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喵嗚~”祁麟是被祁簡的喵嗚聲叫醒的,一睜眼就看到祁簡歪着貓頭蹲在床頭看她,仿佛想不通怎麽姐姐又突然出現在卧室裏,也沒見她從門口進來呀。
祁麟揉着貓頭,“祁簡,早上好。”
“喵喵喵”早上好姐姐,放飯!
祁麟認命的抱着小東西去客廳,看着又恢複原樣的一切,強忍着不罵髒話,給祁簡放好貓糧之後,轉身去洗澡。
不得不說這一刻祁麟莫名和羊富貴共情了,每天都活在重複當中,豈不是永遠自由?
這種自由不是普世意義上的自由,不是在法律道德內的自由,而是字面意義上真正的自由。
無論這兩天做了什麽、遇到什麽人、做了什麽事,過去之後大家都不會記得,只留自己一個在原地重複,總想打破慣性掙脫出來,卻又被無限輪回裹挾着繼續開始新的重複的一天。
祁麟泡在熱水裏有些感慨,她從前總追求自由,如今真的能自由了,卻好像被裹在一個巨大的繭子裏,動彈不得。
極致的自由,也是一種牢籠。
生活中如果沒有法律和道德的規訓,人很容易活成一只野獸,無視規則,漠視生命。
祁麟想起第一次捅瞎羊富貴的眼睛,到第二次他也踏入輪回中,插進他脖子的匕首,接着傷了杜金花,親手染上家人的血,揮刀的動作已經越發熟練,除了有些潔癖之外,好像和從前沒有任何變化。
不變的人在不變的環境中,遲早會變成真正意義上的野獸。
“不對,羊富貴!”
盡管祁麟一直在努力記住前幾次輪回中的細節,卻依舊抵擋不住記憶的褪.去,無數次重複,已經令她的腦子有些混亂,遇到相似的地方,會下意識地歸結在一起,已經徹底縷不清楚。
但是有很明顯的一點她絕對不會記錯,羊富貴這次不同于上次在花店仇恨的模樣,淫邪的眼睛反倒是更像第一二次見面時的模樣,那是對陌生人才會有的眼神。
當時沉浸在琳琳悲慘的過去中,沒有時間細細探究,現在回想起來,仇恨自己的羊富貴沒有出現在輪回中。
如果不是他,那究竟是誰給朱宏勝傳遞消息,讓陰三兒當街綁人。
那個人才是這次陷入輪回中的人對手,他提前給杜金花遞了消息,才會讓對方有機會轉移卧底。
祁麟一瞬間遍體生寒,一個不知道是怎樣的對手躲藏在暗處,随時等着給她致命一擊。
“褚年。”祁麟眼前浮現出一雙桃花眼,嘴唇輕輕翕動,唇齒間緩緩嚼着他的名字。
祁麟可以很肯定地說,自己不是個好人,當然,她也無所謂就是了。
從前她連只雞都沒有殺過,卻可以手起刀落要了羊富貴的命;就像小的時候,明明已經察覺到了父母不正常的婚姻關系,卻在每次面對外婆的時候,能夠閉口不言。
生命中遇到的所有人,好像都是一棵樹,不需要用心對待,相對應的,向對方揮刀相向的時候,也不需要猶豫,沒有人會懼怕一棵樹。
她的心永遠冷漠,且平靜。
僅有的一點波瀾,早就随着外婆和簡天鳳的離開,消失在不知名的角落裏。
祁麟把腦子裏混亂的畫面盡可能規整得清楚一點,想到什麽,突然竄出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杜,金,花!”
羊富貴陷入輪回的前一次,自己捅瞎他的眼睛,然後被陰三兒擊斃,然後在門口.交談,他很享受不用擔驚受怕被抓住的過程,還想着告密,自己以防羊富貴告密壞事,匕首捅到他脖子大動脈上,沒一會就死了。
羊富貴死亡之後,到後院和杜金花掰頭,死在杜金花的槍下,也成功重傷她。
難道她死了?
開啓輪回的條件是死在自己手下的人?
