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九十三回
第九十三回
且說王熙鳳已着平兒與林之孝家的訪察得造謠生事的是哪幾人, 胡傳的又是哪幾人,是夜便動手。
二更時分,命來旺家的、來喜家的分別帶人守了老太太及太太的院子, 專防有人求情壞事兒,又訓話抓人的林之孝家及另外兩個管家女人, “若敢徇私放過、通風報信,同罪論處!”
三人被冷臉狠厲的王熙鳳吓得瑟縮, 忙打顫稱“是”。
後便行動, 三人分帶婆子媳婦悄悄至各處上夜的班房,蓋有偷懶耍滑、賭牌吃酒的都混着抓了,一應堵了嘴, 捆到馬圈裏。
造言、胡傳的幾人當即打四十大板、剪了舌頭, 着第二日攆出去,其家人凡有偷奸耍滑者也都攆走,不許再入。
其他被綁的, 瞧出受重罰的是哪幾人, 便知是何事, 他們也聽過那些風言風語、傳出告訴過家人, 不知會有何下場, 吓得嗚咽顫栗, 哭啼着給林之孝家的幾人磕頭;
也有且不知事的, 但擔心平日裏偷懶耍滑被主子拿住重罰,也都滿眼淚水哀求。
林之孝家的等三人不為所動, 二奶奶這次發了狠, 她們可不敢碰這個釘子。
待重罰那幾個出氣多進氣少的拖下去, 偷奸耍滑的也各有板子,三十、二十不等, 後有直接攆出去的,也有從此打發去做髒活累活的。
幾人忙了一夜,将這些該班的料理了,又去各家傳了人來補上,這一夜也算安靜過去了。
只天一亮,各處卻炸開了花。
刑夫人才起身梳洗盥漱,便聽房門外哭聲震天,房內伺候的大丫鬟忙出去喝止诘問。
刑夫人坐在裏間鏡奁前,靜靜聽着那哭喊聲,說是琏二奶奶把幾家的姻親故舊都發落了,有幾個甚至割了舌頭,下手極殘忍。
又有她的幾個陪房搴簾進來伺候,邊忙活,邊在她耳邊調唆,“......二奶奶真是顯的好一身将軍夫人神威啊!”
刑夫人一聽這話,當日交出鳳冠霞披的不甘湧上心頭,再想她如今只是一平頭婦人,老太太冷待、弟媳婦蔑視、就連以前吹捧她的小戶人家的夫人太太,如今也敢對她橫眉冷對、明嘲暗諷,刑夫人又羞又惱,肝火直冒,早飯也不用了,帶上啼哭求情的婆子丫鬟等,一徑往老太太院裏請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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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不信,這赫赫揚揚的琏二奶奶還真能捅破了天去!
不想,這一大清早的,老太太院裏擠滿了人,哭聲動靜一點兒不比她院裏小。
刑夫人來時想着是兒媳自己得了诰命,眼裏沒她這個婆婆,故意給她難堪,卻見院裏求情哭跪的,竟有妯娌王夫人的人、老太太施恩放出去養老的人,甚至姑娘們身邊的嬷嬷、婆子。
這是什麽形景,真捅天了?
她忙收斂了些許怒氣,叫丫鬟婆子們都在外頭候着,方才入了房內。
只見老太太着家常衣裳歪在榻上,身後且有丫鬟梳頭绾發,榻下方妯娌王夫人站一溜,李纨領三位姑娘站另一溜,皆靜默陪侍。
而她的好兒媳,直挺挺立着身子跪在正中央,面無愧色。
刑夫人見狀,小心翼翼上前請安,見老太太只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後點點頭,也不說話。
刑夫人只覺沒頭沒腦,屏息起身,站到王夫人謙讓出的位置上。
後所有人就聞老太太傳了一年高的老嬷嬷進來,問其緣故。
只聽老嬷嬷哭訴道,“……老奴也不知怎的了,天沒亮兒媳婦就被血肉模糊的擡家去,兒子孫子也不叫上值了,說被攆了,老奴一早來擾老太太,不求別的,只請二奶奶打過罰過後,開恩賞他們口飯吃,叫他們當牛做馬伏侍主子們贖罪!”
