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十年前被賀初秋提分手時,寒曜年确實曾經感到過憤怒,甚至會用刻意冷淡報複賀初秋。
那時的他還會幼稚的賭氣,陷入你不聯系我,那我也不聯系你的交往誤區。
當然,最後每次都是他憋不住主動,又再次被賀初秋推開。
分手後繼續當同桌的日子,對寒曜年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煎熬。
在一次次遭受冷眼後,他終于心如死灰,選擇出國。
他一度恨死了賀初秋,恨他帶給他最極致的愉悅,卻又轉瞬收走了一切。
當時的他沉浸在失戀的痛苦裏,卻從來不曾知曉,賀初秋故作冷淡背後,懷着一種怎麽樣的心情。
他什麽都不知道,甚至還在重逢後風度盡失,對賀初秋做出百般羞辱。
寒曜年自責不已,他迫不及待地想和賀初秋見面,向他道歉,再把人抱進懷裏,好好彌補這些年分離的損失。
寒曜年對着後視鏡整理頭發,甚至還特意在路邊買了束花,緊張得仿佛确定關系後第一次約會,他光是想象着賀初秋的臉,就忍不住怦然心動,難以自制的憧憬。
寒曜年按響門鈴,無人回應。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冒昧,應該先打電話詢問才是。
他撥通賀初秋電話,卻是無人接聽。
難道還在公司加班?寒曜年又驅車去了賀初秋工作室,依舊不見人影。
寒曜年心髒沉了沉,難道賀初秋又被威脅,所以不敢再回應?
不對,當初他們都是學生,所以無法和大人抗衡。但現在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業,就算寒雷只手遮天,也已經很難徹底威脅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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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一點,說不定只是暫時沒看手機。
寒曜年緩緩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而他一直等到晚上,賀初秋都沒有任何回應。
反複而漫長的等待,逐漸消耗完寒曜年的耐心。他回到車裏撥通電話,語氣沉沉:“立刻找到賀初秋。”
“叮咚——”
挂斷電話的下一刻,寒曜年公寓門禁彈出了一個快遞提醒。
·
公海裏停泊着一架私人游艇,賀初秋在船上緩緩睜開眼睛。吸入過量麻.藥讓他身體有些發軟,大腦也有些不清晰。
好暈,腳下的地仿佛在晃來晃去,賀初秋費力睜開眼,剛一動就差點兒跌進水裏,他迅速抓住船舷保持平衡,這才發現原來不是他的錯覺——
他現在正躺在一艘小船上!
這艘小船又小又窄,根本活動不開,浪輕輕一拍就翻了。
與之相對應的是他面前停了艘超級游艇,船身高大,燈火輝煌,一大一小形成了慘烈的對比。
他這是在哪裏?
賀初秋迅速檢查了一遍自己的随身物品,電腦手機全不見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手表還在。
綁架他的人可能以為這只是塊普通手表,又或許是壓根兒沒發現手表的存在。但無論如何,這對賀初秋來說是一件好事。
戶外手表內置全球離線地圖,可以實時檢測自己的數據。賀初秋打開地圖,這才發現自己在太平洋公海上,距離陸地已經很遠了。
時間是淩晨12點,也就是說,他已經失聯了接近9個小時。
賀初秋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理清當下的處境。
剛收到應建方的U盤就出事,對他下手的人基本不用猜,和寒山地産脫不了幹系。但對方既然沒有立刻處置他,也應該猜到東西并不在他身上。
這種情況下,對方一定比他更着急。說不定早就盼着他醒來,好詢問東西的下落了。
想清楚這點後,賀初秋就冷靜了下來,他坐在小船上,悠閑地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不看他的處境,眼前的景色其實相當浪漫。
今夜無雲,風也不算大,月亮照得海水波光粼粼,像是一片柔軟的絲綢,強勁的北太平洋暖流帶來熱量,讓他身體不至于失溫。
突然間,游艇上傳來一束強光,有人發現他醒了。
親水平臺打開,有人坐着摩托艇過來。摩托艇一個C型甩尾停在他面前,打頭陣的那彪形大漢說:“東西在哪裏?”
賀初秋眼皮也不擡,徑直道:“我只告訴寒雷。”
大漢:“這件事與寒雷無關。”
賀初秋不吭聲了,晃晃悠悠地坐在小船上,任憑對方威逼利誘,都不為所動,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他要和寒雷談。
大漢失去耐心,威脅道:“你別敬酒不吃罰酒,這裏可是公海,就算你真發生點什麽,也不會有人知道。”
賀初秋擡眸看了他一眼,語氣淡定:“你以為我只會傻傻被你們綁架,什麽準備都沒做?”
