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9章
虞聞凝滞了片刻, 眼神有瞬間的空洞,然後把碰翻的茶杯扶起來,笑着問:“你剛才說......誰出車禍死了?還身首異處?”
空氣剎那間寂靜無比,落針可聞。
只有大殿裏的經文, 若有若無的傳進來, 悠揚空靈,仿佛在超度人的靈魂。
容遲被虞聞嘴角的淡笑, 搞得毛骨悚然, 他扭頭看向靜宜師傅。
咽了煙口水,忍不住小聲問:“害死他的人是誰啊?有、有姓容的嗎?”
“我不知道, 肇事者逃逸了,我變賣家産找了幾年,都沒有找到。”靜宜師傅說完, 拿着小毛刷輕輕掃着落在桌子上的檀香灰。
無悲無喜,那些陳年舊事就像她的一場夢。
“真好!如果我知道媽媽早就死了,我就不費心費力地惦念她了,我還以為她生活的不好,不想打攪我。”虞聞表情無波無瀾,看着挺正常。
容遲不敢接話, 滿含同情的窺着他, 兩只手絞在一起,有點無措。
幾分鐘後,虞聞站起來, 朝他輕松地笑笑:“已經了解清楚了, 我們走吧。”
然而他剛站起來, 腿就一軟,差點栽倒。
容遲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 擔憂道:“你、你沒事吧?”
虞聞輕輕推開他的手,拉拉衣服,莫名其妙道:“沒事啊,我能有什麽事?”
外面又開始下雪,山路被封,只能在寺廟住一晚。
靜宜師傅為他們準備了晚餐和睡覺的房間,同時也告知,今後不要再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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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長青的孩子,她愛不起來。
當天晚上虞聞一切正常,吃了碗稀飯,還開玩笑,說明早要去堆個大雪人。
容遲不發表任何意見,默默聽着,什麽都說好。
依然只有一間房,只有一張床,當然這是容遲刻意安排的,他總覺得虞聞很不對勁......
确實不對勁,看着一張床鋪,和挨在一起的兩個枕頭,虞聞問都沒問,倒頭就睡。
容遲看着乖巧得不像話的大反派,心裏反而不舒服了,甚至開始懷念他陰陽怪氣的樣子。
他沒敢立馬就睡,靠在床鋪,打算打兩把游戲,卻發現另一把手機被他落在昨晚的小旅館了。
算了,還是早點睡吧。
這頭的容施通過弟弟手機定位追蹤,來到了小旅館裏,一眼就看到放在前臺的那把黑色手機,以及手機上很獨特的奧特曼挂件。
他無奈地搖搖頭,出趟門連手機都能丢,還真不敢讓弟弟一個人留在這世界上。
“住宿?”店老板站起身問。
“沒事,随便看看。”
店老板:“......”
容施欣然一笑,打算轉身離開,然而剛走到門口,腦袋就一陣劇烈眩暈,在他倒地之前看到一個穿着白羽絨服,大眼睛的少年朝他跑了過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周圍還擺滿了各種顏色的鮮花。
已經死了嗎?他無聲的笑笑。
真沒想到還有這麽多人給他送花,看來他人緣還是不錯的。
過了幾秒鐘,他眼神逐漸聚焦,恍惚中,似乎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沙沙聲。
容施微微側頭,冷不丁吓了一跳,瞳孔猛然收縮。
“???”
房間裏的人是誰?
他瞬間戒備起來,默不作聲的打量這人--
......看着十八九歲,栗色短發,面色白皙,身穿白色羽絨服,正紋絲不動地坐在房間中央,面前豎着一個畫板,很認真的畫着什麽。
“你是誰?”容施冷冷道。
少年一愣,擡頭看着他笑了起來。
不可否認,少年長得很好看,杏仁眼,小巧的鼻子,笑起來還有一個很深的小梨渦。
他抱着畫板跑過來,腼腆道:“我叫陶野,是旅館老板的兒子。我覺得你睡着的樣子很好看,就擅自擺了幾朵鮮花,畫了幅男版睡美人。”
容施目露警惕,掙紮着坐了起來,垂眸看着他手上的畫板,遲疑地點了點頭。
“我還有很多作品,你喜歡的話,我可以拿給你看。”陶野自來熟似的,轉身從畫夾裏面翻出一疊作品。
容施看着那些作品,一言難盡,真是人菜瘾大,畫的是什麽玩意?也好意思掏出來供人欣賞。
不過他什麽也沒說,只是随意點點頭。
陶野忽地想起什麽,收起笑容,嚴肅道:“哦,對了!你剛才暈倒了,我給你做了檢查,你患有嚴重的貧血症,最好趕緊去醫院進行治療。”
容施眼皮都沒擡,随意“哦”了聲。
他拿着男版睡美人畫作,細細觀賞,最後愣是沒在上面找出一點跟他相似的影子。
他啧了聲,好奇地問:“你是哪個美術學院的?畫成這樣能畢業嗎?”