說着,便“怦怦”朝着王熙鳳磕頭,王熙鳳冷臉不理,似聽不見也瞧不見。
其他人卻不能當看不見,忙使丫鬟将她扶起,賈母因肅着臉問王熙鳳,“鳳丫頭,你怎麽說?”
賈母自想着這孫媳婦萬事周全,斷不會無緣無故做如此顧頭不顧尾的事兒,傷她身邊人的體面、動各人身邊的親近人,弄出這合家不安的動靜來。
王熙鳳聞言,恭敬沖老太太磕了個頭,跪行至腳踏上,湊身過去,在老太太耳邊如此這般将緣由說明,又退後重重磕頭,“孫媳兒沒辦法了,請老祖宗示下。”
賈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緣故,臉更沉了,真當她老了,聽不見聲兒了,這沒臉、要命的事兒也敢如此瘋傳!
且蓉哥兒媳婦的來歷,家裏這些小輩不知道,外頭有的是人知情,她也清楚的很。
當初東府侄兒與大兒子各押一寶,只想着不管誰登位,賈門都能再顯赫百年,不承望,兩頭落空。
從那之後,賈門每況愈下,珍哥兒卻不知為何聘了秦氏回來,她只當不知情,平常待之,可那孩子實在周到得叫人喜歡滿意。
怎就出了如此流言,至于事實如何,她不敢揣測或查證,只及時止住不外傳才是。
賈母沉吟半晌,方叫王熙鳳起來身,後叫小丫頭子将門大開,叫外有人也聽着,“今日之事,鳳丫頭做得對!夜間上值喝酒賭牌,或不小心引了燭火,或叫人鑽了空子,引奸引盜,沖撞了奶奶姑娘們,打死她們都不夠賠!
如今,你們二奶奶只打了幾板子,且算輕的,再說她竟不是将一家子連帶都攆出去,我說她罰輕了!你們有體面的、有能耐的、有苦勞的,她一個沒動,已是她心慈開恩,你們反不領情,告主子狀來了,今兒,我也是這意思,求情者同論!”
此話一出,刑夫人與院裏所有人跟着一抖,忙垂下了臉,一時寂靜。
賈母見衆人如此模樣,想是聽進去了,又見王熙鳳還欲說話,只擺手叫人都散了,告訴她,“有了這些人作樣兒擺在前頭,夠他們知道教訓了。”殺這些雞,夠震懾其他猴了。
因此,适可而止。
王熙鳳見老太太別有深意瞧着她,只恭敬低下頭。
她知道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的道理,所以受罰之人家中都有人留在府裏當差,不會叫他們因此背叛府裏,轉投別家。
只清出去的人還是太少,只能徐徐圖之了。
如此,清晨這一出鬧劇便有頭沒尾完了,刑夫人讨了個沒趣,老太太擺了态度,她也不能借機訓斥兒媳婦,只讪讪家去了。
賈琏這頭,聽得王熙鳳說起此事,見她堅定認為此事乃奴才們背地裏嚼舌根,只低頭咬緊了牙。
他對此事隐有察覺,不想,竟被大肆宣揚開來,如今只能暗咒賈珍行事不忌,叫人拿住了馬腳,可也不能不管,遂一面與王熙鳳裏應外合,申饬處置着府中人,一面将消息透給賈珍。
賈珍猶如五雷轟頂,一時頭暈腦脹,險些沒站住腳,沒想到竟會在義忠親王府複起前,傳出這等事兒來,忙叫了賈蓉來料理府中人,內院也着尤氏料理。
如此,倒省了王熙鳳的事兒。
兩府這雷厲風行的動作,着實震住了許多人,一時間,寧榮後街各家下不敢再閑話,街上靠着寧榮二府過活的各親戚家,也不敢觸黴頭,這些話頭漸次平息了下去。
又說回吳熳,她與婆母從榮府回來沒兩日,便聽了兩府的大動作,尋了兆利來問,兆利回他嫂子在家也不大聽有人說起此事了。
吳熳這才見男人有了笑顏。
胤礽開懷摟着妻子情話,将那星辰置于房內,亮着胡鬧了一回。
事後,吳熳又做夢了,一片荒漠中,她在同樣的位置遇上胤礽,又在同樣的位置看見那孩子。
只這次不同,胤礽抱起了那孩子,仔細瞧了眉眼後,轉頭,跟她笑道,“大奶奶瞧瞧,像不像我們的孩子?”
