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孔浪和鄭娟的到來,剛短暫的控制住局面,朱宏勝一出現,局勢又不複明朗。
耿子凡原本就算計着時間往後院走去,誰料被孔浪擋在身前,勝哥也比預計的時間來的早一些,頓時不再和孔浪糾纏,兩人眼神警惕看着對方,渾身肌肉緊繃,如果不是礙于這麽多麽人,早就幹起來了。
“我,我去,扶,扶勝,勝……”
話還沒說完,孔浪已經煩躁的不行,生怕再聽他說下去,自己也跟着結巴起來,側身擋在後院的必經之路上,給他讓開一條去門口的路。
耿子凡不再耽擱,瞪了孔浪一眼,快步跑到門口,一把将荊棘扒拉開,他知道自己說話不利索,索性不和這個沒素質的姑娘争執,扶着朱宏勝就要起身,卻沒拉動。
只聽朱宏勝咬牙切齒瞪着荊棘和耿子凡說道:“別動,叫救護車,我感覺腰椎出問題了。”衆所周知腰一旦受傷會有極大的可能癱瘓。
“啊?好,打,打……”耿子凡打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來120三個字,幹脆閉嘴,撥通電話把手機遞給勝哥,還是他自己說吧,不然耽誤時間。
“什麽?”一聽朱宏勝腰出了問題,這下可把荊棘吓得不輕,一個箭步猛地沖上前,吓得朱宏勝一個激靈抖了一下,盡管動一下腰疼的不行,還是麻溜的擡起胳膊高聲阻止:“你別過來!”端的是擲地有聲,一看就被吓得不輕。
想他朱宏勝什麽風風雨雨沒有經歷過,竟然栽在一個沒有素質的小孩子身上,瞅瞅這五顏六色的小辮子,也不知道成年了沒有,還沒有他們毒販素質高,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直接陰溝裏翻了船。
朱宏勝這叫一個憋氣,如果不是顧忌着在大街上,非掏出槍崩了小兔崽子不可,好在電話終于接通,趕緊對着那邊的醫護人員描述自己現在情況,眼睛還警惕的看着荊棘,生怕她撲上來直接把自己弄癱。
荊棘也慌啊,她可不想被迫脫下警服,雖說是個毒販,雖說現在還沒有完整的證據鏈,但真要鬧起來,自己撈不了個好,誰知道他竟然這麽脆皮,朱宏勝背後的毒枭還沒挖出來呢,他可不能出事兒啊。
急得她手足無措,棒棒糖也只剩下個棍兒在嘴裏叼着要掉不掉,一瞬間腦子裏已經想到隊長指着鼻子罵的場面,處分?那都算輕的,為個毒販被迫下崗,那才是沒地兒哭呢。
孔浪和鄭娟兩口子也驚呆了,站在店裏面面相觑,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門口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老大還在後院呢,這可咋辦呀。
現在就屬祁麟最淡定,環顧一圈差點沒笑出聲來,見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跟吃了屎似的,完全不敢輕舉妄動。
周圍還有熱心腸的大爺大媽指責他們不把人扶起來,就讓朱宏勝這麽躺着,上前就要幫忙,吓得朱宏勝連連擺手表示自己無礙,救護車已經來了,現在挪動問題更大,大爺大媽們這才不再“熱情”,但也都沒走,全都圍在中間不讓任何一個可能涉事的人離開。
孔浪和鄭娟……
朱宏勝和耿子凡……
在場唯有荊棘心提到了嗓子眼裏,硬是擠出一抹笑驅趕圍觀的大爺大媽、老爺子老奶奶,活祖宗呦,他們可是毒販,您還看熱鬧呢?
“看什麽看,趕緊回家做飯去!一天天就知道湊熱鬧。”雖然心底是為了大家好,但她人設還是不能崩,只能操着沒有素質的一張嘴,翻着白眼驅趕好心的人群。
她這麽猖狂,大家能樂意嗎?當然不能了,一群人烏央烏央圍了上來,紛紛伸出手指對着荊棘指責:“你這閨女還懂不懂禮貌,怎麽說話呢?”
“就是啊,不說尊老愛幼吧,你也不能這麽說我們呀。”
“該不會是你把這小夥子撞倒的吧?讓我們趕緊走,好方便你逃跑?”
荊棘萬萬沒想到這群大爺大媽心思如此缜密,您老有這心思,去公園下下棋不好麽?跑這兒來幹什麽啊,還嫌不夠危險是吧?