如果這麽說的話,羊富貴怎麽着也能拿到一個名額,不至于又成了一個淫人。
可是不對呀,那前一次羊富貴是死在陰三兒槍下的,自己只是捅瞎他的眼睛而已。
祁麟想不通幹脆不想,把頭埋進水裏,從前的記憶也逐漸褪.去,雙.腿在水裏胡亂撲騰,弄得浴室裏到處都是水。
祁簡被浴室的動靜吸引去注意力,還以為姐姐溺水了,連飯都不吃了,拍着浴室門瘋狂喵喵叫,扯着嗓子吼得那叫一個一個撕心裂肺。
祁麟懶得擦水,就這麽赤着腳走出來,把祁簡撈在懷裏,緊接着就得到了一通貓貓拳,“喵喵喵!”剛舔完毛,你給我弄得渾身都是水。
“姐姐錯了,給你擦幹。”拎着小毛巾給祁簡把毛毛上的水擦拭幹淨,這才把小奶牛哄好。
祁麟放她去吃飯,懶得回浴室拿浴袍,手撐着頭順勢躺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思索現在該怎麽辦。
剛出賀姨的酸辣粉店沒多久,就被陰三兒抓了,說明她打聽昨晚事情的時候被人發現了,杜金花逃出去,但沒有走遠。
那她為什麽不派自己的人呢,除非孔浪和鄭娟死在褚年之前,身邊沒有可以相信的小弟,只能以此作為交換,畢竟她手上還握着一條運毒路線,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又或者杜金花還有底牌,但自己不值得她動用。
賀姨和賀叔有危險!祁麟猛地坐起來,又頹然靠回去。
【修】
現在是二月十三日,再着急也都是徒勞,沒有人能夠改變未來的事情,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謹慎走好每一步,直到把他們帶回家為止。
祁麟可以找到杜金花的關鍵,就是曾經聽簡天鳳提過一嘴,九街酸辣粉店的賀姨幫過她忙。
所以在她犧牲之後,常常去那邊吃粉,即使根本不愛吃,也時常光顧,這才能在杜金花花店開業的第一天,買下花店裏的第一束百合。
至于賀叔和賀姨那裏,事情沒有完全結束之前,還是不要和他們産生交集為好。
“杜金花和羊富貴之間有什麽關聯,或者是區別呢?捅瞎羊富貴和捅傷杜金花,難不成只能傷害,卻不能死亡,才是輪回的關鍵?”
祁麟百思不得其解,事情的發展讓她感覺到有些荒謬,即使現在也好不到哪去,但最基本的邏輯總該有吧?
起身去書房,拿了一張紙,盡可能梳理從開始到現在能記住的所有事情,這麽些下來,祁麟終于發現哪裏不對勁。
捅傷羊富貴的時候,她肩膀中了一槍,第二天殺他的時候身上沒有傷口,而和杜金花殊死搏鬥的時候又受了傷。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唯一可能的就是她的血!
輪回的關鍵是自己,那麽觸碰到她血的人,也會被拉入輪回中!
“艹!”祁麟看着紙上密密麻麻的字,由衷罵了一聲,這還怎麽搞?毒販不要太多,一個不小心就會受傷。
但不對呀,如果這麽說的話,第一次還以為是夢境的時候,被羊富貴那麽虐殺,他身上沾了不少自己的血,為什麽會沒事兒呢。
祁麟想不明白,并且感覺到很頭疼,一拍桌子決定還是重複從前的步驟,先按着步驟走吧,不然還能怎麽辦呢。
下午的時候去花店買花,說好第二天過來之後就離開,轉身去了一個地方,偷偷拍下一張壓在玻璃下的照片之後便回了家,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半,祁麟看了跑酷的祁簡小貓咪一眼之後,轉身走出家門,後腰的匕首換成了三.棱.刺。
月色沉靜如水,黑漆漆的久巷裏,唯一一個路燈被她用石頭敲碎,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慢慢等待零點的到來。
周圍偶爾有醉酒的人來來往往,還有起了興致現場表演的有情.人躲在黑暗中嬌.吟,祁麟無語地翻了個大白眼,也不嫌凍得慌。
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杜金花住着離花店不遠,随時都有可能出現,要不然她真想吹個口哨吓唬一下他們,場面一定很好玩。
祁麟靠在牆角捂着鼻子,眼睛一錯不錯盯着花店方向。
終于,在零點十四分的時候,一輛中型面包車緩緩從九街的另一側駛來,在花店門口停下。
祁麟借着月光看清楚,那竟然是一輛靈車!
