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掌嘴
懿貴妃的不安也感染了昭帝, 他幾乎要揪起秦太醫衣領來威脅了:“你要是保不住這胎, 朕、朕絕饒不了你!”
秦太醫慌得叩頭道:“陛下、娘娘明鑒啊!其實并沒有那麽嚴重, 娘娘只是有些體虛罷了。臣給娘娘開一副保胎方子, 只要娘娘每日按時飲用就無大礙。不過娘娘千萬要注意, 不能過于勞心勞力啊!”
昭帝這才滿意道:“甚好,甚好。雪茶,你是懿貴妃身邊人, 這藥方你保管好, 每日裏煎藥你也要親自盯着, 切不可疏忽了。”
雪茶歡喜道:“請陛下放心, 奴婢一定會好生照顧娘娘的!”
昭帝又吩咐跪了一地的宮人道:“貴妃有喜,也有你們平日盡職服侍的功勞。朕再賞你們每人一年的份例, 以後更要盡心盡力!”
衆人大喜, 多發一年的份例,這可是堪比過年的大喜事啊!一個個都跪下謝恩,發誓要好好盡忠。
懿貴妃笑道:“陛下可真是歡喜過頭了。這孩子才兩個月便如此大費周章,将來可要怎麽辦呢?”
昭帝叫衆人都下去了, 遂伏在她耳邊說道:“愛妃姐姐, 你不知道朕有多想你給朕生個孩子。啊,看來朕這些天的努力沒白費啊。”
他火熱的氣息噴在耳邊,懿貴妃別過緋紅的臉挪開道:“陛下這說的是什麽話。”
昭帝又湊過去拍她肩膀道:“哎, 愛妃姐姐, 朕可跟你說認真的。這胎要是個女兒, 朕一定讓她做天下最受寵的公主;可若是個兒子……”
懿貴妃警惕道:“若是個兒子, 陛下便怎麽?”
昭帝輕咳一聲,目光炯亮道:“朕就要做個嚴父,每日親自教他念書習武,他必得做天下第一優秀的好男兒,将來才能接過朕的基業。”
懿貴妃好笑道:“孩子還小呢,陛下說這些,可別吓着他了。”
昭帝便摸着她肚皮嚴肅道:“兒子,你可聽好了。在外面等着你的,是一個非常嚴酷的爹。你要是不學好,你爹可是要揍你的。”
懿貴妃聽見便不自覺地心疼,也摸着肚皮道:“乖女兒,你爹爹是吓你的。等你出生了,你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公主哦。”
昭帝:“……行吧。”
昭帝雖只是口上說說,懿貴妃卻認真起了些心思。她想着,眼下宮中只有她一個大了肚子的,倘若這胎真是個皇子,昭帝當真會立他為太子嗎?再想想昭帝方才說要做嚴父、逼他念書習武的嚴肅樣子,并不像是玩笑話,她開始有些心疼這個未出世的兒子了。
再者先帝在時,諸位皇子為了皇位可謂鬥得天昏地暗,饒是後來被扶持上位的昭帝也吃了不少苦頭。可見皇位兇險,她這個做娘的實在擔心啊。
如此一來,她倒希望這胎是個女兒呢。她并不為孩子求什麽位極人上,只要能一生平安順遂、富貴無憂就好了。
懿貴妃嘆口氣,握着昭帝環在她腰身上的火熱雙臂,輾轉許久,又把他給鬧醒了。
“愛妃姐姐,你還不睡,在幹嘛呢?”
昭帝嘟囔着問,一雙手無意識地在她身上亂抓。懿貴妃摁回他手道:“臣妾是在想……如今臣妾不方便侍寝了,也不方便處理宮務,想找個人來分憂。”
昭帝睜開了一條眼縫兒,長長的眼睫翕動着:“分憂?”
懿貴妃紅臉道:“臣妾看,蕊珠這孩子就不錯。”
昭帝徹底清醒了:“啊,又是她!你怎麽對她這麽執着?”