大漢霎時沉默了下來,顯然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請賀記者上來。”一道威嚴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寒雷終于露了面。
賀初秋被大漢帶回游艇,寒雷笑着站在一旁:“手下的人沒規矩,讓賀記者見笑了。”
“确實挺好笑,”賀初秋涼涼一笑,毫不留情道,“一想到寒總手下樹倒猢狲散,只剩下這種貨色辦事,我就替您感到可惜。”
寒雷嘴角抽了抽,沒有被他激怒,只是道:“請你過來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想要回我的東西。你我都知道那份賬本的分量,後果不是你這樣的小人物能承擔的。”
“什麽後果?”賀初秋擡眸看他,冷冷道,“是虛構五年假賬騙取貸款,操縱股票,讓無數普通人人住進爛尾樓維權無門嗎?”
“賀記者說笑了,”寒雷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又很快被他隐藏,繼續道,“寒山地産确實遇到了一些困難,但這是時代發展的必要階段,我們內部已經在降本增效,你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就置幾萬名員工于不顧。”
賀初秋簡直要為他的厚顏無恥拍手稱快:“所以你做假賬是為了大家好?”
寒雷:“我們都知道,房地産不能硬着陸。”
“我才不管房地産硬不硬着陸,”賀初秋冷冷道,“我只知道我現在已經失聯9個小時,你如果再不放了我,一個小時後,寒山地産做假賬的新聞就會被公之于衆。”
寒雷臉色一沉,終于維持不住表面的鎮定:“賀初秋,你就非要如此趕盡殺絕?”
賀初秋冷厲地看着他:“是你先行不義。”
他們在漆黑的海面上對峙,誰也不肯服輸。
但最終,還是寒雷敗下陣來,他嘆了口氣,緩緩道:“行,我是怕了你了,我保證不會對你怎麽樣,你先把視頻攔下來。”
賀初秋卻沒有點頭,而是繼續說道:“除此以外,你還要公布假賬行為自首,并且向全體股民和消費者道歉。”
寒雷沉默良久,露出愧疚的神情:“你說得對,是我對不起他們,如果不是大環境不好,我也不會做這種事情。”
賀初秋取回了自己的手機,在通話記錄裏看見寒曜年的未接來電,他沒有回複,只是打給葛佩珊說:“取消視頻發布。”
然後他挂斷電話,擡頭看向面前的寒雷:“現在輪到你了。”
“可以,我先準備一下,”寒雷嘆了口氣,又說,“但為了以防萬一,我要先收走你的手機。”
在賀初秋警惕的目光下,寒雷繼續道,“請你理解,這件事事關寒山地産的根本,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想讓消息提前暴露。”
賀初秋把手機給了他,坐在沙發上等待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賀初秋失去耐心,再次開口:“寒雷,你還要準備多久?”
寒雷:“時間過去多久了?”
賀初秋:“一小時20分鐘。”
寒雷:“那距離你失聯,已經過了十個小時吧?”
賀初秋心中産生一股不好的預感,下一刻,大漢拿着ipad走過來,說:“老板,我們查過了,目前各個平臺都沒有相應的新聞。”
寒雷滿意地笑了起來:“賀記者真是說話算話,令人佩服。”
然後他吩咐手下:“帶他下去休息。”
大漢過來要帶走他,賀初秋終于明白過來,難以置信道:“寒雷,你騙我?”
“我說過,這件事事關寒山地産的根本,既然可以完全杜絕風險,我為什麽要承擔那萬分之一暴露的可能?”仿佛贏得了一場漂亮的棋局,寒雷優雅地笑了起來,“賀記者,誠實是學生時代的美德,但不能給你工作經歷增添榮譽。”
賀初秋憤恨地看了眼寒雷,心懷不甘地被帶回了房間。
寒雷坐在吧臺前品酒,有些後悔沒叫紀安安過來。早知道賀初秋這麽好對付,他就不該這樣大費周章。
勝利的喜悅讓他心癢難耐,忍不住想發洩出來。他給紀安安打視頻電話,安安平日裏都是秒接,這次卻久久沒有反應。寒雷皺眉挂斷視頻,又換了二號女伴進行視頻。
海上起了風浪,吹得游艇左右搖晃,令人作嘔。
“老板,不好了!”下屬突然推門進來,滿臉焦急,“視頻發了!!”
“混賬,誰讓你進來的?”寒雷抓了個煙灰缸砸過去,視頻那邊傳來女人嬌俏的笑聲。
下屬戰戰兢兢:“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我也不會在這個時間點打擾您。”
被這麽一鬧也沒興致了,寒雷穿好衣服,點了根煙:“什麽事?”
“賀初秋發視頻了,”下屬滿臉慘白,“現在全網都是寒山地産做假賬的消息!”
“什麽?!”燃燒的煙蒂掉在地毯上,直到鼻尖聞到燒焦味兒,寒雷終于回過神來,他一腳踩滅煙蒂,冷着臉道,“壓熱搜,聯系各大媒體删除視頻。”
“能删的我都删了,”下屬面露苦色,“但視頻網站老總和您是死對頭,不僅不答應删除視頻,反而開始大肆推流,現在已經推上了熱搜。”
寒雷啪一聲砸碎平板電腦,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他一把擰開賀初秋房門,氣急敗壞:“賀初秋,你到底做了什麽?”
