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墨宴沒有讓自己的思緒飛散太遠, 很快便回神,輕聲致歉後把餘下的一點收尾工作結束。
“好了,可要照下鏡子看看滿不滿意?”墨宴收回手, 自己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
白琅點了點頭,面前便多出一面墨宴不知從何處掏出來的銅鏡。
墨宴并未給他做什麽濃妝豔抹,只是簡單地上了些尋常人膚色的粉,再掃上一層淺淺暈開的紅, 唇色挑得也很合适,用的是小紅, 只大致提了些氣色。
這麽一看,還真是唇紅齒白少年郎的模樣。
墨宴越看越滿意,揉搓一把他的腦袋:“果然我們小白琅底子就好, 氣色提起來後更可愛了。”
白琅看着銅鏡內的自己倒并無太多感覺,只是确實不似之前那般白得吓人了。
勉強給墨宴一個合格吧。
白琅收回視線。
生長于靈氣間的靈植純粹幹淨, 以靈植制成的胭脂水粉上臉後亦無異樣感觸, 若非親眼自銅鏡所見, 白琅都不覺得自己臉上被塗抹了東西。
而且這玩意于人體無害, 要卸下時只要一個淨塵術便能幹幹淨淨, 非常方便。
白琅不再關注這方面的事宜, 随手拿了話本繼續看。
他不是好動的性子,無日程安排時可以直接在屋內坐一整日,墨宴亦無事可做,便在屋內陪了他整日。
次日, 八月十五中秋至, 雲山鎮的大街小巷一大早便開始熱鬧起來。
墨宴開了窗看外邊天氣, 正是晴日, 适宜出門。
Advertisement
他興致勃勃地回頭看向白琅:“小白琅, 今日可要出門走走?天氣挺好的,正好今夜便是燈會了,帶你在雲山鎮逛一日。”
白琅還在用早膳,聞言随意地點點頭:“可以。”
他從不在乎日程安排,墨宴感興趣,那便随墨宴了。
墨宴不似白琅悶得住,他慣來是愛出門的,白琅同意了他便開始規劃起來。
昨日孫方海又來詢問過他們情況,墨宴便找他要了雲山鎮的地圖,大致摸清了這邊的位置。
他大致規劃好,白琅亦吃得差不多了,将碗筷放在一邊乖乖地坐好。
客棧并無單獨的膳房條件,早膳是墨宴去客棧一樓買的,做得沒有墨宴的好吃,白琅不是很喜歡,只勉強着吃完了。
墨宴注意到他稍有些低落的情緒,興致勃勃的心緒亦回落些,開始琢磨起繼續為白琅準備膳食的事宜。
能吃東西的日子也就化身人族這段時日了,那必須得把白琅的胃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不過這事目前急不來,墨宴拆了顆糖給白琅:“先吃顆糖吧,晚點我看看能否找到個地借膳房,到時再做你愛吃的。”
有了糖,白琅心情恢複些,拆開糖紙将糖含入口中,臉頰一側微微鼓起,像只藏食的小松鼠。
墨宴忍不住戳了下他另一邊臉頰。
白琅微擡眸,不解地看着他。
墨宴笑了笑,揉揉他腦袋:“無事,就是看你可愛。”
白琅的腦袋已經被他蹂.躏慣了,無甚反應,收回自己的視線安安靜靜吃糖。
待墨宴将東西收拾完交給外邊的小二,又開始盤算着要帶白琅出門之事。
前段時日在臨原鎮時,他時不時會出趟門去鎮上,亦順手為白琅買了不少應當合他尺寸的成衣,只不過并未真的拿出來給白琅試過。
身為黑白無常使,黑衣與白衣是他們的慣常打扮,但反正這會兒他們無須執行無常使職務,墨宴很想看白琅嘗試各式各樣的風格。
他家的小白琅底子這麽好,肯定穿什麽都很好看。
墨宴有了念想便直接付諸行動:“小白琅,你可要試試換些別的衣裳?”
白琅擡頭看向他,目光疑慮:“不是才換過麽?”
墨宴笑着應答:“難得好好出門玩一趟,就當打扮打扮了。你模樣底子好,打扮一下定然更可愛。”
白琅不在意穿着,見墨宴難得露出期待的神情,便随他開心了:“都行,随便。”
墨宴興致更高了些,翻找出一套紅底細金花紋長衫來。
白琅見到這服飾顏色,眨了眨眼。
在他的認知中,着白衣是習慣亦是規定。白衣最為簡樸,亦是與他微末身份最為相襯的。
換旁的顏色,有點打破他的認知常規了。
他又看向墨宴,見墨宴仍是一副期盼着的模樣,姑且放下心底的不适應。
罷了,既是墨宴想讓他換的,那便試試吧。
白琅拿過墨宴遞來的衣裳,走到屏風後去換上。
衣裳款式都不複雜,他很快便換好出來,對于忽然更換穿着風格有些不适應。
墨宴還為白琅準備了蓮花鎏金紅玉發冠,配之以淺紅玉墜與流蘇,替白琅簡單梳理好發絲,輕柔地扣上。
白琅是第一次束發戴冠,坐在銅鏡前晃了晃腦袋,更不适應了。
發冠并無太多重量,比起往日只以發帶簡單束起一半發絲的模樣要正式些,更襯出他眉清目朗,面如冠玉的清秀之姿。
鮮豔紅衣套在他身上并不會過分張揚,因他單純眸色,只平添幾分流光溢彩似的靈動。
便如鮮衣怒馬少年郎,正是最青澀,又最肆意生長的年紀。
墨宴站在他身後,看着銅鏡裏打量着他自己的白琅,不自覺地柔和了神色。
以白琅死前年紀,他本就該是這般靈動光彩的少年打扮。
他雙手搭在白琅肩膀上,問:“如何?可還喜歡這套裝束?”