懿貴妃小聲說道:“這孩子雖膽子大,但從不惹事,背後也沒有錯綜複雜的勢力牽扯。因此臣妾早就想她提拔起來做個幫手,還望陛下開恩,幫臣妾提攜一把。”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昭帝又閉起了眼睛:“知道了。”
他半晌無話,懿貴妃想他大約是生氣了,也半天窩在他懷裏不敢動。突然昭帝又問道:“她住在哪個宮裏?”
懿貴妃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嗫嚅道:“榮熙宮。”
昭帝又沉默了一會兒,便從被窩裏爬出來,抓起衣裳便走了。懿貴妃呆坐起來,開始後悔為蕊珠薦了枕席。
輾轉一夜後,她懶沉沉睡到了次日辰時三刻還未起身。按規矩,初次承寵又晉了位份的寧蕊珠要前來謝恩,卻已在正殿空等了許久。她不由忐忑問雪茶道:“我是不是惹了娘娘生氣了?”
她一雙水汪汪的眼惴惴眨着,叫雪茶也有些不忍:“沒有,寧選侍……不,寧才人您多心了。是娘娘親口安排了您侍寝的,她又怎麽會生氣呢?”
寧蕊珠低頭搓着衣袖道:“可是,昨晚皇上突然過來,什麽也沒說,掀了我被子鑽進來就睡了,我們什麽都沒做啊?”
雪茶先是吃驚,再是臉紅道:“寧才人,這……這種話不可以就這樣說出口的!”
寧蕊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也臊得不行。正尴尬時,裏頭懿貴妃終于宣了她進去。
懿貴妃懶洋洋半歪在靠枕上,繡紗寝衣中肌如凝露,胸口含春,叫蕊珠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眼去:“蕊珠見過娘娘。”
“起來吧,昨晚可好?”
懿貴妃盡量使自己的語氣盡量正常些。寧蕊珠斟詞酌句道:“昨晚陛下來,只是睡了一覺……”
懿貴妃眉頭微蹙,寧蕊珠趕緊又道:“不是不是,嫔妾不是那個意思。嫔妾是說,皇上他……真的就只是睡了一覺而已。”
懿貴妃聽明白了,随即一怔:“什麽?”
寧蕊珠跪下道:“娘娘成全了嫔妾做宮妃的心願,将嫔妾提拔至此,嫔妾再不敢有其他奢望了。又怎會背叛娘娘呢?”
懿貴妃慌忙下榻攙起她道:“傻孩子,快起來。本宮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心思。你是宮妃,記着服侍皇上才是最要緊的,又哪來的背叛本宮一說?”
寧蕊珠攀着懿貴妃的手臂,怪不好意思的:“嫔妾說句實話,娘娘待嫔妾恩重如山,嫔妾願意将娘娘放在心裏頭第一位的。娘娘不知道,嫔妾進宮時,家中已空無一人。嫔妾就算将來出宮也是無處可去的。如今能在娘娘這裏過一輩子的好日子,嫔妾哪裏還敢和娘娘争奪寵愛呢?”
