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研究院
第5章 研究院
最初階段的震驚過後,理智回歸,面對這份不正常的數據,幾個人考慮的就更多了。
科員甲先轉向醫生:“怎麽現在還會有純種人類?”
科員乙強調重點:“而且是今天才發現?”
自全球獸化開始,未被獸化精神力影響的純種人類越來越少,科學界研究出檢測精神力的方法後,已經确認全球人類已經都轉化為獸人了。
“是不是電腦出了問題,”科員甲向最簡單的方向猜測,“如果他真的是純種人類,幾天一次的精神檢測根本逃不過去,應該早就發現他精神力的異常了。”
“或者他的體質是突然改變?”科員乙想的更高端,“返祖現象?”
醫生對着這兩個大開腦洞的同事,手中握着的筆敲了敲鍵盤,被檢測人的信息主頁跳出來,“葉漱,系統中根本沒有這個人的數據,在此之前,他沒有進行過一次精神檢測。”
“怎麽可能?除非他是從深山老林中回來的。”科員甲最先發出質疑。
全球獸化剛穩定那一階段,社區工作人員挨家挨戶上門做檢測,錄入每一個居民的精神力指數。
到了現在,已經變成常态化管理了,要求公民每隔幾天就要做一次精神檢測。最遲七天沒做,系統發出提示,就會有人直接找上門給你做。
科員甲乙為人民服務,有時候人手不夠的時候也被借調走負責上門檢測的事,對此再清楚不過,生活在達理洲範圍內的,只要是個人,就逃不過精神檢測。
但葉漱就是第一次做精神檢測,所以這份異常的數據現在才出現。
推理到這一步走到了死胡同。
這時候,安眠弱弱地舉起來一只手。
“如果,我是說如果,”安眠咽了下口水,“葉漱他,是憑空冒出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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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員甲乙與醫生緩緩對視一眼。
十分鐘後,檢查室人去屋空,科員甲乙、醫生、安眠分別行動。
科員甲拿上檢測表去找李科長,科員乙越過還和葉漱待在一起的特行隊副隊長烏岫,直接去聯系特行隊的隊長——武芙。
醫生打電話聯系他的老師——研究院的首席,安眠再次撥通自家組長的電話,這次不是讓白組長來撈自己,而是彙報突然出現一個珍貴的純種人類的事。
十分鐘前讨論得出的結論回蕩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腦海中,“這已經不是我們能處理的事情了,必須上報。”
獸管局,特行隊,動聯網,這三位一體的在全球獸化出現後建立起的機構,還有專門從事獸化研究的研究院,在今天一天,将迎來不亞于當初發現獸化爆發時的震動。
而當全世界都有可能為葉漱最後一個純種人類的身份震動的時候,當事人本人,正在獸管局外,無知無覺地思考該怎麽隐藏自己外來居民的身份,絲滑地混入本地人的社會當中。
初夏的微風吹過林稍,帶起樹葉沙沙作響,日光穿過林間落下的光斑跟着晃動,金色晃目中,葉漱眯起眼,光線在他的睫毛上跳躍。
“烏副隊,看你和李科長認識,那你了解進獸管局做飼養員有什麽要求嗎?”
烏岫看過來,葉漱貌似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下,“是這樣的,我學歷不高,”學歷不是不高,是沒有,畢竟上一個世界的博士學歷在這個世界不硬性流通,“但很喜歡飼養小動物,把熊貓送進去後很舍不得,就想問下你招聘條件,看看我有沒有機會。”
烏岫直接回答,“沒有。”
葉漱:“……”
過了一會,換個話題,葉漱再接再厲,“烏副隊,你的職稱是副隊長?這類的身份,你平時會随身攜帶身份證明嗎?”
烏岫瞥葉漱一眼,葉漱立刻揚起無辜的笑容,表達自己是等的無聊才這麽問的。
烏岫收回眼,又和之前一樣垂下視線,淡淡回答葉漱,“會。”
葉漱眼睛裏面的小火苗跳躍一下,“那我能看看嗎?”
烏岫:“不行。”
葉漱:“……”
葉漱嘆一口氣,向後靠在長椅背上。
被要求在獸管局外等待的這半個小時,葉漱一直在試探怎麽從烏岫這裏套話。
他既想了解這個世界的信息,又不想被懷疑自己不是本地人的身份,不然怎麽竟然連常識都不知道。
可惜套話進行的異常艱難,通常是葉漱說一堆話,烏岫用“不行”、“嗯”、“沒有”、“……(沉默)”就打發了。
好在最後還是得到不少信息。這個世界發展到現在這個社會階段,不出所料和他原來的世界一樣也有系統的身份信息機構,想要在這個社會生活,沒有身份證明,寸步難行。
葉漱想過要不破罐子破摔,直接去社安局錄入身份信息,說自己是穿越時空來的,但那樣做的結果要不被送進實驗室研究,要不被送進精神病院關懷,是不用擔心身份證明的問題了,人身自由也沒有了。
葉漱暫時的打算是,先找到一份不需要身份證的工作,在了解到這個世界更多信息後,再去社安局,看能不能以失蹤人口的身份混個身份證。
接下來如何行動的方向确定了,葉漱心裏暫時安定下來,再看晴日和煦、惠風和暢,身心也被真實的環境感染,對這個世界有了融入的實感。
等了半小時,獸管局還不見有人出來。葉漱正盯着獸管局的鐵門走神,看到門前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過去一個人。
黑色的風衣在對方身上穿出秀臺高定的氣質,不知道給門衛展示了什麽證件,後者直接放人進去了。
鐵門在黑色風衣身後閉合,在往獸管局大樓走的時候,突然回頭看了葉漱一眼,目光越過一百米的距離,精準落在葉漱的身上。
葉漱有一剎那覺得對方是特意轉頭看自己的,但那束目光很快收回去了,只剩風衣的一角飛揚在鐵門的縫隙後。
白夜游剛走進獸管局大樓,便遭到自家組員的飛撲。
安眠兩爪扒着白夜游的肩膀,像久別了親人的小可憐。白夜游無情地捏住安眠後脖頸,把人從自己身上提起來,“離遠點說。”
安眠也知道自家組長的脾性,過了那一陣激動心情,就不敢繼續放肆了,把電話裏簡短交代的信息又仔細複述了一遍。
說完便乖巧等自家組長提問更具體的問題,沒想到白夜游聽完第一句問的是他自己,“你當時失控獸化,還有意識嗎?”
