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回
第三十六回
卻說被找上門的李浈娘, 那日被朱爾旦妻子崔氏抓個正着,滿心羞忿,掩面而逃。
她本就因男女不堪之事而亡, 甚至夫家因此事不叫未婚夫賈琛服喪,迅速議親另娶, 是以,雖性。淫, 也不願背事關男女私情之罵名。
可如今她竟被一個看不入眼的醜潑婦, 指着鼻子罵“下作的小娼婦”,李浈娘白皙的面容羞得紫脹,不止惱恨崔氏, 對朱爾旦也生怨怼之心, 但破壞賈吳兩家婚事之事,尚無眉目,她只得按耐不喜, 與朱爾旦繼續糾纏。
遂隔了一日, 調整心情, 再登門。
不想, 還未到朱家門口, 便被籠罩朱家的森森陰氣吓退。
李浈娘驚駭, 如此濃郁的陰氣必是陰間官員親至, 只為何會出現在朱家?
她探頭細看,也不見朱家挂白, 不聞人哭靈, 不像有喪事的模樣, 正當她混亂猜測時,一個綠面赤須的兇惡鬼官, 頓隐頓現出了朱家。
李浈娘忙捂住嘴,慌忙躲避,但那鬼官似發現了她,回頭望了一眼,目光如電,凜冽刺神,叫她不敢動彈。
所幸那鬼差似有急事,只一眼後,便匆匆離去,她亦不敢停留,生怕那鬼官回去後着鬼差來拿她。
此後躲了好幾日,才敢又去朱家。
時她叩門,不見朱生來開,便擅自飄入,進了卧房。
不想,剛掀簾,便有一股濃郁的藥味,混雜腐爛惡臭味的氣息撲鼻而來,若不是李浈娘成鬼後未食過東西,都要被熏嘔出來了。
瞬息,她忙用陰氣堵住鼻竅,輕舒一口氣,方入內。
只見那朱生模樣奇怪,腿懸挂在床柱上,人仰躺着,“嗳喲嗳喲”叫喚。
李浈娘不知這短短幾日究竟發生了何事,忙作出一副心疼欲泣的樣子,撲到床邊,口中哀切道,“郎君,才幾日未見,你這是怎的了?”
Advertisement
朱爾旦似沒想到她會來,面色尴尬閃躲,便是身體不便,也掙紮着想避開了她的親近,吞吐問道,“你...怎麽來了?”
李浈娘帕子捂嘴哭着,心中卻留了意。
暗道這道貌岸然的朱生怎麽了,竟不像前兩次那般順勢摟她入懷,反而遠離她,又想玩什麽新法兒不成?
聽他問話,李浈娘只哭說那日走後,深覺愧對夫人,不敢登門,但心中思念難忍,便擅自來看他,望朱生不要趕她。
朱爾旦一聽,面露兩難,他也不知前些日子痰迷心竅了還是怎的,怎就背着父母妻子幹出這等無媒媾合之事,如今心中無限後悔。
但浈娘身世可憐,又将“處子”之身給了他,他不能不負責,遂禀明父母親欲納為貴妾,哪兒知一向溫順的妻子竟不願意。
說只能買進來作通房,不然她不依。
朱爾旦本就覺得愧對妻子,父母也怪他自毀名聲,便只依着妻子。
但他不知如何跟浈娘開口,反倒是浈娘好幾日不至,他心中亦略松了口氣。
可這冷不丁的,浈娘來了,朱爾旦不好再敷衍過去,遂将納她作通房之事說了出來,且保證一定會對她好的,不會作踐她。
李浈娘一聽這虛僞的窮書生,竟想讓她一個官家小姐作通房,差點兒沒忍住抽他兩巴掌,只捏緊了手中的帕子,低頭說道,“小女不要名分,只求郎君偶爾垂憐便可。”
朱爾旦為難,他是讀書人,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無媒行事,這會叫浈娘受千夫所指的。
李浈娘聽着男人翻來覆去說為她好,頗為不耐煩,遂調轉話頭,問起他為何這副怪異模樣。
朱爾旦便将如何受傷、生瘡之事說了,李浈娘為了穩住他,故作關心随意掃了一眼,不想這一眼,險些叫她驚呼出聲。
朱生的傷處被藥和布包裹着,看不見瘡面有多惡心,但上面附着的陰氣,令李浈娘害怕。
她做鬼這些時日,也知了不少陰間事。
比如朱爾旦腿上這陰氣,顯見是地府受刑所留,說明他犯了某種罪行,生魂被拉去受過刑,且此傷需他改過自新,才能在半年內痊愈,若是不思悔改,便一直好不了。
也就是說,朱爾旦至少有半年時間不能到處走動!
