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流民們自知來了個惹不起的人,打消了想要搶奪金銀的念頭,各自又成了雙眼無神可憐巴巴的畏縮在茅草舍一旁,看上去貧苦到奄奄一息,任誰也想不到他們方才發瘋一般的場景。
袁戈将趙昧擁在懷中,一手輕輕的撫摸着她的後腦,眼裏心疼不已。
“對不起,我來的遲了,對不起。”
袁戈将臉挨着對方的頭頂上,給足了對方短暫的安心。
趙昧雙手仍舊緊緊的環抱着自己的胸前,衣衫被撕碎,淩亂不堪,整潔得體的發鬓也被扯得零零散散落在肩頭,此刻的她,看上去該是多麽滑稽可笑。
她低着頭,檢查了一眼自己衣衫尚且遮體後,便推開了袁戈,轉身便要離開,卻再度撞進了對方的懷抱中。
這是一片無風的溫暖島嶼,趙昧靠在這一方胸膛裏竟生了一絲留戀。
袁戈将趙昧擁在懷中,一手緊緊的攬着對方的腰身,生怕懷裏的人又将他推開,另一手替對方理着褶皺的衣領。
“我不知道你跟了過來,害你受了這份委屈,等回去了,我任憑你打罵處置可好?”
趙昧聲音悶悶的:“真的?”
“真的,定讓你好好出氣。”
他扶着趙昧的肩頭,微微彎着腰與對方平視,解釋道:“我來這裏是為了尋個人,本來打算找到他之後便将他帶回公主府,沒想到你卻跟了過來。”
趙昧問道:“誰?”
袁戈卻是推着她繼續往裏邊走去:“待會你見到就知道了,不過,在見他之前,先處理好你耳朵上的傷。”
袁戈看着她耳朵那一處猩紅,襯得整個耳朵都紅腫了一圈,面上是既生氣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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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昧看出來了,忙将對方手中的藥膏奪了去,自己往耳朵上瞎抹了起來。
“就是劃破了點皮,沒什麽事的。”
她的整個耳朵都是燒灼的疼,藥膏不管抹在哪一塊,她覺得都不會抹錯。
袁戈看着她自己笨拙的胡亂一塗,甚至藥膏全都抹在了無關緊要的地方,是覺得好笑,心裏又更加隐忍的心疼。
他握着對方的手腕,置于自己的手掌心,以指腹取藥,輕輕的揉在那細細的手腕上。
趙昧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上有一道青紫的瘀痕。
她就這樣靜靜的由着對方替她上藥,細細的打量着對方。
“你昨夜去哪了?”
趙昧看着他,心裏還是忍不住的問出這一句。
袁戈上藥的動作頓停,擡眼問道:“怎麽了?”
趙昧道:“沒什麽,就是今早聽曉曉說起,你昨夜沒有回府上。”
袁戈繼而繼續着手上的動作,道:“昨夜我同樓雲槐那小子喝了一夜酒呢!”
趙昧不解:“他找你喝酒幹嘛?”
袁戈道:“誰知道呢!許是覺得我好說話?”
他檢查了趙昧身上再無旁的外傷後,将趙昧牽起來,道:“走,帶你見個人。”
趙昧跟着袁戈繞過幾間雜亂的草舍,來到一處小小的,但尚且規整的茅草屋前,門口的草垛上坐着一個小孩,小孩的手上正拿着一塊餅悠閑的啃着。
小孩見到了趙昧,眼裏好似發光,一個利步沖了過來。
“美女姐姐,真的又見到你了,太開心了!”
趙昧自然記得這個小孩,只是他不是應該在任州嗎?怎麽會在這?
她看向身側的袁戈,對方了然,解釋道:“餅娃的母親生了重病去世了,死前求任州知縣以書信委托我,能不能施舍餅娃一碗救濟粥。我見他可憐,便生了悲憫之心,将他接過來,沒想到他入城後便随着商隊走丢了,也是今日才知道他躲在了這裏。”
趙昧算是了解了前因後果後,又問道:“他叫餅娃?”
袁戈道:“他說他沒有名字,我見他愛啃餅,索性就叫他餅娃了,若是你覺得不好聽,可以替他重新想個名字。”
趙昧笑着搖頭,她可不擅長做這些事。
“那你可想好要讓他幹些什麽?”
袁戈道:“公主可有什麽好路數讓他跟着學學?”
趙昧認真的想了一下,入護城營地他尚且年紀有些小,且身子骨長年病弱,适應不了軍營裏的每日強度訓練,入府中打雜他也還小,辦事不利索,想來想去,倒真是不知道該将這樣的小不點放在哪裏合适。
她搖了搖頭,表示很無奈。
袁戈笑道:“既然一時半會想不出好路數來,不如就跟着我學醫如何?日後也算是個謀生的手藝活,你覺得如何?”
趙昧也跟着淺淺的笑了:“聽上去還不錯,日後去營地裏當個軍醫也不錯。”
一旁蹦蹦跳跳半天的小孩又重新融入到兩人身邊,睜着透亮的眸子道:“軍醫?是很厲害的職位嗎?可以打敗欺負我的人嗎?”
