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一條暗巷裏,範世偌靠牆站着,一張憐巧的臉蛋帶着警惕與防備,直愣愣的盯着眼前兩位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的人。
妙齡少女被兩位男子堵在暗巷裏,若論常理應該是害怕的,可範世偌的眼裏沒有絲毫害怕之色,反倒尤為的鎮定。
“我只要你把袁戈引出來,至于我要怎麽做,跟你沒關系。”
“怎麽沒關系,他是我的夫君,你到底想對他做什麽?”
“夫君?虧你能說得出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嫁過去的,說到底,你不過也是別人的一顆棋子罷了。用時将你捧在手心,用不到你時,可有人管過你的死活?”
範世偌被對方言語激怒了,也翻着事兒說:“一顆棋子又如何,總好過被人踩在腳底下碾磋,毀了半邊臉要強得多。”
“範世偌,別不知好歹。”
那道黑影上前跨了一步,逼近範世偌。一張掩于暗處的臉露了出來,半邊猙獰可怖的臉頰抽動着,一時吓得範世偌心跳漏了半截。
另一道黑影見此情景,打着圓場:“行了,都是一條道上的人,争紅了臉也讨不到任何好處。”
範世偌撇開臉:“我跟你們才不是一路人。”
那黑影輕笑:“現在撇的這麽清楚,你可別忘了當年的事。當然,你就算是忘了,我也會替你想起來的。”
孫堯雙手一拍,故作恍然大悟道:“對哦,那天的事我可記得非常清楚,我記得…那條手帕還是你遞給她的。”
範世偌反駁道:“胡說,不是我。”
孫堯咄咄逼人的說出了真相。
“就是你,我都看到了,是你親手從三皇子手中拿走的手帕,也是你親手趁亂将手帕遞給了趙昧,你事後害怕的想要去讨好趙昧,其實你比任何人都讨厭她。”
範世偌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孫堯冷哼一聲:“大夥手上都沾着見不得人的事,你想撇幹淨哪那麽容易。”
範世偌眼眶裏蓄着淚,竟委屈的哭了起來:“是他逼我的,是三皇子逼我做的。”
孫堯也沒想到會把她說哭了,撇撇嘴退到一旁。而另外一道黑影此時來到範世偌跟前,擡手搭在她的肩頭,安慰着:“別哭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那雙盛着黑夜缭寂的眸子,是叢林深處的寂靜無望,是那種永遠看不到盡頭的絕望感。
範世偌看着這雙眼睛,突然感到陌生乃至害怕,她低着頭小聲道:“我不哭了。”
那道黑影似乎很滿意,解釋道:“你放心,約你夫君出來不過是替孫堯出個惡氣,不會真對他怎麽樣的。”
範世偌沒吭聲,孫堯站在巷子口望風,突然弓着腰小步往裏邊跑來:“來了來了,快。”
“該說什麽都已經教過你了,可別讓我失望了。”
那黑影丢下這句話,轉身跟着孫堯一起躲在暗處,範世偌擡眼看去,借着月色隐約可見幾道銀光微閃,頓時心懸了起來。
“範世偌?你在這幹什麽?可知道府裏人都很擔心你。”
袁戈路過巷子口時,打眼瞧見對方背影時還不太敢認,走近些才基本确認了。
範世偌聞聲有些慌亂的轉身看了過去,眼底的驚憂一覽全無。
“怎麽了?你哭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袁戈疑惑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背後,漆黑一片着實有些不安心,扯着對方的衣袖就要将對方往外拉,卻被範世偌掙脫開了。
袁戈不耐煩道:“你怎麽了?能不能不要鬧情緒,知不知道公主也很擔心你。”
一提到公主,範世偌立刻變了臉:“我不需要她擔心。”
袁戈見她态度如此大的轉變,心裏也隐隐生了猜疑,他總覺得範世偌對趙昧似乎有很大的成見,雖然平日裏她總是對趙昧恭而有禮,可嘴邊的笑卻感覺是浮至表面,讓人看着膈應。
袁戈對她沒什麽耐心,加之她對趙昧的态度更加讓他不悅,索性就撂了句話:“你若是現在不跟着我回府,出了什麽事,也怨不得旁人。”
他只靜靜等了一下,見範世偌絲毫沒有要擡腳的勢頭,他便要轉身離開。只是他剛一轉身,眼前突然劃過一道黑影,下一刻,他的腦袋被重物擊打,整個人昏沉沉的倒地不醒。
“袁郎!”
範世偌大叫一聲,連忙跑到袁戈身邊蹲下,擡頭怒瞪着眼前的黑影:“你幹什麽?”