李浈娘目露絕望,她前面的謀劃和付出全白費了!
她咬着牙,強壓下殺死朱爾旦之心,她不能,也不會為這種小人搭上“性命”。
李浈娘眼底暗光滑過,借着“關心”,強忍惡心害怕,碰了一下朱爾旦小腿,渡了許多鬼氣過去,叫他的腿爛的時間更久一些,也算補償她的損失!
遂也不作樣子了,只說既君家中不容,她也不會再來,便走了。
朱爾旦見她垂眉低首,以為她難過,卻也不知如何處理、勸慰才好,只搖頭嘆氣,任人離去,其實心中大石放下,暗自欣喜。
李浈娘離了朱家,迅速再想他法。
先找上繼母何氏,現身恐吓她,一定要将賈琛告到底,叫他官司纏身,不得不放緩婚期。
但李浈娘沒想到,父親會出面,一力阻下繼母,賈家連個面兒都沒露。
一計不成,還有二計、三計。
李浈娘找上吳家女定過婚的兩家人,美色利誘那兩家的纨绔子弟,叫他們撺掇家中長輩去吳家鬧騰,要些好處。
可惜,兩家纨绔無一不無功而返,只因兩家都被人警告過不準在那樁婚事上鬧事,纨绔們回家一鬧,正撞到口子上,都被教訓一頓,對李浈娘也不再理睬。
李浈娘猜測一定是賈家出的手,也無法。
只得放下身段去引誘迷惑吳家的下人,也無用,吳家對這門婚事極為看重,将吳家女保護得嚴嚴實實,生怕她在這短短的待嫁期內夭亡了。
次次計謀不成,李浈娘惱怒又無力。
這幾次入都中,她已明顯感覺到不适,如逆水而行,費力的緊,且水力越來越強,馬上就要将她沖出城門外了,李浈娘深知,若是紫氣再消散,她恐連都中都進不得了。
她靠近不了賈家,找不到賈琛,處理不了吳家女,只能眼睜睜看着婚期一日日臨近,看着新婚之夜,賈家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李浈娘絕望,找女鬼姐姐傾訴。
女鬼只嘆氣道她和賈琛有緣無分,勸她想開些,天涯何處無芳草。
且那金銀財寶、绫羅綢緞,鬼也享受不着,雖放棄了貴人可惜,但世間男子還有許多,說不定李浈娘能再遇上一個可心的。
李浈娘聽後,便跟着女鬼,看她四處尋找相貌不錯的窮書生,**好。
李浈娘也試過幾次,但房事後,看着書生氣質全無的色鬼模樣,和床上破舊不堪的帳子被褥,她就會想起賈琛的品貌和賈家的榮華富貴。
珠玉在前,完全比不了。
且沒了賈琛的紫氣,她進不了都中,靠近不了官氣盛、陽氣盛、文氣盛的地方,連上乘品質的男子都遇不上,如果從今往後都只能與這些成不了大器的鄉野書生攪合,她不甘心。
所以,賈琛,她不能放棄!
只要能和他見上面,李浈娘一定叫他知道自己的好處。
她雖死了,但容貌卻可永遠保留少女模樣,縱他的妻子再傾城,也有年老色衰的一天,比不得她!
李浈娘便如此等待着機會,沒想到,居然被人找上了門。
又說吳熳尋找李浈娘無果,吹哨把胤礽叫來。
胤礽也圍墳茔走了兩圈,用紫氣圍住灼燒,一無所獲。
夫妻二人猜測,要麽是李二姑娘确實不存在,或鬼魂不常在此處;要麽就是鬼身上的鬼氣,與陰差的陰氣不同,所以探不出。
不管如何,夜漸深,風寒霜重,他們得先找地方住下才行,若是幹守在這裏,李二姑娘的鬼魂沒找着,他們倒是要先凍成鬼了。
兩人商量後,吳熳用異能罩住李二姑娘的墳茔,若李二姑娘确實存在又會回來,便能第一時間發現。
布置完成,吳熳心情愉悅。
只因她得知賈琛身上的紫氣脫離之後,便感知不到了,而她的異能,只要她想,便一直可用精神力連接,探知情況,這可叫她心中平衡了一些。
四人也不用走遠,便在這荒宅中借宿一晚。
兆利、楊子從馬車上搬被褥炭爐等物,胤礽吳熳先入內,查看住在哪裏更方便監視。
不想,兩人進來一看,發現荒宅裏竟住了人。
窗門完好的一間屋裏,閃爍着微弱的燭光。
二人對視一眼,身體戒備,走近前去敲了敲門,問道,“請問有人嗎?”
