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虎獵場
白虎獵場
在巷子裏吃完了一頓價格十分“親民”面條,石荒和墨春生一道溜溜達達地往獵場去。
白虎獵場屬于皇室專用,一般人要想進入是需要人脈的,但是石荒別的沒有,人脈那是數不勝數,馬車上一張白鹿書院的銘牌,足夠他在白虎獵場暢通無阻。
拒絕了引路人,扇子輕晃,穿過大門,入眼便是一望無際的開闊平地和兩邊相對的營帳,四下望去無馬,耳邊卻傳來馬蹄聲。
石荒看了看黑瓦木牆的房子,手上一頓,有些恍惚地看向身旁的墨春生,道:
“還有別住這兒了,考慮考慮住客棧吧?又不是沒錢。”
墨春生掃了一眼房舍旁邊種植的粉白相見的喇叭花,沒忍住笑意,但是也就淺淺勾了一下,道:
“好,住客棧。”
這祖宗怕冷、怕熱、怕蚊蟲,嬌貴得很,這人間四月芳菲盡,正好是百花齊放,蚊蟲肆虐的時候,會妥協這麽個簡陋的住處才是奇怪了。
兩人循着馬蹄聲往裏走,穿過排排整齊的馬廄,入目一片翠綠山丘,有褐色短衣的小童牽着馬在草地上緩步而行,馬匹體态豐腴,肌肉矯健,低頭咀嚼草芽,半點看不出脾氣。
站着看了一會兒,拂面而過的熱風吹來了少女嬌俏的笑聲,石荒和墨春生對視一眼,循聲而去。
兩男一女圍坐在涼亭裏,另一個白衣蹁跹的女子正執着箭矢投壺。
“哐!”
箭矢偏離,正中壺耳。
女子略顯遺憾地轉身坐下,接過身旁女子含笑遞來的果茶,輕呷小口,酸甜可口。熟一口熱氣,頓時涼快不少,順手抄起一旁的團扇,笑着看向對面嗑瓜子的兩個少年,笑問:
“到誰了?怎都坐着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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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了,等我醞釀醞釀,總不能輸給小女子了。”
錦帶白衣,肩繡青竹的少年朗聲應道,松散的衣襟處坦露着白皙的鎖骨,舉箸丢了顆糖漬花生在嘴裏,嚼了嚼後咽下方繼續道:
“還剩我最後一個,咱們二十支投完了,現在月姑娘是最高的一個,等着,看本公子怎麽把她比下去。”
說着站起身來,抖抖四肢,順手抄起桌上最後一支箭矢,臨桌而立,側過身子雙眼看向陽光下厚重古樸的青銅雙耳壺。
身後徒然擡起一只腳來,白襪在陽光下熠熠發光,在少年投擲的一瞬間在他腿彎一點,“哐!”的一聲,箭矢挂上了壺耳。
少年趔趄站穩後愣了一下,眼睜睜看着箭矢落地歪了。
“元錦樓!你幼不幼稚?”
少年回身怒罵,走過去對着剛坐下的少年踹了一腳,少年巋然不動。
“書無雁,搞清了到底是誰幼稚?我這不跟你學的嗎?”
書無雁努力維持住風度……沒維持住,一腳又踹了過去,然後才坐下來,端起涼茶暢飲一口,長舒一口熱氣,道:
“這鬼天氣!”
擡眼對面的少女手裏端着石榴紅的涼茶怔怔發愣,茶還是先前那碗一口沒動,視線停滞在虛空某個點一動不動。
書無雁伸手在少女面前揮了揮,喊了一聲:
“月姑娘?”
女子恍然回神,看向書無雁,旁邊吃着果子的兩個人也轉頭看了過來。書無雁擡手指了指女子手裏的湯盞,道:
“想什麽呢?”
女子眨了眨眼睛,好似剛想起來似的淺酌小口,然後放下了雨過天青的瓷盞。
“月臨,怎麽了?你這兩天老是魂不守舍的。”
旁邊女子團扇對着她閃了閃,習習涼風拂面而過,月臨勾唇一笑,端的是一副明眸善睐的好模樣。
“就是這次書院給我們換先生教學的事,我還是想不通為何獨獨針對我們這一個班?擅離書院近十日了,不見院中先生尋來,好似書院從未有過我們一般,心下總有些不安。”
“不妨事。既然先生都給咱們放了假了,那就好好玩耍就是,我就不信先生們真舍得咱們這一群各個課業的第一名就這麽虛度青春,總會給咱們一個答案的。”
女子含笑用團扇輕輕杵了一下月臨的肩頭,輕言細語安撫,随即将一顆酸甜可口的青梅塞進了月臨手裏。
“漁歌……”
“行了,都出來了別想那麽多,專心吃,這個解暑。”
“……好吧。”
元錦樓淺酌着不醉人的楊梅酒,紅潤透亮的色澤映在臉上,少年人,劍眉星目,一笑生輝,兩顆虎牙給人緩了輪廓,看着優雅中帶着三分風流的模樣。
“慌什麽?我打聽過了,新來的先生不知道哪座山裏出來的,半點名氣沒有,說不得是屢試不第的老秀才,不過比咱們多幾分對世态炎涼的經驗,不見得能教咱們什麽。書院的課程本來已經學得差不多了,我反正今年過了直接結業也感覺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小腿被人踹了一腳,元錦樓哭笑不得地收回腳盤腿坐着,偏過頭橫了一眼,道:
“我又招你了?書無雁你有什麽毛病?”
