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現實(16)
現實(16)
管易河遞過來一只盛着蛋糕的盤子: “給你,有點沉,你可千萬別掉了。”
這是在嘲諷她嗎
阮亦溪這輩子頭一回的嬌羞體驗蕩然無存,臉上只有不平,和不平。
二人沉默地進食,阮亦溪忽然有點後悔邀請他吃蛋糕了。這人怎麽這麽悶啊
同人文裏的他不是這樣的啊,那裏面的他還是開朗的啊。
阮亦溪覺得,在同人文裏,人物的身世和經歷雖然會随着創作者的設定而改變,但性格應該是不會變的。畢竟,她既然都能穿越過去,就說明同人文裏的世界應該是一種類似于平行時空的存在。
阮亦溪只好安慰自己,眼前的這個管易河只有十六歲,當然沒有同人文裏二十九歲的他成熟溫和啦。
哦不對,他應該不是十六歲吧,應該是十七了,因為她記得在焦蘭的同人文裏,他生日設定好像就是在一月。
“你生日是在一月是吧”她咽下蛋糕脫口而出。
下一秒就後悔了。
她是不是傻了
忽然問這種會令人浮想聯翩的問題
她這輩子都沒這麽蠢過啊!
看着她一副想要掩面逃跑的表情,管易河沒有絲毫異樣反應,冷冰冰地說了一個字: “嗯。”
阮亦溪此刻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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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人生之恥。
不過管易河倒是變得開朗了一些,問她: “在石一慧出事之前,你們好像就不怎麽在一起了,對吧”
“嗯。”她傻乎乎地點頭,慫的只能憋出一個字。
“方便說一下為什麽嗎”
阮亦溪咽下最後一口蛋糕,吞咽的動作讓她找回了一點智商: “怎麽班長這是在履行關心同學狀态的本職工作嗎”
雖然好歹不是一個字一個字蹦了,但聽起來依舊沒什麽智商,而且聽起來好像是在針鋒相對。
果然,管易河回: “不說算了。”
阮亦溪悻悻地找補: “咳,其實是因為蜀葉。我不希望她談戀愛,所以……其實也是話趕話,就鬧掰了。”
“既然這樣,你倒是挺講義氣的,都跟她鬧掰了,在她住院後還這麽盡心盡力。”
阮亦溪歪了歪頭,神情真誠地道出心裏話: “雖然她在我與蜀葉之間選擇了蜀葉,但我依舊會把她當成是我最好的朋友,在她醒來之前,我會一直守着她。若是她醒來後依舊要跟蜀葉在一起,我也無怨無悔。”
因為她爸媽從小就教育她,做人要講義氣,她得對一慧講義氣。
“哦。”管易河不是個會接話的人,但阮亦溪看得出,他的神情好像融化了一點。
不過,十七歲的管易河的确是太過冷漠了。
阮亦溪感覺好像被他這樣不鹹不淡地輕視了似的,有些憋氣,決心要報複回來,決定下次穿書的時候給管易河點顏色瞧瞧。
是給二十九歲的管易河點顏色瞧瞧。
因為二十九歲的那個比較寵着她,她只敢欺負那個。而眼前這個,實在是不敢僭越。
真想不到啊,她也有欺軟怕硬的這一天。
白羊座圖案的巧克力蛋糕被兩個人分吃掉了,管易河去收拾紙盤和蛋糕的包裝盒,阮亦溪陪着一慧,不一會兒後,清理好垃圾的管易河推門進來,問她: “你還不走嗎”
阮亦溪心想,一慧的爸媽應該也要過來了,一會兒有她爸媽陪她,也就不需要自己留在這裏了。于是,阮亦溪起身說: “嗯,我們走吧。”
然後她瞬間跌坐在地。
“阮亦溪——”管易河連忙過來扶她,她上半身幾乎都癱倒在一慧的床邊,神情痛苦至極。
管易河輕輕把她扶回椅子上: “你怎麽了”
阮亦溪直接疼暈了。
當她醒來時,周圍是綠色的牆壁,正是市醫院病房的裝潢,站在她病床邊的人是管易河。
見她終于醒了,管易河總算放下心來,說: “我已經告知你父母了,他們已經在往洪川市回了。”
阮亦溪家裏既然是宏圖地産,自然是有許許多多的商業應酬,她父母常常不在家,也會常常離開洪川市,這或許是他們這種家庭出身的孩子們,每一個都會遭遇的處境吧。
不過,阮爸爸和阮媽媽雖然忙,但他們只要在家,都對女兒關愛有加,這一點比管易河的父親要好多了。
阮亦溪看了看窗外,夜幕已經降臨,看不到星星,市醫院這裏也屬于市中心,既然是市中心,自然只有無盡的人工燈火。
管易河随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難得多講了幾個字: “我不喜歡這種燈火燦爛的樣子。這種通天燈火不過是人類在強行違拗晝夜規律,從而展現對自然的可笑征服欲罷了。”
阮亦溪目瞪口呆。
管易河似乎是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旋即恢複了平日裏冷漠疏離的神色。
但阮亦溪分明看見,他剛剛雖然也沒什麽表情,但神情生動又動人。
她咳了幾聲,說: “對不起,耽誤你時間了,讓你陪我在醫院呆了這麽久。”
他并不直視她,答: “沒什麽。你的病沒問題嗎”
“沒問題,老毛病了。”她忽然生出幾分自卑來,自嘲地笑了笑,諷刺地說: “我是半個殘疾人,不像你們那麽健康。”
她的病,簡稱CDH,全名叫做先天性髋關節脫位。
這是她從娘胎裏就帶出來的病。
管易河也已經從剛剛為阮亦溪急診的醫生處聽說了她的狀況,對此心有不解: “這是先天性疾病對吧一般來說,以城市裏的醫療條件,出生三個月就可以檢查出來,并及時加以幹預治療,往往能夠痊愈。可你為什麽拖到了現在”