好在,裏面确實是人。
那人打開窗縫瞧了一眼,問他們什麽人,夜間到此何事?
吳熳見狀,戴上了鬥篷上的兜帽,側過身,借胤礽身體擋住她的臉。
胤礽笑回,“我們夫妻路過貴寶地,夜路難走,不好上路,想在這院中借宿一宿,明日一早便走。”
屋內,桑曉大開了些窗戶,見來人夫婦身披狐裘、鬥篷,應是富貴人家,不是匪徒小偷甚的,遂關窗,開了門。
冷風襲面,他沒忍住跺了跺腳,請二人住到此屋中暫住,好歹能避風,其他房間都破爛不堪,住不得人的。
胤礽見他衣裳破舊單薄,便笑着婉拒,讓他快些關門,他們夫妻還帶了兩個仆人,此屋住不下的,便不打擾了,遂離開。
這頭楊子扛了柴火和褥子,手臂上還挂着爐子,兆利也是滿懷衾褥禦寒之物,手上還挂着不少東西,幾人找了靠近墳茔,又稍不那麽破舊的一間房,兆利鋪床,楊子生火、挂上茶吊子。
吳熳不時動手幫忙,胤礽見她怪怡然自得,又憶起母親曾說她在山上打過獵,心中冒出個想法,以後外出,帶上她也可行……
四人升了兩堆火,主仆分開,各圍一堆。
吳熳忽而回到末世的感覺。
末世氣候變化無常,經常嚴寒,他們有時外出尋找物資,蔽身之處也經常這般簡陋,甚至更差一些,起碼不能帶這麽多被褥累贅。
安置好後,四人一時靜默無言,但漫漫長夜,呆坐容易睡着。
胤礽遂問起白天遇上那兩個小乞丐,看妻子的模樣,似不是第一次見。
說起那兩個叫她熟悉的孩子,吳熳臉上浮起些許暖意,“我能找到朱爾旦,就是靠的他們。”
胤礽挑眉,心中略驚訝,沒想到妻子也知“丐幫”的存在。
他上輩子原也不知,還是一次微服出宮,到一家茶樓小坐,見到八旗子弟竟如乞丐一般向商家讨錢。
他叫人查了,方知旗人不許做別的營生,有些人家已經窮的吃不上飯,做起了“乞丐”,由此,他又知了普通乞丐竟也有專門的行事準則。
但他可是有兩輩子閱歷在方知,妻子又是從何得知?
胤礽借着火光,望着妻子美麗的側臉,面笑眸深,趣味盎然,她身上究竟還有多少謎團,是他沒挖出來的!
胤礽開了頭,兆利也與吳熳說起些他們旅途中的事逗趣兒,胤礽偶爾補充一二。
不過,話過三更,便沒了精神,胤礽索性叫他們睡了,反正,後面之事也用不上他們。
吳熳這邊,已經許久沒有如此長的時間維持過異能運轉了,精神力有些不夠用,她腦中漸漸有了枯竭幹裂的感覺,就在她感覺堅持不了多久時,異能被觸動了。
她刷地睜開眼,眼中劃過興奮的亮光,來了!
遂起身,胤礽轉眼反應過來,将刀遞給她,認真看着吳熳,“一有事馬上吹哨,不要逞強!”
即便李二姑娘真有威脅,也不值用她的安危去換。
吳熳點頭,眼神堅定,放心,沒人比她更想活着。
李浈娘趁雞鳴前回“家”,遠遠就見她的墳茔處亮着一簇白光,以為是着火了,快速奔來,沒想到這火無根無緣,竟就這樣着在她的墳茔上。
李浈娘拂袖,一股陰風吹過,卻不見吹滅分毫,她靠近一些,卻被這堪比毒日頭的熱度,烘退幾步。
真奇怪!李浈娘生氣又焦急,擡頭看看天色,看來暫時回不了墓中,她得重新找個地方躲一躲才是。
墳茔之事,只得晚間再來查看。
不想,剛轉身,便有人叫住了她,“李浈娘?”
李浈娘正想着這聲音可真好聽,不知是哪個女鬼姐姐,轉過身,卻見到了吳家女。
李浈娘先奇怪在此見到吳家女,又震驚她竟能看見她。
“你能看見我?”李浈娘不确定問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見鬼的。
吳熳點頭,直入主題,“何玮書是你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