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現實（9）
現實（9）
當昔日的朋友再次坐到同一張桌上時，時間久到阮亦溪都記不清多久了。
阮亦溪的表情十分平靜，若是仔細看，甚至能看出淡淡的笑意，似是已經放下舊事後的從容。
石一慧看着阮亦溪的神情，心想，她應該已經消氣了吧。
然而石一慧一開口，阮亦溪的神情立刻結了冰。
石一慧禮貌地說: “阮……亦溪，你能不能跟你爸爸說說，千萬別為難巴竹她爸”
“亦溪”
她們剛認識時，一慧就是這樣叫她的。
後來越來越熟悉，一慧就開始叫她“阮阮”，說是這樣聽起來很可愛。
現在卻叫不出口嗎
阮亦溪有些諷刺地苦笑起來: “你現在是在替巴竹向我求情嗎”
石一慧有些愧疚地說: “不，不是我……是蜀葉。”
阮亦溪不禁心生悲涼。
她從前一直以為，不管“四君子”怎麽在背後诋毀或者暗算自己，石一慧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那時可真想不到能有今天。
阮亦溪恨鐵不成鋼: “蜀葉為什麽要你替巴竹求情”
石一慧非常認真地解釋: “是這樣的，蜀葉和巴竹是世交。自從上次我們在寝室樓發生矛盾後，巴竹她爸一直坐立不安，甚至病倒住院了。蜀葉實在不忍，就希望阮叔叔能網開一面，到時候我們把這個消息帶給巴竹她爸，也能讓她爸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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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一慧解釋得認真，可這份認真卻讓阮亦溪覺得諷刺。
這份陌生和正式感，這種物是人非的近在咫尺感，簡直就好像，她們以前從來都沒有要好過一樣。
阮亦溪的口吻十分諷刺: “你跟蜀葉的感情可真好，蜀葉讓你幹嘛你就幹嘛，就連與巴竹之間的矛盾你也能一筆勾銷。”
石一慧絲毫沒有因為她的諷刺而惱怒，反倒更加真誠地求告: “不是這樣的，蜀葉不是要我忍讓。他是希望能夠通過他的努力，化解我們與‘四君子’之間的矛盾。他讓我來勸你，他也會去勸巴竹，他是希望我們所有人都退一步。”
阮亦溪除了心寒，已經沒有其餘的感受了。
“亦溪，求求你了，只要你與阮叔叔親口承諾一句，巴竹她爸就能……”
阮亦溪打斷她: “你不覺得，自從你跟他在一起之後，你就不再是我認識的一慧嗎”
石一慧前傾身體，拉近與昔日好友的距離，将上半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桌面上，誠摯地說: “亦溪，只要你願意，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
“一慧，你這句話，你自己信嗎”
石一慧不說話了，雙目委屈地眨着，似是心虛又痛苦。
從遠處看過來，這畫面頗為滑稽——兩個高中女生面對面坐在一張桌上，一個将上半身都幾乎貼在桌面上，另一個則靠着靠背，姿态冰冷拒人千裏之外。
阮亦溪忽然笑了，笑裏是十足十的苦澀蒼涼: “一慧啊，你已經沒把我當朋友了。”
阮亦溪忽然覺得，自己繼續坐在這裏好沒意思，繼續跟這位昔日好友相互傷害真的很無趣。
于是她站起身，冷冰冰地撂下一句話: “放心吧，只要她們不再惹我，我也不會再對付她們。至于我爸，我會勸他不要計較。”
她走了幾步，忽然又想到了什麽，折返回來，認真地說: “從今天開始，我想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随着阮亦溪的離去，石一慧的心都塌了。
是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這樣的呢
她們難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當晚，沒由來的下了場暴雨，阮亦溪難得失眠了一次。
她從來沒失眠過。像她這個年紀的人，本來就很少失眠，她又向來心理健旺，沒有能什麽打擊她到讓她失眠的事情。
但今晚她怎麽都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沒由來的一陣陣心慌。
這種沒由來的心慌，就像是外面沒由來的暴雨一樣。氣象預報不是明明說過，這幾天都是晴天的嗎
阮亦溪心道，一定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暴雨太過吵鬧，才會吵得自己睡不着覺。
今晚的雨聲真的很大，阮亦溪心煩意亂，把頭埋在被子裏想要隔絕掉來自室外的嘈雜噪音。
一陣陣輕微的聲響在她的卧室裏持續不斷，她立刻從被子裏鑽出來，頭發被摩擦得亂糟糟，迅速沖向吵鬧的來源——手機，打開一看，是石一慧的來電。
她看了眼時間，淩晨兩點。
拜托，為什麽在這個時間打電話也太奇怪了吧。