至于“小夥子”朱宏勝……他已經疼的渾身冷汗,一動不敢動只能躺在地上,周圍大爺大媽一生氣還跑過來團團圍住角落那個小兔崽子,沒少踩他,耿子凡是個夯貨,已經蹲在一旁抽煙,壓根看不到,只能扯着嗓子拼命喊道:“散開點,你們踩到我啦!”
“噗嗤,哈哈哈。”全場估計只有祁麟笑的最開心,雖然得到了大爺大媽的白眼,但她一直在店裏,沒有作案動機和時間,頂多算是幸災樂禍。
亂了好呀,這麽多人鬧起來,才好渾水摸魚,到時候看他們怎麽辦。剛剛後院兩聲槍聲,杜金花肯定和陰三兒幹起來了,打吧,狗咬狗,最好都剩一口氣,得來全不費工夫,齊活回家!
不對!祁麟本來靠着牆嗑瓜子看熱鬧,突然想起來一個被忽略的點,朱宏勝上面還有人,那杜金花就沒有嗎?
如果兩方毒販在知道自己注定逃不了的情況下,為了阻止卧底把消息送回去,會做什麽呢?
會殺了他們!
毒販當然沒有忠義可言,他們的眼中只有利益和自我,再無其他,不論父母兄妹、親兒子女、朋友兄弟,都抵不過心頭欲念和對金錢的野望。
殺掉卧底不是為了給逃脫的毒販消滅會暴露的線索,而是為了給自己消滅罪證,仍留存僥幸心理,以為自己能夠逃脫。
祁麟看了周圍一圈,大家臉上神色各異,熱心的圍觀群衆、神情戒備手始終在腰上放着的孔浪和鄭娟、蹲在角落裏抽煙,眼睛卻時刻注視周圍環境的耿子凡、躺在地上咬牙切齒的朱宏勝,還有和祁麟對視一眼又飛快撇開,還在和大爺大媽打嘴炮吸引注意力的荊棘,如果不是她眼底一瞬閃過暗茫,祁麟或許真的會以為她只是一個亂入進毒窩的小姑娘。
顯然荊棘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手指頻繁敲擊着耳機,好似對周圍說教不耐煩。
在祁麟看不到的地方,褚年、南宮清風、趙清随,還有更多的便衣隐藏在人群中,沉穩又不失速度以花店為中心趕來,每個人臉上表情盡不相同,心底卻只有一個信念,指揮中心也在和救護車聯系,原本的醫護換成了法醫和便衣,所有人都飛快調動起來。
祁麟不知道荊棘什麽身份,但現在顯然沒有時間了,她決定賭一把,看了荊棘一眼後,确定她對上自己的視線。轉頭快速瞟了一眼孔浪,她鉗制住孔浪,剩下的鄭娟留給她,耿子凡在門口角落,距離後院最遠,只要自己跑得快,就能有一絲機會,最重要的是耿子凡沒有槍。
荊棘也爪麻,周圍群衆太多,隊友竟然擠不進來,她咬着後槽牙想點頭,心裏想着回頭只要死不承認,隊長就拿自己沒辦法,但最後硬是當做沒看到。周圍還有這麽多群衆呢,祁麟是真的莽,但她做警察的,真的不能幹這種事兒啊!
祁麟暗罵一聲迂腐,若無其事地走回操作臺,被店外的喧鬧聲吵得掏了掏耳朵,拎起玫瑰塞到荊棘懷裏不耐煩道:“二維碼在店裏,趕緊付錢然後滾蛋。”說着重新走進去。
被花塞了個滿懷的荊棘!!!在孔浪和鄭娟探究的目光下……實在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也做出一副煩躁的模樣,把嘴裏的棒棒糖棍直接吐到人群中,祈禱他們被自己惡心到離開,然後跟進去,乖乖的拿出手機掃碼付賬。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也終于開過來,剛剛罵罵咧咧退出去一些的人群又圍攏回來,趁着這個時候褚年幾人也終于混在人群中,緩緩朝花店門口挪動。
耿子凡看到南宮清風,扔掉煙蒂緩緩站起來,和南宮清風視線對上,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周圍明明那麽吵鬧,與此事相關的人卻格外冷靜。
就在大家都各懷心思緩緩成對峙狀态的時候,一聲槍響從後院傳來,人群呆滞一瞬,一個老大爺的突兀高喊,立馬将情況弄複雜:“有槍聲,我打過仗,這絕對是槍聲!”
