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娛樂圈(15)
娛樂圈(15)
那枚鑽戒極為華麗精美,克數卻不會大到沒品位,低調與奢華這兩種矛盾的特質居然和諧地呈現在這團擁擠排列的鑽石群上。
阮亦溪認得這鑽戒的牌子,這個品牌的名字是一個法語詞彙persistant,意思是執着。
執着,是在說她的堅韌呢還是在說送禮人的執念呢
她幾乎連猶豫都沒有,直接就想辦法聯系了送禮之人。
幾天之後,這位繁忙的送禮人終于從國外回來,有時間與阮亦溪共進晚餐。
阮亦溪身着紅色禮服,對面人一身西裝革履,左手名表右手佛珠,也不知是該說他是古板還是時髦。
宛如太妃糖一般的小提琴聲在餐廳裏悠悠飄蕩,這是家十分高級正式的西餐廳,這也是阮亦溪身着禮服赴約的原因。
而對面人的西裝革履,則主要是因為對方剛從會議上抽身,眉間略有深沉的疲色,那神情竟讓阮亦溪莫名熟悉——她每次拼了命做事之後,也是這種疲憊的模樣。
看來對方與她一樣,有些過于上進了。
不過,對方比她高級多了。
她忙來忙去,不過是在拼一部戲拼一個角色,而對方手裏握着的,是一家數萬人企業的命脈,是不知多少人的飯碗,相比之下,二人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二人各自用餐,韓钰累得不是很有力氣找話題,卻依舊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強大氣場,一如從前,他穿越人海與她對視之時,讓她膽寒。
阮亦溪将牛排放入口中,盤子裏是豐富的粉紅色汁水,肉質鮮嫩無比,迷疊香與黑胡椒的味道在她唇齒間蔓延。
當她想要說話時,韓钰忽然開口: “你刀叉用得很熟練。”
她輕輕答: “嗯。”現實中的她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自然對許多要花錢的事都十分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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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钰的刀叉與盤子摩擦的聲音極其輕微,伴随着輕微的聲響他問: “你剛剛想說什麽”
她反應過來: “哦,我想說,韓總的禮物太貴了,我不敢收。”
韓钰沒有看她,嘴角勾起弧度,嗓音優雅又溫柔: “其實很适合你的,不是嗎”
“這不是适不适合的問題……”算了,她放棄了。她起身去洗手間,用清水抹了抹臉。
她是個伶牙俐齒的人,但面對韓钰,忽然有些笨嘴拙舌起來。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又從随身的包裏拿出戒盒,本來是準備帶來還給韓钰的。
當她第一次看到戒指時,她很快就想到了韓钰。
這或許,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暧昧游戲。他匿名塞給她華貴的禮物,而她猜透了他的心意。
洗手間裏的光線柔和略有昏暗,打在她的臉上,映出鏡子裏那副無可挑剔的容顏,眼神中卻隐約可見迷茫的落寞。她從包中拿出一只全新未拆封的口紅,塗在嘴上。
玫瑰般的紅色在她唇上蔓延開來,她第一次塗口紅,塗得還不賴。
這口紅的名字叫ruby rush, ruby便是紅寶石,其色澤在她唇上完美地呈現出來,在燈管下泛着灼灼光芒。
她微微張開嘴,伸出一點舌頭來,舌尖抵在雙齒之間,立刻又收了回去,心中忙道罪過,她才十六歲,做出這樣的表情的确是有失體統。
當她從衛生間出來時,韓钰已經放下刀叉在等她,她遠遠看見韓钰的側顏,鼻梁挺直比例完美,像是天神。
“韓钰眉目如刻,他的一切都在西餐廳不甚刺眼的燈光裏顯得虛幻卻又觸手可及。”
他年輕時是憑借美貌紅極一時的演員,後來棄演從商,創辦演藝公司,可能也借助過大商人父親的資源吧,但總之是自己創立了一片天地。
她的心怦怦直跳, 3cm小高跟打在地上的聲音清脆動人,絲質禮服随着她的動作從不同角度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像水波紋,她一路回到韓钰面前,她走過的地方都留下少女最愛用的花果香氛味道。
明明還是少女,在有些方面卻格外成熟。
韓钰注意到她殷紅的唇,目不轉睛,她也看着韓钰,韓钰雖然已到中年,卻保養得極為優越,看起來跟他二十幾歲時的舊照一模一樣,就連皺紋都沒有,也許他本來就不是容易長皺紋的長相,又或者可能,是男人耐老
她把戒盒推到韓钰面前,平靜地說: “韓總,我們不合适。”
“他皺眉垂眸,似在沉思。”
韓钰沒反應,沒說話,沒跟她推辭,也沒收回戒指。
她心中有些懼,但還是說: “韓總,我們年齡差距太大,真的不合适。”