安眠啊的一聲張大了嘴巴,“應……應該還是有的吧。”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麽叫應該?”白夜游不放過地追問安眠。
安眠其實也不确定自己當時還有沒有意識,那時候他走在上班路上,精神域突然紊亂,無法控制的在路邊就獸化,因為疼痛整個人意識都是模糊的。
但當葉漱出現抱住的他的那一刻,之前腦海中的痛苦一下子全都消失了,精神域舒服的就像是漂在溫暖的洋流中,整只熊貓舒服地恨不能在葉漱懷裏化成一團柔軟的棉花糖。
現在回想那時候的感受,好像有一剎那确實失去了理智,變成了一頭沒有人類思想的野獸,又因為身上的疼痛瘋狂地想要攻擊什麽。
安眠說不清那種感受,因為那種感覺太短暫,後面葉漱的懷抱又太溫暖,他也不确定那一瞬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但安眠本能地不想往深處去想這個問題,他知道白夜游追問他這麽具體的原因。獸人精神狀态過界的一個表現就是無法控制的獸化,白夜游是擔心他的精神狀态已到臨界邊緣。
但既然自己現在沒事,安眠就沒有把這些說出來讓白夜游在這個時候為自己分心。
他仰頭沒心沒肺似的笑了笑,“過界的獸都沒法再變成人,難道現在和你說話的是一頭熊貓嗎?叽~”
白夜游冷哼了一聲,“算了,問你也沒用,獸管局應該給你做了精神檢測吧,等之後結果出來再說也不遲。現在先說純種人類的事。”
談到正事,兩人面色都嚴肅下來,白夜游一邊聽安眠說,一邊大步往獸管局的會議室走,等到了後,發現李科長和醫生都已經在了。
長會議桌首是張難得一見的面容,白夜游看向李科長,李科長沖他招招手,在自己身邊拉開了一張椅子,白夜游遂讓安眠去會議室外等自己。
李科長走到會議桌首,俯身尊敬道:“局長,人都齊了。”
獸管局局長擡首,環顧一圈。
會議桌左側,動聯網的組長白夜游剛坐好,正拿起桌上提前準備的檢測資料翻看。
右側是最先發現數據異常的醫生,正在調試攝影投影設備。
大屏投影的視頻連線上,研究院的首席龐成琪一頭花白的頭發,撐着拐杖站在古色古香的書房中。
分出來的另一區視頻框中,A區特行隊的隊長武芙一身高亮度的橙色運動服,黑色的瞳孔在燈火通明的地下訓練場中閃着貓科動物的冷光。
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彌漫這場緊急召開的視頻會議,代表四方勢力與會的人物中獸管局局長身份最高,他于是準備第一個講話,但卻被搶先。
“他還是純種人類,”研究院的首席,龐成琪聲音篤定地開口,“他還沒有發現這個世界的獸化現象。”
“根據我們隊裏目前監控到的,确實如此。”特行隊隊長武芙自然接過話題。
“以我對他身體數據的初步評判,他與我們是同一物種,可能來自平行時空,只是他們那裏沒有發生獸化事件。”醫生結合目前他們掌握到的所有信息,大膽假設。
“這一切建立在他剛來這裏沒多久的基礎上,”白夜游第一個唱起反調,“這個世界全都是獸化者,他能堅持多久不被污染?”
醫生擡眼看向白夜游,“研究理論認為,獸化污染具有意識選擇,只有意識到,才會被污染。所以理論上來說,只要一直維持着他對獸化現象的空白認知,他的獸化精神力就不會被喚醒。”
白夜游挑眉,“可那只是理論,三十年前獸化現象三個月內就席卷了全球,你們根本沒有驗證過。”
火藥味彌漫在會議室間,白夜游與醫生逼視着彼此,互不相讓。
與會衆人衆口不一的争論中,龐成琪的拐杖重重點地,這一刻,在研究院首席的氣勢下,在場所有人都落了下風。
“三十年前,面對那場災難,所有人始料未及,當時沒人弄明白獸化污染是怎麽傳播的。”
“所有的人類基因都被污染了,實驗室的細胞是,我們也是。”
“人類沒能留下任何種族基因的純淨種子。”
“每一時刻,我們體內的人類基因都在和獸化基因厮殺,它們不願意被取代,但我們所有人仍随時面臨着過界奔潰、異化成獸的危險。”
“當我們都支撐不住,變成獸類,或者最後随着獸化基因一起老去死去。”
“地球上将再沒有人類。”
龐成琪在視頻中深深地凝望他們。
“各位,他是唯一的純種人類,是人類基因延續的最後火種。”
“無論你們各自懷有怎樣的意見,我們都要守護好這個希望。”
這個一身風骨一直堅持在獸化研究最前線、讓人忘了他已滿頭銀白的老人最後長嘆一聲。
“不能讓這個世界污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