“我沒毛病,有毛病的是你。”
書無雁擡手理了下抹額,肅着一張臉擦着手裏的梨子,看着非常認真,接着道:
“要是讓先生聽見你這話,信不信直接給你來個結業考核,你要是過得去我跟你姓。”
元錦樓一口氣噎住了,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下,然後就看到了不遠處朝着他們走來的兩個男子,一黑一白,容貌出衆,氣質各異,但是很顯然就是沖着他們來的。
“那兩個人你們認識嗎?”
元錦樓問道。
月臨、柳漁歌和書無雁順着元錦樓的視線看過去。
然後,柳漁歌掉了團扇,書無雁擦梨的動作停了下來,月臨定睛一看後眼眸睜大,眼睛裏閃過猶疑和不可置信。
“不認識。”書無雁說道。
柳漁歌端正坐姿,手足無措地撈起團扇半遮面,一雙眼睛閃閃發光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兩個男子,道:
“我也沒見過,容貌如此出色,我要是見過不可能會忘的,但是總覺得這兩個人身份不簡單的樣子……”
“太傅……”月臨喃喃兩個字沒人聽清楚,偏巧書無雁注意到她不同尋常的神色,問道:
“月姑娘,你是不是認識?”
月臨愣了一下,對上三雙求知的眼神,苦笑一下,各人轉過臉去,不敢直視走過來的兩人。月臨低聲道:
“有些眼熟,但是我不确定……”
月臨神色恍惚,衆人來不及追問,那兩個人已經走了過來,停在他們旁邊檐階下。
“元錦樓、書無雁、柳漁歌、月臨,是現在跟我們走,還是我們替你們回了學院,直接将你們逐出白鹿書院?”
墨春生負手而立,冷聲道。
話音未落,四個人站起來,有些猶豫不定地看着兩人,神色複雜複歸平靜。墨春生不動聲色地看着,倒是對這群少年高看了一分。
生人前不露怯,是件好事。
“你們誰啊?”元錦樓嘴裏的葡萄還沒咽完,說完話順便吐了個皮。
石荒:……
墨春生:……
高看的一分收回來,倒扣兩分!
“先選吧,或者我幫你們選。”
日頭毒辣,兩個人頂着日光走過來,這會兒也有些熱,不想多費口舌,浪費時間。
四個人面面相觑,月臨上前一步,看着沒有說話的石荒,眼神有些激動,擡手行了個學禮,開口問道:
“不知這位公子怎麽稱呼?”
石荒眉梢一擡,扇子晃着,擡頭往臺階上看了一眼,只一眼,月臨分明居高臨下,硬生生被看得肩頭沉重,雙膝發酸。
柳漁歌上前一步,把月臨拉到身後,手上團扇在指尖轉了一圈,道:
“不說就不說呗,來路不明的人,我們為什麽要選擇,不選如何?”
元錦樓和書無雁對視一眼,書無雁放下了手裏雪梨,拿帕子細細擦淨指尖,眼眸暗了下去。
“從我們踏進四象城的一刻開始,你們十二個人歸我二人管束。”
石荒從袖子裏摸出一本冊子,白底黑字,金色的鹿紋圍繞着“白鹿書院”四個字熠熠生輝。
這是書院專用的名帖,左下角是楷體的三個字:
花名冊。
所以……這兩個人是他們新來的先生?不是說是一個人嗎?
“先生看着跟學子差不多大,”元錦樓蹲了下來,掃了一眼不遠處吃草的駿馬,幾個人對視一番後紛紛走下步辇背對着穿上鞋子,邊穿邊說道:
“你們能教我們什麽?”
“聽起來你很自信?”
墨春生叉着腰站着,看着他們打眉眼官司,只覺得年輕就是好,犯傻都犯得理直氣壯。
“我們有自知之明,我們擁有自信的資本,兩位先生确實……”
書無雁穿好鞋子站起來,走下一節臺階,低下眼瞅着墨春生,道出後半句:
“太年輕了。不像是能為人師表的模樣。”
話音落地,四個人分兩邊,分別朝着一旁他們騎過來的馬匹奔去,速度迅疾又突然。
書無雁速度最快,第一個上了馬背,然後眼前一黑一個人就被丢在他面前,橫挂在了馬背上,書無雁情急之下攥緊缰繩,定睛一看眼前是熟悉的“背影”。
來不及反應,随着異口同聲的一句:
“啊!”
背後又多了兩個人……
四個人在一匹馬上面面相觑。
好快!太快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另外三個人就被抓了回來,不,準确的說是被抓住“丢”了回來。
石荒看着墨春生熟練地拆了缰繩,把四個人的腰帶栓在了一起,感覺有些好笑。
不過他也感覺墨春生速度過快了,人在眼前飄出了殘影,一片殘影過後,四個人都被控制了。
“走,跟你們的小同夥兒們彙和去。”
墨春生拍了下馬屁股,馬匹“噠噠”地轉過身跟在墨春生後面走。
石荒看了一眼墨春生空蕩蕩的手,又看了一眼乖乖跟着走的馬,和墨春生一道轉身往來時的路走去,神色不辨喜怒,只是晃扇子的動作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