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陰霾
開學典禮結束後的第二天，因“非典”形勢嚴峻，縣城所有學校全部停課。
孟小文揣着心事，已經有四五天沒有出門。
這天晚上，她正在房間寫作業，老孟回來了。“砰”地一聲，關門的力氣有點大。
伍季忙從廚房出來：“孩子他爸，怎麽氣沖沖的，誰惹你了？”
老孟把課本往茶幾一放，罵道：“這些小兔崽子，沒一個省心的！”
“到底怎麽啦？”
老孟轉身走到孟小文房間：“孟小文，上官穎昨晚跟誰打的架？”
孟小文早被老孟這氣場吓住，哪兒敢說呀！手中筆頭壓在書上，心如擂鼓：“我也不知道……”
但是老孟似乎不信：“你說實話，我不怪你。”
孟小文心裏咯噔：難道她爸知道些什麽？是來找她應證的？！
“我……真的不知道……”
一秒、兩秒……啪！老孟突然一拍桌子，怒道：“那臭小子嘴硬不說，你也瞎起什麽哄？想看你爹笑話？你還是我親閨女嗎？”
孟小文吓得筆都抖掉了，不明白她爸為什麽發這麽大火。
伍季看得雲裏霧裏，拉拉老孟：“別急嘛！也許小文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老孟冷笑一聲，突然朝桌上丢了個東西，“你的寶貝女兒昨晚要是沒跟他在一起，他手裏怎麽會有這個？”
孟小文看清桌上東西後，心髒都要停止。
那是她從小戴在身上的玉佛吊墜！昨晚回來後發現不見了，她以為是掉了，沒想到竟是被上官穎拿走了！
“那小子半夜吐血暈了，送到急診室輸液，拳頭握得死緊，差點就被耽誤了！”
原來她爸昨天半夜出去是為這事。上官穎傷的這麽嚴重？進急診？！
“我的天！”伍季也露出一副驚恐神色，“上官一家不急死了！”
“急死了？等我趕到醫院，他們差點跟我拼命！”
“現在怎麽樣？心肺功能正常吧？”
“還留院察看！能不能跟以前一樣健康還說不準！”
老孟狠狠瞪向孟小文：“上官穎是你上官叔叔放在心尖兒上疼得肉，從小到大沒挨過一次打。這次他被打成這樣，你上官叔叔能善罷甘休 ？！”
孟小文被老孟吼得耳朵發麻，喉嚨發澀，眼淚開始打轉。
老孟嘆了口氣，語氣軟下來：“小文，你告訴爸爸，打他的到底是誰？你要是說了，爸爸保證不怪你。你要是不說……”老孟頓了頓，“你老爸的飯碗就要丢！”
伍季一聽“飯碗要丢”，立馬緊張起來：“老孟，上官不至于做到這種地步吧？”
老孟冷笑：“是你了解他還是我了解他？”
伍季神情複雜，忽然狠狠戳了一下孟小文的腦門：“你這死孩子！快說啊！”
孟小文捂着被戳的地方，心裏又委屈又害怕。只覺得眼淚越來越多，快要包不住，終于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來。任憑伍季怎麽叫罵，都不再說一句話。
老孟對她這個樣子失望透頂，臨走時冷冷道：“行！你不說我自己查。要是有你參與，我打斷你的腿！”
“……近日，各地板藍根、白醋遭到瘋搶，價格持續攀升。有部分非法分子趁機煽動謠言，惡意囤積，引發板藍根、白醋全國性暴漲，給社會造成了非常不良的影響……”
孟小文與伍季正一邊吃午飯一邊看新聞30分，門外忽然傳來掏鑰匙的聲音。
伍季忙走到玄關：“咦？你今天不是去上官家看小穎麽？怎麽回來了？”
孟小文一聽是她爸，喉嚨裏的米團頓時卡住了。
“沒抓住揍上官穎的兔崽子，怎麽好意思在別人家吃飯？”
孟小文的頭垂得低了些。
伍季給老孟盛飯：“小穎自己沒說嗎？”
“說了。”
“誰啊？”
孟小文筷子一頓，開始緊張起來。
老孟在孟小文旁邊坐下來，把電視關了，飯廳頓時落針可聞。
“孟小文。”老孟忽然叫她，“今天的學習完成了嗎？”
孟小文咽了咽：“……還剩數學的課後練習……”
“那就趕緊吃飯，一點前把任務完成！”
在家學的都是預習內容，每天各科一章時間很寬裕。這些天她自覺，老孟也因別的雜事沒空管她，怎麽今天……
孟小文不知他爸要幹什麽，想問，擡頭見老孟神情嚴肅，只得把問題吞進肚子，埋頭扒飯。
伍季卻聽出蹊跷：“怎麽，你要帶小文出去？”
“是。”
“去哪兒啊？”
“去上官家看小穎。”
孟小文和伍季都有點驚訝。
“老孟，現在疫情正嚴重，雖說要去探望，好歹等外面形勢好點再說吧？”
老孟頭也不擡：“那不成，下刀子今天也得去。”
伍季知道老孟固執勁起來了，不再勸，起身去藥箱翻出兩包板藍根。
孟小文疑惑的不行，戰戰兢兢問道：“爸，你都去看過了……我、還用去嗎？”
“你必須去。”
“為什麽？”
“為什麽？你心裏沒數？”
孟小文吃不準上官穎跟他爸說了什麽，怕萬一說多了适得其反，又惹得她爸生氣，幹脆閉嘴。
這時，伍季的電話響了。
“哦，劉主任啊……”
孟小文發現伍季剛接電話時還喜氣洋洋，下一刻笑容就消失了。
“……只能這樣，劉主任都已經交上去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挂了電話，伍季回到桌邊。
“怎麽了？”老孟關切問道。
“院裏要調幾個人去北方援助，點名要我們科室出一個，今天上交名單，恰好我休假，他們就把我推上去了……”
老孟一頓：“這不是投票商定嗎？”
“算了，洪姐她們年紀也大，我去就我去。”
“你們科室真可以，評職稱、選先進從來不考慮你，這種事一來就找你。年紀大就應該把所有好處都占了？都是這個标準，社會還怎麽發展？明面上的公平都不講，不是讓其他做事的人寒心麽！”
伍季苦笑：“算了算了。”
老孟壓住怒氣：“去幾天？”
“說是一個月。”
老孟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孟小文忽然想起關于醫務人員染上疫情不幸身亡的消息。不由眼睛發酸，只覺得餐桌上的氛圍比之前更壓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