袁戈蹲下來摸摸對方的頭:“軍醫是個很受尊敬的職位,至于欺負你的人,你可以讓美女姐姐保護你,她可是非常厲害的人。”
餅娃道:“是那些壞蛋都不敢招惹的厲害姐姐嗎?”
袁戈附和道:“當然,姐姐可是非常厲害的。”
餅娃湊到趙昧腿邊,一副想抱大腿又不敢抱的模樣,最後只得身子貼着對方道:“我要姐姐保護我。”
趙昧垂眼看着腿邊的小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答複他。
她還是第一次被小孩貼着提出這樣的要求。
以前的她還未及靠近,那些稚嫩天真的童顏便委屈擠作一團,哭着鬧着說害怕她,導致她自己都認為自己一定是長得一張很兇的相貌。畢竟小孩是不會騙人的。
趙昧扯了扯嘴角,盡量笑的溫柔些:“好。”
得了她的點頭,餅娃一整個笑呵呵的同袁戈擊掌,當下便有模有樣的雙膝跪地,一雙小手學着大人的模樣。
“徒兒參見師傅。”
袁戈見狀笑了,勾着對方的鼻頭說他是個小人精。
三人打道回府,因着趙昧衣衫破損,袁戈将自己的外衫披在對方的身上,自己穿着裏衣單薄的站在風口裏,和餅娃一同回望着身後突然慢下來的人兒。
趙昧打眼看去,眼底微微有些發紅。
她突然覺得,有這麽個人回身等着自己,是件很讓人安心的事。
由于餅娃年紀尚小,長期的營養缺乏,身體羸弱,将他放進下人房裏總歸有些不放心。因此,袁戈領着餅娃來到化春的房前,卻被對方一嘴回絕。
“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都已經開始摸刀砍柴,挑水煮飯,他不過自己照顧自己,有什麽不放心的?”
化春堅決不允許餅娃住進他的屋子,無奈之下,袁戈只好将餅娃帶進自己的屋裏暫住。
“記住,我這裏也只是讓你暫住幾日,等你身體好些了,還是要回自己的屋裏去。”
餅娃老實的點點頭。
當晚,袁戈睡得正香時,腰間忽然被踢了一腳,雖說力道不重,卻也是生生将他踢醒了。
他坐起身看向裏邊睡得熟熟的小人,也懶得同對方計較,便又繼續睡下了。
結果,他發現,這小人看着羸弱,手腳的力氣還真是不小。
趙昧熄燈躺在軟塌上,正要阖眼時,門外響起了一道低聲。
“睡了嗎?”
趙昧起身看了過去,窗镂上倒映着一道身影,對方的懷中似乎抱着什麽東西。
她起身打開了屋門,袁戈沖着她笑了笑,便尋着空隙鑽進了屋裏。
“這小不點太折磨人了,又是踢又是揮拳打,我實在是沒轍了,只能來你這湊合湊合了。”
袁戈懷裏抱着一床被褥,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地面鋪起來。
趙昧走過來,道:“我去讓曉曉再給你拿床被褥來。”
袁戈道:“不用,她都睡下了,讓她好好睡吧!”
“那你這床被褥鋪地下了,你拿什麽蓋呢?”
“我取件公主的衣衫蓋着,也能湊合。”
趙昧安靜的躺在床上,雙手疊在胸前。隔着她五步遠的地上,袁戈蜷着身子躺在被褥上,身上蓋着的是一件裹絨的披衫。
寒意隔着被褥絲絲侵入他的身體,算算日子也快要到立冬的時候了。
他因為身子冷,不停的動來動去,身上的絨衫發出窸窸窣窣的輕響。
“你睡不着?”
軟塌那突然傳來一道輕聲的疑惑。
袁戈擡起頭道:“額…我吵到你了?我現在就睡。”
軟塌上有輕微的響聲,是被褥的拉扯聲,不一會兒,趙昧的聲音響起。
“到這邊來睡吧!”
袁戈一愣,讪讪笑道:“這不好吧?”
趙昧起身看他:“本公主的命令,你敢不從?”
趙昧一頭綢緞墨發垂于肩側,白皙的臉蛋在黑夜與墨發的襯托下顯得嬌小憐*人。她的長相冷豔,是懸崖高處最為奪目的一顆璀璨玉石,但由于她生在陡峭、寒風之地,她的所有美豔都将成為最致命的利刃。
話是不容遲疑的質問,語氣卻是柔和的好似在商量。
袁戈自是乖乖領命,躺在趙昧的身側。
“公主,這還是我們成婚以來第一次同塌而眠吧?”
趙昧閉着眼,輕聲“嗯”了一聲。
袁戈側身看着對方,細細的打量着對方的容顏。
他聽着對方勻稱的呼吸,看着對方平靜阖上的雙目,粉嫩潤澤的唇瓣,腦海裏突然冒出了那日他親吻喂藥時的場景,下身突然就燥熱了起來。
他慌忙轉身背對着趙昧,冷靜了一會後發現身體的反應越來越強烈。
“該死!怎麽這麽不争氣!”
他蹑手蹑腳的起身,替趙昧蓋好被子後,穿着單薄的裏衣慌忙的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