門內,賀初秋安靜地坐在單人椅上,語氣平靜道:“是寒總你先撕毀協議。”
寒雷反手就給了下屬一巴掌:“我沒告訴過你,不許讓他碰手機嗎?”
男人的臉瞬間就腫了,他擦掉嘴角的血跡,搖頭說:“老板,他手機一直在我這裏。”
寒雷又看向身後一群倒黴蛋:“你們誰借手機給他了?”
倒黴蛋一愣,迅速搖頭。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寒雷皺眉:“賀初秋,你一直在騙我?”
“是你撕毀交易在先,”賀初秋搖頭,失望起來,“如果你當初好好道歉,這些視頻本不會流出去。”
寒雷沉默半響,猛地搖頭:“不對,你根本沒有聯系外界的手段,你第一通電話就是假的!”
“別把我和你相提并論,”賀初秋冷哼一聲,嫌棄道,“我只是設立了第二道保險。”
寒雷愣了愣:“第二道保險?”
賀初秋:“第一通取消視頻發布的電話是真,但如果我2個小時後沒有再次确認,那麽這條命令就作廢,視頻照發。”
沒想到賀初秋還有這樣的手段,寒雷被氣得鼻孔張大,嘴角一陣抽搐。
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大手一揮,冷冷道:“把人給我帶出去!”
賀初秋被帶到了船頭,腳後跟都落在了船舷外。兩個大漢抓着他胳膊,一是為了防止他掉落,也有可能是為了在關鍵時刻推他下海。
賀初秋輕嗤一聲,滿不在乎地笑了起來:“寒總,您這就有些難看了吧?就算您處置了我,已經發生的事情也不會改變。”
“但可以讓我出氣,”寒雷站在他對面,滿臉陰鸷地說,“賀初秋,我現在很憤怒,你最好不要再激怒我。不然我無法保證,不會對你做點兒什麽。”
“您大可以對我做點兒什麽,”賀初秋看了眼腳下奔湧的海水,語氣平靜道,“如果我出事,第一嫌疑人只能是你。真正徹查起來,才是您的萬劫不複之地。”
仿佛被當頭澆下一盆冷水,寒雷憤怒的心髒霎時冷卻下來。區區一個賀初秋,還不值得他用後半輩子來冒險。
但讓他就這樣放了人,他又出不了這口氣。
他就不明白了,怎麽連賀初秋這種小人物都敢和他叫板了?偏偏他還一時找不到破解的方法。
寒雷又氣又憋屈,他走過去抓住賀初秋衣領,準備打人一頓好好兒出氣。
還沒來得及動手,高空突然傳來一陣螺旋槳聲音。
寒雷擡頭一看,游艇上方不知何時多了一架直升飛機。
直升機艙門打開,寒曜年半個身體都探出了駕駛室,他左手抓着機頂扶手,右手舉着喇叭說:“寒雷,立刻放了賀初秋,否則我讓你的情婦和私生子陪葬!”
直升機後座,紀安安和她幼年的孩子哭着大喊:“老公,爸爸,救我嗚嗚嗚!”
寒雷額頭一跳,瞬間破口大罵:“寒曜年,你着個畜生!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我數到十,”寒曜年握着喇叭,鋒利的眉眼滿是冷意,“十、九、八……”
寒雷憤怒地看向寒曜年,曾經他最驕傲的兒子,現在卻化為一柄最尖銳的矛刺向他。
下屬:“寒總,要不要……”
寒雷陰鸷的眼睛射出兩道光,篤定道:“他不敢。”
寒曜年什麽性格他清楚,他賭他不敢沾上人命。
“七、六……”倒數還在繼續。
“五、四……”
夜空中突然墜下一道白影,紀安安被人推下了直升機。
“啊啊啊——”
漆黑的海面響起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寒雷心髒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連忙喊道:“寒曜年!你住手!”
不過短短幾秒,紀安安已經從他視線中消失,寒雷跑到船邊一看,發現紀安安停在海平面上方,她身上綁了根安全繩,人還好好兒的,就是被吓傻了。
寒雷心疼又憤怒,幾乎吼破了音:“寒曜年!快把你繼母給放了!”
“再給你十秒鐘,”寒曜年平靜地看着他,目光仿佛染血般冰冷,“十秒鐘後,我會解開她身上的安全繩。”
紀安安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哭聲,連鬼片裏索命的女鬼也比不上她凄厲。
因為她知道寒曜年是認真的!
這個人從得知賀初秋出事時就瘋了,幹得出任何恐怖的事!
紀安安不安地哭喊起來,祈求寒雷能看在過往的情分上,高擡貴手。
寒雷急得團團轉,他确實舍不得紀安安,這個女人給他生兒育女,卻從來不要求半點兒名分,還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愛情。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甘心向這個逆子認輸!
從古至今,都沒有兒子爬到老子頭頂的道理!
冰冷的倒數還在繼續:“五、四、三,放——”
“等等,我放了賀初秋!”寒雷再也堅持不住,悲戚地喊了起來,“寒曜年,你快放了她,我把賀初秋還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