陶野也不生氣,笑着摸摸腦袋:“我是醫科大畢業的,血液內科研究生。”
容施:“......”
這樣啊。
......
淩晨時分,容遲聞到股奇怪的味道,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人。
随後他直接彈了起來。
人呢?虞聞人呢?
難道直接下山了?怎麽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容遲懊悔地捶捶腦袋,都怪自己睡得太死,躺在一起的人下床都不知道。
他慌張地掀開被子,一邊開燈,一邊找拖鞋。
燈光亮起來,容遲頂着亂糟糟的頭發,焦灼地環視一圈,最後發現陽臺上好像有個人影。
他暗自松了一口氣,拍拍胸脯,擦擦腦門的冷汗,趿着拖鞋,披了件衣服慢慢走過去。
外面依然下着大雪,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容遲剛推開陽臺門,冷風就灌了進來,刺骨的寒冷讓他打了個哆嗦。
光線昏暗,虞聞站在陽臺,背對着客廳,只穿了一件薄睡衣,有雪花灑在他的身上和頭發上。
背影悲涼極了,讓人莫名生出幾分心疼。
容遲脫下自己的衣服,猶豫了下,他怕虞聞反手給他一拳,畢竟人在極怒的情況下,很容易做出什麽失去理智的事情。
可是他看着虞聞薄薄睡衣上面冰冷的雪花,就像有無數只小手在揪着自己的心髒一般,難受極了。
容遲鼓足勇氣,拎着衣服,慢慢走過去,輕聲喚道:“聞哥,外面太冷了,你明天會生病的,披上件衣服吧。”
虞聞沒動。
有絲絲縷縷的煙霧從他面前散開。
容遲:“?”
虞聞還抽煙嗎?
可是二手煙的味道怎麽跟哥哥的不一樣?
他疑惑地繞到虞聞右側,想看清楚抽的是哪個牌子的香煙。
......等看清楚的那一瞬,容遲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虞聞雕塑一般站在那裏,機械的重複一個動作--
每次吸一口煙,就用煙頭在手心戳一下,他的掌心已是一片猩紅,散發出絲絲縷縷燒焦的味道。
“虞聞!你在幹嗎?!”容遲帶着哭腔喊了一聲,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煙,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幾腳。
而虞聞扭過頭,淡淡看他一眼:“我喜歡疼痛的感覺,你不要管閑事。”
容遲擡眸,心中一陣抽痛,
他也不知道這痛是來自何處,只是看着平時陰陽怪氣、偶爾傲嬌的大反派,眼眶通紅的模樣,心裏就是發酸、發痛。
他走進一步,想把衣服披到對方身上,不曾想虞聞卻一下哭了出來,低聲抽泣,淚水洶湧。
虞聞抓住衣服,抱進懷裏,緩緩蹲在地上,像個孩子似的低聲嗚咽。
四處飛揚的雪花,打在容遲的臉頰上,涼飕飕的,很快化成水珠,從他臉上流下來。
容遲擦掉臉上的雪水,也蹲在虞聞旁邊,沉默不語地掃落他頭發上的白雪,又幫他拉了拉衣服。
半晌,他輕聲道:“其實,我也經歷過你的痛苦。但是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們也沒辦法。”
虞聞紋絲不動,只有肩膀一聳一聳的,但很快他就停止了嗚咽,擡起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盯着容遲道:“你知道嗎?我媽媽死了。”
容遲心底一驚,下意識躲開對方的眼神。
他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了無盡的恨意,像一只被人類愚弄的孤狼一樣,恨不得憤起咬斷人類的咽喉。
這是打算回江城複仇了嗎?也不知道會不會放哥哥一碼。
原文裏面,虞聞黑化以後的第一刀,砍的就是哥哥,然而現在,絕不能讓哥哥受到絲毫的傷害。
畢竟哥哥也是一年前才來到這個世界,很多事情不是他做的,哥哥也罪不至死。
正在容遲胡思亂想,心情複雜的時候,虞聞突然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嗎?有點冷。“
容遲一怔,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虞聞拉進懷裏,把他抱得緊緊的,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木樁。
冰涼的雪花和灼熱的呼吸一起落在容遲的脖頸,讓他身體陣陣發麻,他眨眨眼睛,下意識想掙脫。
“別動,借我抱一會。”虞聞語調暗啞,似乎因為哭的太久的緣故。
容遲不動了,抱一會就抱一會吧。
上輩子哥哥死的時候,自己也喜歡抱着大熊布偶睡覺。
可是......
大反派不是最讨厭跟基佬有肢體接觸?
難道他已經把自己當兄弟了?因此在他內心柔軟的時候想在自己身上靠一靠?
容遲費力抽出一只手,擡起來撓撓耳朵。
也對,上山的路上,差點一塊兒涼了,也算患難之交了。有這點交情在,或許會放哥哥一碼。
他高興起來,反手摟住虞聞,還在他身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虞聞卻身體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