白琅并無太多主觀看法:“都行吧,只是不太習慣,感覺怪怪的。”
他伸手撥弄了一下發梢間的流蘇,又放回去,撥弄起另一邊。
像只好奇的小貓,四處感知着陌生的事物。
“不讨厭便好。”墨宴輕拍一下他的腦袋,“那我們出門吧。”
白琅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換麽?”
墨宴笑笑:“我就不用了。黑色比較襯我,其餘顏色不适合我。”
“……?”白琅仍是不解。
不知為何,他覺得以墨宴這般性子,應當迫不及待給自己也換個嶄新嶄新的顏色才對。
但墨宴不換,白琅亦不會管他,只乖乖站起身,跟随他一道出門。
中秋佳節,哪怕仍是大早上,雲山鎮大街小巷內已熱鬧非凡。
白琅對熱鬧仍然是看過等于湊過,眸間雖有新奇,但并無任何要上前看的意願。
墨宴在出門前給了他銀兩與靈石,基本只是在他身旁陪着他逛,具體要不要去買些什麽、參與些什麽熱鬧都由白琅自己決定。
見白琅同上次反應差不多,墨宴亦不着急催他融入這般熱鬧燈會,與他并肩走着。
偶爾在路過糖鋪時,墨宴才會主動帶着白琅進去買一些,尚未在集市裏逛多久,墨宴便把專門為白琅準備的、已快見底的糖罐給重新填滿。
有了糖,白琅興致比剛出門前高些,灰眸間浸入些絲絲縷縷的光亮,還難得分了一顆給墨宴。
墨宴對白琅少有的“示好”自是十分樂意接受,雖然知曉白琅這多半只是心情好順手給的,但不妨礙這顆糖對他而言的特殊意義。
他心情頗好地跟着白琅一同繼續往前走。
沒多會兒,他們又路過一個花燈鋪子。
之前的花燈鋪子不同,這一個更大些,似乎就是專營花燈的,鋪子前邊還擺了招牌,有一行寫着“花燈預定”。
白琅對花燈的興致要比其餘物什大些,好奇地問:“花燈還要預定的嗎?”
墨宴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解釋:“噢,你說那家麽?那家的花燈看起來比較獨特,應當是可以訂做各式各樣不同的花燈。”
白琅還是不太理解:“為什麽要訂做不同的花燈?”
“一般來說的話,大抵都是有獨特意義的吧。”墨宴思慮着說,“通常有不少應當也是為了給親朋好友祈願,因而會特意訂做獨一無二的花燈。”
“不過我倒覺得為他人祈願的做法挺愚蠢的。”
墨宴說着,眸色比之前淡了些。
曾經他亦信過什麽花燈祈願,信過為好友祈願之語。
他曾與一個說要同他做一輩子摯友的人,約定過互贈花燈。
但當他拿到提前許久便預定了的,一盞他自己設計的花燈想要贈予那人時,卻無意間聽到那人在與別人商讨,該如何在那晚的花燈會結束後,在他最松懈之際将他打暈,伺機奪取他的根骨。
于是當夜,墨宴獨自一人将那盞花燈燒為了灰燼。
墨宴從往事中抽身,對上白琅直直看向他的視線,重新笑了笑:“總之呢,小白琅你若喜歡花燈,就自己買來為自己祈願便是,旁人不值得。沒有人能比你自己更重要。你可明白?”
白琅想了想,實誠搖頭:“不明白。我只是覺得花燈很漂亮。”
無關祈願,無關期許,只是單純覺得亮閃閃的燈好看罷了。
也确實是白琅能說出的理由。
墨宴輕笑一聲,拍拍白琅的腦袋:“那最好不過了。這種身外物就該是為了取悅自己而存在的,何必浪費自己精力去為他人。”
白琅感受到腦袋上輕柔的觸感,仍擡眸看着墨宴,只是墨宴已将視線放去別處。
他實在不懂墨宴這是要教會他什麽,但莫名的,他覺得墨宴自己應該是蠻想要一盞花燈的。
一盞別人送給他的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