人群尖叫、推搡、奔跑,場面徹底亂起來。
祁麟再不猶豫,頗有一種我死後哪管它洪水滔天的意思,無視尖叫的人群,反手從腰間抽出匕首,一個跳躍沖着孔浪撲去,趕在他開槍之前匕首狠狠捅在他脖子上,用力旋轉一圈,鮮血濺在臉上,“殺人啦!”有不怕死的逃跑還往頻頻往店裏瞟,看見祁麟一臉血,叫聲高的能和唢吶媲美。
祁麟沒回頭,也沒管身後的鄭娟會不會給自己一槍,奮力朝後院跑去。
與此同時,荊棘也動了起來,如祁麟所願鉗制住鄭娟,一槍打在她掏槍的手腕上。
南宮清風也是同樣快速的控制住揮刀向人群的耿子凡,及時阻止他挾持人質。
褚年趁亂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卷閘門拉下來的酸辣粉店,腦子裏的想法還沒成型,又被周圍的尖叫聲打斷,趕緊和趙清随,便衣們疏散人群。
“是你,果然是我的好侄女,剛認親,就親手捅小姨一刀。”杜金花一腳踹開陰三兒的屍體,握着槍緩緩朝滿臉是血的祁麟走去:“你是警察?”說着擡手給了她一槍,祁麟踉跄一下重新站穩。
“簡天鳳是不是你殺死的?”緊緊握着刀,面無懼色朝對方走去。
杜金花看她像是看仇人一樣看着自己,直接笑出聲,擡手又給了她一槍:“這就是你和長輩說話的語氣?我很不喜歡,重新說。”
祁麟看她一臉了然,就知道簡天鳳的死一定和她有關系,頓時失去理智,反正外面警察都來了,他倆能得救,不管不顧握着刀朝着杜金花沖去,眼底彌漫着滔天仇恨,管她是哪門子的小姨,都給我下去給簡天鳳賠罪。
杜金花沒想到便宜侄女竟然有這麽大的爆發力,也沒想到她竟然為一個外人這麽仇恨自己,一時之間想到自己幼年拐賣,那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只以為自己是女兒才不被喜歡,從小到大非打即罵,就算同樣是女孩的妹妹,日子過的也比自己好。
十五歲出頭就被三千塊錢彩禮嫁了出去,本以為家人就能不用挨打,誰知道因為什麽嫁妝都沒有,進門第一天就挨了打,公公打、婆婆打、老公打、小姑子也打。
還是後來懷孕了,日子才過得好點,為了肚子裏的娃,他們倒是不再打了,但還是天不亮就要起來做飯,洗一家人的衣服,懷孕那段時間是她從小到大過的最好的日子,好歹能一起吃飯了,不用等他們吃完再吃一點填不飽肚子的剩飯。
不過這樣的好日子很快在生下一個女娃的時候結束,還沒出院子就被打斷一條胳膊,直到現在,每到下雨天,當年被打斷的胳膊都隐隐作痛。
而祁麟她媽媽呢?一母同胞的親姐妹,自己被打的時候,她在玩!自己嫁人的時候,她在上學!自己活的連畜生都不如的時候,她婚姻美滿!即使兩人都生了女兒,境遇都天差地別!
可現在,一個便宜侄女,竟然為了外人對自己揮刀子!憑什麽!都去死!
杜金花也發了狠,不顧受傷的胳膊,雙手緊緊握着槍,“砰砰砰”沒有一絲猶豫,眼底徹底的瘋狂,憑什麽只有自己受苦,她也要讓姐姐中年喪女傷心一下,苦難均攤,這才是姐妹。
杜金花眼睛猩紅被嫉妒逼得快瘋了,心底只有一個想法,殺了祁麟,只要殺了她,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果不知道來處,不知道自己本可以有很好的人生,也許不會這麽不幹。
她忘了卧底,忘了販毒,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連祁麟什麽時候走到眼前的都不知道,“噗”刀子紮進胸口,疼痛讓她終于回神,看着祁麟渾身是血再也站不住,杜金花的仇恨、痛苦、不甘,終于緩緩退去,仿佛才想起來祁麟是她侄女,在女兒找不到之後,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二的血緣親人。
“麟麟!”杜金花這次終于沒有把麟麟和琳琳弄混。
祁麟還想給她補一刀,卻沒了力氣,看着一臉慌張,胸口紮着匕首的小姨慌張地扔了槍撲過來,她想說什麽,卻只能不甘地瞪大雙眼,最終陷入一片黑暗。
“祁麟!”褚年睚眦欲裂,看着祁麟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拔腳朝她跑過去。
趙清随和荊棘也被眼前的血人沖擊了一跳,本以為她會繼續穩住杜金花,怎麽也沒想這般慘烈,荊棘只能把杜金花拉開,铐上手铐快速往外走去,沖着救護車大聲招呼:“快來,這兒有點受傷嚴重的!”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個黑色頭套,還沒忘給杜金花套上頭套,維護人權。
褚年等人快速對着周圍奔跑的群衆亮明身份,并且安排他們有序離開,但看熱鬧的基因一直流淌在每個圍觀群衆的血液中,支起耳朵聽着後院不斷地槍聲,好半天終于停下,又壯着膽子重新圍了回來。
正好看到荊棘押着套着頭套的杜金花出來,頓時激動起來:“你們看,那沒素質的小姑娘是警察,她剛剛是在演戲嗎?”
