫩一截一截的,漆黑的眼眸晶亮閃耀,眼白透着微微的藍。
可晴推開了小縛槿。
可晴道:“我的任務已經完成,送我回去。”
顧浩煙道:“你養。”
可晴自雲床上撐身坐起,自下而上望着高高在上的顧浩煙,低聲笑着,每一聲都仿佛在泣血。
“她不是很需要我這一半的能量嗎?那就讓她吸走吧,我活夠了。”
她以為憑着顧浩煙道霸道,會說不養就把她變成傻子,卻沒想到,顧浩煙收回了遞出的嬰兒,長睫低垂,說出一句:“那就給你幾天時間。”
什麽意思?什麽幾天時間?意思是給她放幾天假,幾天後還得帶孩子?
真當她是軟柿子,可以任她們随意搓圓揉扁?
可晴道:“我不會帶的,你要麽就殺了我,要麽就把我弄成傻子,如果傻子能帶孩子的話,你就如願了。”
顧浩煙擡手朝她送出一縷赤紅光塵,道:“這是受了玄幻世界觀的荼毒了?張口閉口就是打打殺殺。”
可晴還想再說什麽,那光沉已經将她纏繞,她眼前一黑,猝然又亮了,清冷無塵的仙府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繁華的現代都市。
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