她頓了頓,又說: “韓總,年齡鴻溝是無法跨越的,你已經奮鬥了很久,我卻剛剛起步。你喜歡我只是因為一時新鮮,相處久了,你會發現,我無法理解你的煩惱,你也無法忍受我的幼稚。”
韓钰低頭笑了,笑容的弧度禮貌又紳士,溫柔地說: “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年輕姑娘,都很少考慮這樣現實的事。”
“他頓了一下,嗓音和語調都帶有中年人特有的深沉,又說: ‘其實,你無需想那麽多,年紀差得多只是一點小遺憾,但如果錯過一生,才是天大的遺憾。’”
阮亦溪今晚反常的脆弱: “韓總……”
她的落寞與猶豫都落在韓钰眼中,韓钰微微皺眉,卻會錯了意,以為她所擔心的是他的态度。
“他努力澄清着: ‘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你可能會以為,我只是想短暫地與你交往。但我想告訴你,我并沒有那樣想。’”
她殷紅的唇色就像是盛放的玫瑰,然而這世間盛極必衰,盛放的玫瑰色底下卻藏着即将凋零的命運。
話說回來,為何她今晚忽然想要塗口紅呢
韓钰心知肚明,一直柔情眷戀地看着她,那眼神不似少年的單純,而是一種中年人的真摯,就像是幽深水潭,不淺薄,卻一眼到底。
“他笑了: ‘我跟你說句實話,這麽多年一直在演藝圈裏,好看的女人我見多了,但感覺這種事只在我身上發生過一次。’”
這種感覺,是他第一次嗎
難道不也是她的第一次
她狼狽地蹲在草叢中一聲不敢吭的時候,是韓钰如天神一般忽然出現,護她安穩周全。
穿越人群的那一眼,還有那前緣注定的守護,難道不是也讓她渾身戰栗,心神凄惶
此時此刻,她坐在韓钰對面,渾身冰冷僵硬,六神無主。
韓钰将薄薄的餐巾覆在她手上,紳士又禮貌地握好,溫度透過餐巾傳遞到她冰涼顫抖的指尖。
她的眼眶盈滿淚水,而韓钰只是更加溫柔耐心地替她暖着手指。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出來: ‘我已經這個年紀了,我活了這麽多年,那種感覺只在我身上降臨過一次,如果我錯過,我是真的害怕我這輩子都再也遇不到了。所以說,就算不顧一切,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在時空短暫重疊的一點裏,他們相遇。
她不能跟一個虛拟世界裏的人在一起,她必須扼殺掉這段誕生于錯誤時空裏的愛情。
她要求完美,也不允許自己的人生出現不确定性的偏差。
韓钰就是她的不确定性。
如果注定會失敗,注定會痛苦,她會選擇及時抹殺。
她忽然站起身來,二人交疊的手也随之分離,餐巾被她的動作打落飄到半空裏,她渾身冰涼無比,在西餐廳裏引起了衆人看向她,而她渾然不覺。
韓钰看着她,眼神竟然十足可憐。
就像是一只,被深愛的主人抛棄掉的狗,他居然能夠可憐到這種地步。
他的眼神漸漸暗淡,漸漸不再反射出光芒,漸漸失去了希望,變得麻木。
他說: “好,我明白了。”
韓钰起身離開,就連告別時都是一句十足禮貌的“再見”。
“有一件很可笑的事,當人們說‘拜拜’時,其實是在說‘再見’,而當人們說‘再見’的時候,其實都是在說‘永別’。”
韓钰的背影依舊倜傥挺拔,落在她眼裏卻無端添了幾分落寞。
他如天神一般降臨,卻如此孤獨地離開。
別……別離開我——她仿佛聽到自己心底的吶喊。
然而她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上了車,車子揚長而去。
她終究是不願意做錯誤的決定,哪怕心如刀割。
追求完美,也許是上天對于她這種人類的詛咒。
韓钰在市中心的房子裏,孤獨地飲酒。
他連西裝也沒換,只是脫了鞋襪,赤足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看着渺小而紛繁的夜景,心思重重地發呆。
他把珍藏在這間房子裏的酒都拿來,像是要跟什麽人不醉不歸似的,一杯又一杯,将這玫瑰色的液體傾入咽喉。
架這勢很像是小酒館裏的酒客們拼了命地灌廉價啤酒的模樣,不同的是窗外的夜景,是他的西裝革履,是他的孤獨。
這麽多年裏,他沒有愛過任何人。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情感匮乏。
卻被她的身影打破了這種可能,她就像是他孤獨困境裏的光亮,卻讓他陷入另一個,名為愛而不得的魔咒當中。
他看見被他丢在一旁的戒盒,戒盒翻倒,露出刻在底部的法語詞彙。
Persistant——
他的沉淪。
後來,很久很久,她都沒有再來過這個世界。
她刻苦讀書,在現實中努力生活,她想要忘了曾發生在同人文裏的一切。
然而,文學蟲洞一旦開啓,一切都已在冥冥之中有了定數。即便她想要叫停,卻一定還有歸來的可能。
她正是唯一能夠開啓文學蟲洞的天選之人。
冥冥之中,她的命運軌跡與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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