荊·沒素質·棘……
“應該是吧,演的也太好了點,都我氣得夠嗆。”
“還是頭發的緣故,要不然咱們不能當真。”
荊棘把杜金花扶上救護車,車裏還有個腰扭了,铐着手铐的朱宏勝,見她過來狠毒的眼睛能殺人,“我要告你!”看着荊棘惡狠狠說道。
荊棘肩膀一塌,渾身上下充斥着懊悔:“行叭。”轉身再不看他,花店外已經圍了警戒線,苦着臉重新回去店裏記錄現場。
趙清随去庫房找戰友,把這裏留給褚年,他抱着已經死了的祁麟不知道在想什麽,直到月色上頭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屠國安也跑了好幾趟,最後沒辦法,只能給了他後勃頸一下,昏過去才把祁麟從他懷裏拉出來。
褚年再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一起身就看到屠國安趴在對面的桌子上打盹,肩膀上的衣服順勢滑落,他把衣服撿起來走到對面,往屠國安背上輕輕蓋着,屠國安猛地驚醒,對上褚年平靜的臉。
“醒了?”
“大哥,我想去看看她。”
“哎,去吧,那丫頭在法醫室呢,已經通知家屬了,明天過來。”
褚年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暗茫,兩次了,每一次都沒有等到家屬過來,就會再次陷入重複,點點頭轉身往外走去。
走進法醫室,裏面圍了一群人,荊棘、安寧、丁康寧、趙清随,還有南宮清風和法醫,所有人見褚年進來都給他讓開一條路,“吃飯了嗎?”
“還沒,副隊,祁麟她……”安寧和丁康寧沒想到多年後再見祁麟,會是這樣的場面,兩人都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守在解剖床邊,明知道褚年的意思,卻沒有離開。
周圍的其他人也沒動,全都守在祁麟身邊默哀,褚年看了一眼安寧兩人,“你們認識?”
“她是簡天鳳的妹妹,我倆是孤兒,上警校的時候有一年安寧急性闌尾炎,屋漏偏逢連陰雨,我又得了急性胃炎,是簡天鳳和同學們送我倆去醫院,繳費的錢全是祁麟打給簡天鳳的,後來但凡她給簡天鳳寄什麽東西,總有我們倆一份。”
丁康寧聲音哽咽,上次見面還是三年前,她好像有什麽急事,匆忙在校門口遞給簡天鳳一堆東西就離開了,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
簡天鳳的追悼會他倆在外執行任務,回來人已經沒了,這麽多年陰差陽錯,誰也沒想到再見面竟然會是這樣。
安寧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她已經想到了身份暴露的後果,想到了會受到怎麽樣非人的折磨,但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平安回來的代價是祁麟的一條命。
杜金花事先在槍膛上了一發子彈,彈夾裏有十二發,除了打在孔浪身上兩槍,其餘的都打在了祁麟身上,安寧和荊棘剛剛給她換衣服的時候,好好的人已經成了篩子。
安寧和丁康寧都明白,這十一發子彈,應該有兩顆在他倆眉心,她不斷的激怒杜金花,只為了拖延時間,讓他倆活着。
大家都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褚年隐忍的目光下波濤洶湧,大家不知道其中還有這樣的故事,聽着戰友娓娓道來,在簡天鳳口中總是玩世不恭的姑娘會舍身赴死,全部泣不成聲。
良久之後大家情緒平複下來,都走了出去,把這裏留給褚年。
褚年就這麽站了一|夜,直到二月十四日零點,準時在床上睜開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眼裏全是祁麟躺在法醫室,第一縷陽光灑在她的臉上。
很多年之後,褚年站在一排墓碑前,總會想起第一次遇見祁麟時的那個傍晚,她懷裏捧着自己遞過去的百合,煙霧遮住她的眼,總是翹起的嘴角依舊紅潤,還不是後來無數次,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的蒼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