說着,就将孩子抱回來叫她看,吳熳瞧着孩子歡快的笑臉,沒忍住曲起手指碰了碰,柔嫩細滑,觸感真實的可怕。
男人順勢将孩子放入她懷中,吳熳體會到了比上次更強烈的歡喜,尤其孩子軟軟肉肉的小手碰到她臉上時,感覺愈發奇特。
她無措擡頭,欲向男人求助,卻見男人心滿意足環着他們。
吳熳微愣,一眨眼,男人不見了,只覺眼上有溫溫熱熱的觸感。
再眨眼,手裏的軟團子不見了,男人的氣息充斥鼻間,正在親吻她的眼睛。
見妻子醒了,胤礽引臂摟緊她,回味着夢中懷抱妻兒的滿足感。
半晌後,忽聽妻子的聲音響起,“你瞧瞧我是不是有了。”
胤礽聞言一愣,心頭閃過某種猜測,低頭看向妻子漆黑的眼眸,“怎這般問?”
吳熳仔細瞧着男人的臉,讷讷說道,“我一連兩次夢見同一個孩子。”還有他,夢中男人臉上那種滿足的神情,她沒見過。
聽到這話,胤礽肯定了他的猜測,只低笑道,“是為夫不争氣,叫大奶奶等急了。”
吳熳沉默,也就是說,她并未懷孕。
“如果我不能有孕……”
吳熳仰面,清冷的眼神直直盯着男人,但見男人眼神溫和堅定,無一絲遲疑動搖,她便知後面的話不需問了。
只與男人道出她的猜測,蓮香篇裏,李小姐雖借張燕的身體複生了,但她同桑曉一直沒有孩子,方有後來為桑曉買妾,再遇轉世為人的蓮香之事。
她想她可能也如此,借了吳漫的身體重生,即便身體素質被異能轉化提升得再好,也改不了不能生孩子的定律。
因而,自她體內陰氣清除幹淨,兩人行。房從不避孕,也一直沒有孩子。
胤礽認真聽着,以為妻子有甚他不知曉的事,沒想到就是這……
他“撲哧”笑出聲,“大奶奶就依此,斷定自己不能生?”
吳熳認真點頭,否則怎麽解釋他們房。事頻繁也不會懷孕。
胤礽大笑,只拉過妻子的手腕,一一與她敘着她的身子有多康健,子宮亦然,“若是大奶奶這身子都無法有孕,那這世間女子能生子的,怕是少了。”
說句不相稱的話,妻子這身子真壯得跟牛犢一般。
吳熳只默然抽回手,別以為她看不出他眼裏的戲谑。
胤礽怕把人惹急了,忙道,“為夫也一連夢見了兩次同一個孩子……”
之後,兩人一對夢境,果不出胤礽所料,他們做的是同一夢。
正當兩人猜測緣由時,吳熳突覺屋內的亮光變暗了,胤礽立坐起,一把掀起紗帳,擡眼望去,只見炕幾上的星辰縮成了螢蟲大小,輕輕盈盈沖着帳內飛來。
夫妻二人警惕,吳熳用異能抵擋并不起效果,胤礽用紫氣,同樣沒有作用,無奈,胤礽用手抓住了它,但其無害也不掙紮,展開手心,又飄了起來,至吳熳眼前。
吳熳恍惚一瞬,不自覺張開了口,那瑩光便一下飛進了她嘴裏,消失不見。
胤礽大驚,慌忙上手掐住妻子的下颚,急道,“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