管易河說的沒錯,按理來說,以現階段的醫療條件,這種病不該拖到阮亦溪這個年紀的。
說來話長,阮亦溪出生那年,阮家找了一位經驗豐富的婦産科醫生為阮媽媽接生,并且負責照顧阮亦溪一歲以內的身體健康。
而那位醫生這輩子唯一的醫療失誤,就是忽略了阮亦溪的髋關節問題。
阮亦溪笑着說: “我偏偏就是這麽倒黴。那位醫生這輩子唯一一次誤診,就讓我趕上了。”
在外人眼裏,阮亦溪是天之驕女,是最幸運的女生。
她出身好,長得美,人聰明,性格好,妥妥的完美無瑕白富美。
可除了她家人之外,沒有人知道,她承受了十六年的,一旦發作起來就會深入骨髓的痛楚。
其實,或許我們身邊每一個看起來光鮮亮麗,令同齡人羨慕的人,都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有着不為人知的隐秘傷痛。
又或者,其實每一個人都在羨慕別人,而殊不知自己也被別人羨慕着。因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苦痛,別人是永遠不會理解的。
而管易河又何嘗不是呢
別人終究只能看到你表象的美好。
管易河難得流露出一點可以稱之為“關心”的情緒: “那你這個病要怎麽治需要幫忙嗎我有一個阿姨是醫學院裏的骨科教授,也許會認識這方面的專家。”
“謝謝你,不用了。我找過醫生,醫生替我檢查了身體後,根據我的身體狀況,建議我盡量先保守治療,成年之後再手術。”
管易河點點頭。
其實管易河心裏還有一個疑問,明明這種病都是在中年發病的,可阮亦溪為什麽卻這麽早就發病呢
但管易河沒有問。
管易河隐隐覺得,女孩子的身體狀況,自己還是不要問個沒完比較好。
反正,也應該是她個人體質的問題吧。
沒過一會兒,身着正裝的一對夫妻匆匆走進市醫院大門,一路小跑地趕到了阮亦溪的病房。
“小溪,小溪,你到底怎麽樣了怎麽突然發病啊”阮媽媽撲在女兒病床邊,不敢碰女兒,怕會把女兒碰疼,心疼又慈愛的眼神牢牢盯在阮亦溪身上。
“我沒事,我這就是老毛病了。”
阮爸爸也跟阮媽媽一樣,湊到女兒床邊忙不疊地追問: “怎麽會這樣呢難道你劇烈運動了還是你又遇上什麽事端了”
“不是,我沒有。”阮亦溪一口否認。
站在一旁的管易河明白了,阮亦溪這種病一旦劇烈運動就會發作。
難怪在體育課上,她有時會請假去一旁休息,同學們都以為她是身體弱,還有女生在背地裏說她矯情,其實她只是因為有隐疾在身而已。
管易河心想,她今天之所以會發作,應該是因為烏梅大鬧了一場,在她想把烏梅拖出石一慧病房的時候,不甚牽扯到吧。
看來她不想讓她爸媽知道今天石一慧病房裏的事,管易河當然不會多說什麽。
阮亦溪向她爸爸媽媽介紹說: “這是我們班班長管易河,今天我在一慧的病房裏病情發作起來,他正好也在,是他照顧我的。”
阮爸爸連忙跟管易河握手,十分感激地說: “謝謝你,謝謝你,管同學。幸好你幫我們照顧小溪。我跟她媽媽工作都忙,在外地一時半刻回不來,幸好你在這裏陪她。”
“叔叔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那我就先走了。”
“我用車送你回家。”阮爸爸提出。
管易河婉拒: “不用了,我家就在這附近,我走回去很快的。這附近路況複雜,開車沒有走路方便。”
阮亦溪聞言一愣,覺得有哪裏不對,阮爸爸說: “那也好,那管同學一路注意安全。”
“嗯,叔叔阿姨再見。”
他一路走出市醫院,打車回到城郊的自家別墅。
什麽“家就在這附近”是他胡謅的,他只是性格冷淡,不想麻煩別人送他回家。
阮爸爸覺得,阮亦溪現在身體狀況不好,不宜下床走動,幹脆讓她在醫院住一晚,于是讓阮媽媽回家去給女兒拿一些換洗衣物,自己留在病房裏陪女兒。
待阮媽媽一走,阮爸爸立刻湊到女兒耳朵邊上,做賊心虛地問: “你怎麽在石一慧的病房裏發病了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樣,跟人打架了”
“嗯。烏梅來找麻煩,我是為了保護一慧。”
心疼女兒的阮爸爸火冒三丈: “那個烏梅簡直壞透了!”
有關阮亦溪之前在學校寝室樓裏跟烏梅她們鬧起來的事情,阮媽媽現在還不知道,父女兩個抱着能混一天是一天的态度,堅決不對阮媽媽說出事實。
晚上,阮亦溪讓累了一天的爸爸媽媽都回家休息,自己留在醫院。
爸爸媽媽離開之前還問她疼不疼,她笑着說不疼,還保證說明天就能出院啦。
其實怎麽可能不疼呢。
疼死了。
她有些氣自己的不争氣,明明是準備盡快穿書尋找線索的。
她想要見焦蘭,現實裏是注定見不到了,書裏還可以想想辦法。
她今天實在是太難受了,感覺連腦子都不好了,實在沒有精力穿書。她暗暗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好起來,明天一定要去找焦蘭。
此時此刻,管易河在自己房間裏看書,時不時拿起手機看一看時間,結果直到淩晨三點他都沒有去休息。
他覺得自己今天有些反常的焦躁,好像是在擔心什麽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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