是啊,什麽比棺材更能掩人耳目呢。
杜金花和身後兩人摸黑走進花店,祁麟摸着三.棱.刺也從黑暗中走出來。
這就驚了巷子裏的一對小情.人,正嬌喘着呢,身旁不足三米的位置突然冒出來一個人,男人低聲驚呼,女人暗罵了一聲艹,他倆怎麽都沒想到現場直播,祁麟比他倆先來的,罵人家也實在沒道理。
但耐不住祁麟這人實在嘴欠,悄悄的走出去就算了,還非要“安慰”人家一下:“我一直扭頭來着,什麽都沒看到。”這麽不走心的話,氣的女人想踹她一腳。
你是什麽都沒看到,總不可能什麽都沒聽到吧,想和她吵兩句,人已經沒影兒了,只能憋着一股氣打住。
“還來不來?”
男人目瞪口呆:“還來?我估計以後也來不了了。”咬牙切齒恨不得撓花祁麟的臉,你說你看見我倆來,出聲提醒一下不行嗎?非要偷聽,什麽惡趣味啊。
“廢物。”女人拎着高跟鞋瞪了男人一眼,罵罵咧咧離開。
此時祁麟也摸黑跟進了花店中,也不知道杜金花三人是着急還怎麽回事,沒有關門,很輕易就讓她進去了。
她小心翼翼掠過黑暗中所有東西,一路有驚無險走到後院中,後院中同樣靜悄悄,一陣風吹過,好像剛剛看到他們的人影是錯覺一般。
祁麟趴在門框上,探着頭小心翼翼往後院看去,還沒等她适應黑暗,燈光突然亮起,後院的白熾燈兩百瓦,把邊邊角角都照的格外清楚,祁麟下意識閉眼抗拒,耳邊傳來杜金花陰恻恻的聲音。
“竟然是你,我還以為又會是哪個小警察呢。”見孔浪和鄭娟要上前捉祁麟,杜金花咔吧一聲給手槍上膛,擡手卻攔住了:“去把外面的卷簾門拉下來。”
“花姐,這……?”
“無礙。”
既然杜金花發話了,孔浪也只得往外走去,鄭娟代替了他的位置,站在杜金花身旁。
杜金花面色複雜的看着祁麟,嘆了一口氣終于還是問出了那句話:“你究竟是什麽人?”
自從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外甥女,被抓之後,十四日十二點一過,又在零點重新睜開眼睛。
一開始只以為是一場夢,卻因為不放心卧底,半夜過來查看的時候遇到了警察,那個在最後時候保住祁麟的男人。
警察身死,她也開始逃亡之路,眼看就要逃出去了,卻又一次在零點醒來。
杜金花不知道是什麽情況,本來請君入甕是想抓住那個警察問清楚,卻沒想到會等來祁麟。
她沒想到稀裏糊塗過了半輩子,竟然還能有知道自己身世的一天。
要問她為什麽毫不猶豫就相信了祁麟的話,全因為祁麟臨死之前,硬是使出一股勁,死死扒着她的衣服,看着肩膀上面的朱砂痣,一臉确認的模樣。
祁麟終于适應亮光,看着杜金花手裏的槍哂笑,已經明白過來自己遭了算計,既然逃不了,幹脆一次性問個清楚。
更何況,她本來也沒打算逃。
剛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杜金花胳膊擡起,槍口已經對準腦門上了。祁麟擡眼看了一眼便宜小姨,沒忍住咧嘴笑的燦爛,自己竟值得如此大的陣仗,該說不說,被人忌憚的滋味還挺好玩的。
她現在已經逐漸調整好心态,把無數次的輪回重複都當作一個巨大的游樂場,反正下一秒還要睜眼,那就肆無忌憚的随心所欲吧。
目的性沒有以前那麽強,反倒平靜不少,只要拖着時間,即使暫時救不出安寧和丁康寧,也不過是再次陷入輪回罷了。
想明白之後祁麟打開相冊,把手機怼到她眼前,一張和她有八分相似的女孩子出現在杜金花眼前。
杜金花神色陡然一凝,看着照片上的女孩激動到嘴唇顫抖,握着槍的手也不自主的緊了緊,即使極力掩飾內心激動,依舊暴露無遺。
“照片從哪來的?她是你表姐!”杜金花以為祁麟在用琳琳來威脅自己。
她一瞬間想起從前,她倆見過那麽多次,祁麟卻從來都沒有認親過,反倒是卧底暴露之後她出現了,這麽巧合的時間點,怪不得她多想。
祁麟笑了:“小姨,你怎麽能這麽想我呢?我這人雖算不上光風霁月,但手段還不至于下作到這個地步。”
她一笑,杜金花更警惕了,死了一次的人竟然一點都不害怕,還能笑出來,實在是很像一個反派:“那你要做什麽?”