那道黑影半張面孔隐藏在帽檐中,露出刀刻般的下巴和逐漸上揚的嘴角,耐着性子道:“後面沒你的事了,好生回去吧!她們若是問你,就說你随處逛逛,并未見到驸馬。”
“我不走,你到底想要幹什麽?你不會…想…”範世偌紅着眼,哽咽住了。
“放心,他畢竟是驸馬,我又怎會真的讓他有事,反倒是你,今夜的事我不想來日聽到風言風語,否則,你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也一樣會傳了出來。”
見她始終不起身,孫堯早就不耐煩了。他一把拽起範世偌,将她整個人甩到巷子口外,轉身招呼躲在暗處的手下将地上的人扛起來帶走,很快,這條巷子又歸于無人的寂靜。
“嘶——”
“呀!公主你沒事吧?怎麽這麽不小心呢!”
曉曉忙将趙昧的左手捧在手心,一口接着一口的吹着涼氣。在二人面前的圓桌上,一壺冒着熱氣的茶水傾撒出一半,順着桌邊往下滴落。
“曉曉,我的心裏總是有些不安穩,有些慌。”
曉曉拿出藥膏一邊給趙昧抹藥,一邊說:“公主是方才走了神,被熱茶燙了才會心神慌亂,休息一會就會好的。”
冰涼的藥膏塗抹在燙紅的手背上,将那難忍的灼燒感慢慢覆蓋住,也讓她的心稍稍舒展了一些。
她擡起一雙眼睛,盈盈動人,似是水中明月閃閃發光,讓人忍不住心動,又不忍心探取。
那總是攜卷着的暗紅寶石,正在一點點的消失殆盡,留下的是與常人無異的一雙黑眸。
數天前的晚上,準确來說,是和袁戈發生了那些難以啓齒的第二天夜裏,她因為眼疾發作而疼痛不已,無力起身。曉曉聞聲連忙給她喂藥,送到嘴邊的藥粒突然停住,那張毫無血色的嘴唇也同樣是緊閉着。
曉曉睜着圓溜溜的一張眼睛,将面前的趙昧深深的看進了自己的眼中。
在曉曉的眼裏,趙昧看見了自己的一雙眼睛,漆黑透亮,不摻和任何色彩,是那樣的普通純淨。
“找個人而已,為何這般慢?”
趙昧看向窗外灰蒙蒙一片的夜空,眼底生了幾分抱怨之色。
入冬的涼風打在窗戶上發出“吱呀”搖晃的聲響,屋子裏的燈架上火苗劇烈搖曳擺動,照得整間屋子恍惚不定。
曉曉見狀要去關窗戶,被趙昧制止了。
“天好像要下雨了,他還沒有回來。”
某處坍塌的小木屋裏,一陣陣沉悶的擊打聲傳了出來,拳拳到肉的痛感,使得被打的人倒地不起。
“你瞅清楚了沒?”
“瞅得沒錯,就是他,上次就是他打的我們,給那小娘子救下來了。”
木屋外的一處草堆子,兩處黑漆漆的身影縮在草堆裏,扒着草縫隙窺視着小木屋裏的情形,不禁心中一緊,替那倒地的人擔心了起來。
“這樣打下去,人都得打死了不成?”
“哪不講呢!那兩個人愣是一下沒歇,一直打,一直打呢!”
“這樣下去可不行喲!”
兩人不由自主的對視了一眼,又默不作聲的繼續偷看着。
“其實他上次打我們也沒多重。”
“對對對,而且後來我聽說那女的好像是公主,就是那個很厲害很兇的公主,你說那天我們要是真的搶了她的東西,那我們小命還能在嗎?”
話落,兩人不由得再度對視一眼,雙雙嘆了口氣,沉默着離開了草堆。
寒風吹嘯,帶着細小的雨露,落在挂滿水珠的窗欄上。
“公主,範世偌回來了。”
趙昧聞聲大步流星的來到前院,一眼看見滿身濕透的範世偌,卻不見半點袁戈的影子。
趙昧問:“驸馬呢?”
範世偌眼神躲閃着,一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修長的指甲一下又一下的扣着另一只手背,嘴上道:“什麽?袁…郎他…我不知道啊!”
趙昧道:“你不知道?你沒見到驸馬?”
範世偌搖搖頭,垂着頭沒再說話。
院子裏雨聲漸漸大了起來,涼風攜着雨水打在衣擺上,落下一片濕沉。
趙昧目光漸漸犀利起來,她擡手捏着範世偌的下巴,逼着對方擡起一張臉。
一張保養的很不錯的臉蛋,此刻挂上了滿臉的恐懼,她睜大着圓圓的杏眼,看着眼前這雙近乎正常的眼睛,更是不可思議到呆愣。
“你到底是怎麽回來的?你衣袖有扯拽的褶皺,你去過哪?見過什麽人?驸馬到底在哪?”
幾乎是肯定的語氣,趙昧一字一句的逼問着,面上寒如冰霜,壓得範世偌越來越恐懼害怕。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範世偌!”趙昧咬牙切齒的逼近着,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恨不得捏碎了對方的下巴。
有下人從前廳疾步跑來,慌張到忘了行禮:“公主,外面有人找,說是…是…驸馬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