說着她就哭了,一張小臉上脂粉都花了。懿貴妃親自将她牽到妝臺前坐下,從屜子裏拿出支紅寶石梅花簪子來與她戴上:“快別哭了,今兒可是你的大好日子,怎麽能哭鼻子呢?本宮竟沒考慮到你這般心思,是本宮的不對。這簪子你且收好,就當是本宮送你的禮物了。”
此事更堅定了懿貴妃培養她的決心。她原想将此事好好和昭帝談一談,可昭帝卻像是與她賭氣般,竟連着三日都不來見她。
懿貴妃便也有些生氣了。他既不來,她挺着身孕也懶得出去找他,她就呆在宮裏安心養胎好了,且看誰能耗得過誰。
偏偏這六宮裏人多事雜,就是不能讓她安心。這寧才人一朝得寵的消息傳了出去,很快便有宮妃坐不住了。
首先感到不忿的便是萬嘉嫔與萬才人。無奈太後已去,再沒人給她們撐腰了,遂暫時不敢造次,只能私下抱怨;再便是守着藥罐子喝了數月的林采女,她又養胳膊又養腿的,聽此消息氣得砸藥碗又割傷了手指;因此真正能将嫉妒之心化為行動的,便只有從不得寵的陶姬了。
這位陶姬,說起來模樣也甚好,進宮也已多年,可就是有個牙尖嘴利的毛病,沒理也不饒人那種。是以衆宮妃都不愛和她打交道。偏是這天她出門時,迎面撞見了和寧才人同居榮熙宮的溫貴人。
陶姬的位分要高些,因此溫貴人便站在路旁禮讓一番。但陶姬妒心一橫,将對寧才人的不滿都撒在了溫貴人身上:“我說溫妹妹,你這是越發沒規矩了。數日不見本宮,怎的行禮便如此随便?還不跪下?”
溫貴人雖說向來好性,但從不懦弱:“陶姬姐姐,只有妃位以上的娘娘們才能受此大禮。姐姐又不是妃位,如何能叫妹妹跪你呢?”
陶姬唾她一口道:“呸!你也配做我的妹妹!一個小小縣令的女兒在這兒裝什麽架子呢,想是你們宮裏那位得寵,你也借機得了皇上幾個青眼不成?可最近并沒有傳出妹妹得寵的消息啊,怎麽,難道是你功力不夠,勾不來皇上啊?”
溫貴人皺眉道:“姐姐說話請自重些。皇上要寵幸誰是他的事,豈是你我能妄議的。”
陶姬呸道:“我看你就是酸得很,才說出這種話來!來人,給我掌了她的嘴,幫她好好治治這口不對心的毛病!”
幾個小太監上前,硬是将無辜的溫貴人打了幾個嘴巴。陶姬得意揚長而去,溫貴人氣得發抖,也只得默默擦了嘴角血跡,回了榮熙宮。
正巧蕊珠歡歡喜喜拿着懿貴妃賞的簪子回來,見她臉蛋都腫了,大驚問道:“姐姐這是怎麽了?”
溫貴人搖頭道:“無事,我自己跌了一跤。”
蕊珠急道:“你不要騙我!誰會跌成這樣啊,定是有人欺負你了!快告訴我,我回了貴妃娘娘,叫她為你出氣!”說罷拉着溫貴人就要往萬壽宮去,溫貴人本想息事寧人,被她這麽一撺掇,也只得随着去了。
此時勤政殿中,昭帝正在來回踱步,揪着朵玫瑰一片一片地扯着花瓣做占蔔:“去見她,不去,去見她,不去……”
四喜看得直搖頭,昭帝這個樣子已經三天了。就為了懿貴妃送蕊珠去侍寝的事,明明自己想得慌,可就是賭氣不去見,這是何苦呢?
終于這朵花也被扯禿了。昭帝舉着花梗,對四喜道:“你看,這不是朕想去見她,而是天意如此啊。”
四喜點頭道:“是,确實是天意。那麽陛下,咱們這就往萬壽宮去?娘娘想來已經等得傷心啦。”
昭帝若有所思道:“你說得不錯。”
四喜歡天喜地叫了轎辇,載着昭帝往懿貴妃那裏去了。路上昭帝想象着懿貴妃為着思念他而伊人憔悴的樣子,不禁将自己感動得眼眶都紅了。他還想好了一整套的說辭,來表示自己原諒了她,接下來就等着她撲進自己懷裏主動獻身了。
美滋滋想了一路的昭帝大踏步進了萬壽宮,卻并沒見到如願場景,而是看到懿貴妃正霸氣立在殿前,叫雪茶狠狠掌着跪在地下的陶姬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