琳琳對于杜金花來說,是恥辱,也是親人,她時常陷入愛恨交織的情緒中不能自拔。
從前總有人質問她為什麽逃跑的時候不帶上女兒,所有問過這個問題的人,無一例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資格批判受害者為什麽一定要帶走強迫的産物。
她愛着琳琳,并且由衷地希望她可以過的幸福,但是并不想看到她。
只要一看到她,就會想起曾經地獄般的日日夜夜。
又不可避免地會擔憂,就像現在一樣,她擔心琳琳的安危,畢竟祁麟實在不像個好人。
祁麟明顯沒有指責她的意思,親屬關系本來就是僞裝的權力傾軋,每個戶口本就是一個小朝堂,有人當皇帝,自然有人當奴才,站在頂端的人用武力和陣營來壓迫位于底端的人,古代還能造.反呢,沒道理現代人不能逃跑。
逃跑,遠離,已經是最低級的反抗手段。
但現在明顯是非常時期,祁麟沒有時間做多餘的事情,她需要殺掉杜金花,并且不讓她碰到自己,抹殺掉她在輪回中的記憶。
她閉口不答,轉頭從一個帶鎖的相冊中找出一個笑容燦爛的女孩子,再次把手機怼到杜金花面前:“是不是你殺了她?”
杜金花瞳孔一縮,就連她旁邊的鄭娟嘴角都抿成一條線,身後孔浪緩緩踱步走來,距離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鄭娟接收到孔浪的眼神,往旁邊挪開一點,三個人呈三角形把祁麟包圍。
“琳琳在哪?”杜金花再次把槍口對準祁麟的眉心,一字一頓質問她。
祁麟也沒在怕的,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我問你,是不是你殺了她?”
“我問你琳琳呢?”杜金花氣的渾身發抖,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句。
祁麟同樣如此,還連帶着對她的不耐煩,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死了!和簡天鳳一樣死了,你滿意了嗎?”
去他大爺的表姐、去他大爺的小姨、去他大爺的受害者,她徹底被激怒,頗有一種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的偏執,盯着眉心的槍口,掏出三.棱.刺就往杜金花脖子上捅去。
“砰。”槍聲響起,杜金花看着祁麟心口的傷,和她剛剛說的話也徹底瘋了,“你為什麽總要和你親小姨過不去,她是你表姐啊,你為了一個外人殺了表姐,你還是人嗎?”
杜金花渴望親情嗎?她自然是渴望的,剛認親沒兩天,就連着殺外甥女兩次,她再冷酷無情,也有點受不了。
但祁麟明顯比她冷酷的多,看都沒看心髒的槍傷,目标明确朝着杜金花撲去。
孔浪在她身後同時開槍,比杜金花從眉心轉移到胸口,卻一時不察打偏在心髒上的行為,孔浪動作堪稱利落,連着幾槍幾乎把祁麟打成篩子。
只有鄭娟全程一動不動,沒有參與到杜金花的“家世”中。
祁麟硬撐着最後一口氣,在杜金花睚眦欲裂的目光下把三.棱.刺插在她的脖子上,并且立馬松手,沒有和她身體接觸,直直往後倒去。
誰料她剛松了一口氣,感覺背後一軟,扭頭對上鄭娟的眼睛,哀怨婉轉,很是凄厲。
祁麟來不及同情她,失去意識前非常憤怒,心底不斷罵罵咧咧,你丫接住我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