她向來腦子轉得快，在接起電話前那不到一秒的短短時間裏，腦子裏已經轉過無數念頭——
難道一慧也失眠了
不會吧。就算一慧想跟她講話，也會顧忌到現在的時間，等到白天再聯系吧
會不會是出了什麽要緊事，讓一慧必須得立刻說出來
……
無數的念頭都被電話那邊陌生女子的聲音掐斷了: “您好，請問您認識石一慧小姐嗎”
那女子的聲音極其溫柔可親，仿佛是在什麽空曠的走廊裏似的，因為她的聲音帶着若有似無的回聲。
阮亦溪一愣: “是的。”
“不好意思打擾了。是這樣的，這裏是市醫院，我們接收了一位倒在街邊的病患，她的身上只有身份證和手機。我們翻了她的通話記錄，您是她最後聯絡過的人，請問您與她是什麽關系呢”
阮亦溪持續了一整晚的不安終于達到了頂峰。
仿佛有幾萬只小蟲在她耳邊轟鳴。
嗡——
嗡——
嗡——
她是跑着去市醫院的。
當她跌跌撞撞來到市醫院時，因為雨勢過于猛烈，即便她手中握着濕淋淋在滴水的雨傘，她的身上也仍然全濕透了。
雨傘被她随意地丢在地上，迅速暈開了一灘水漬。
急診室的燈亮着。
醫院裏中央空調的冷風吹拂着她身上的濕寒之意。
刑警走過來，出示了證件，禮貌又正式: “您好，請問您跟石一慧小姐是什麽關系”
“我們……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是篤行高中的同班同學。”
“哦。”刑警低頭在随身的筆記本上寫了幾筆。
這是一位老刑警了，在信息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老刑警依舊保持着用筆紙記錄案情的習慣。
阮亦溪費力地問: “為什麽……刑警會在這裏”
老刑警板了板臉: “不好意思，過多的信息我們不方便透露。你可以聯系她的家人和老師嗎”
阮亦溪立刻點點頭。
有關刑警的出現……莫非一慧是被卷入了什麽案件嗎
很快，石一慧的父母都來了，她們顯然是才知道女兒出事的消息。
阮亦溪看着他們，愣了一會，她感覺到，刑警似乎也對一慧的父母有所好奇。
手術室的燈依舊亮着，遲遲沒有熄滅。
阮亦溪疲憊地坐在硬板板的椅子上，雙目空洞。
一瓶熱飲料突然敷在她臉上。
她應激性地擡頭，正對上老刑警那雙狡黠的眼睛。
老刑警使了個眼色，阮亦溪随即跟着他走了幾步，來到醫院大門口。
瘋狂的雨勢依舊喧騰，老刑警抱歉地說: “對不起，現在這個時候，只有這個地方最方便說話，不用擔心被別人聽到。”
她呆呆地問: “您想說什麽呢”
“石一慧平時常常不回家嗎”
“不會，她是個生活習慣正常的普通學生。”
“這就奇怪了……”
“您是指，她明明沒有回家，她爸媽卻沒急着聯絡她嗎”
“是啊，正常情況下，父母都會瘋了一樣的找孩子吧。”
阮亦溪點點頭，說: “她爸媽的确很反常。”
“還有一個問題，石一慧為什麽給你打電話”
“我們下午的時候見過一面，她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約我出來。”
“哦——”老刑警的語氣變得玩味: “你們下午見面了”
“是的，而且我們不歡而散。但我們分開的時候，她還好好的。”
“你們什麽時候分開的”
“我記不清了，大概……四五點鐘吧，我們是在一家飲品店見面的，您可以去查一下那家店的監控。”
老刑警點點頭，記錄下阮亦溪所說的那家店的地址，然後終于不再嚴肅，而是露出對未成年人該有的親和笑意，客氣地說: “我一開始就沒有懷疑過你，但請你暫時不要離開，我還需要你配合一下案件調查。”
阮亦溪低頭說: “我不會走的，我會在手術室門口等她。”
“哦對了，方便透露一下，你們今天下午為什麽不歡而散嗎”
阮亦溪想了想，終于還是說了: “原因很複雜，大概可以說是朋友之間的吵架，不過，最初的起因是她交了男朋友。”
“哦。”刑警點點頭。
“還有——”阮亦溪想了想，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以我對她的解，她不跟我在一起，應該就是在跟她男朋友在一起，所以，您應該也去找她的男朋友解一下情況。此外——”
阮亦溪此刻的腦子很混亂，她理了很久才理順了下面的話: “據我猜測，她爸媽之所以不找她，或許可能是因為得知了她交男朋友的事，跟她吵了架，以為她是離家出走了。”
刑警點點頭: “嗯，這樣的猜測也有道理。”
“據我了解，她跟她爸媽關系一直都很好。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想不出還有什麽其他的可能，能讓她爸媽在她夜不歸宿時還不聯系她。”
刑警從阮亦溪這裏拿到了石一慧男朋友的信息，伸出手友好地說: “感謝你的配合。”
阮亦溪握了握刑警的手，她的手顫抖又冰冷: “嗯，請您一定要調查清楚，一慧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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