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無頭屍
第五十章 無頭屍
沈境有些疑惑,他剛想開口問,就聽到小乞丐說:“原來你是戚家的,晦氣。”
沈境:“?”
沈境:“為什麽這麽說?”
小乞丐盯着他,眼神裏沒什麽善意,道:“前段時間有個酒樓的小夥計給你們家送菜,出來的時候被打的渾身是血,回去沒幾天人就沒了,你不知道?”
“下手這麽狠,會遭報應的。”
沈境愣住了,他還真不知道,不過小乞丐說了之後,自己的腦海裏居然自動地冒出了一段記憶,只不過是文字版的。
【三月十五日,戚家從合慶酒樓定了一桌菜,約好上午十一點送到,酒樓夥計送到後在戚家內待了十五分鐘,然後被從宅子裏扔出來,扔到了大街上,渾身是血發抖抽搐,回家後一直高燒不斷,三日後死亡】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沈境不在現場,宅子裏的人對這件事諱莫如深,自然是不知道。
“你們把姓段的都給得罪了,以後沒好果子吃。”小乞丐又說。
“姓段的,誰啊?”沈境想不出來,戚家家大業大,地頭蛇一樣的存在,還會忌憚什麽人。
“段巡捕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小乞丐徹底無語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切盡在無言中。
“反正他可難纏了,你們上次阻止他查這件事,就已經跟人結下梁子了。”小乞丐道。
沈境想了想,道:“他不過是個巡捕,戚家可是大家族,他們怎麽會怕他?”
小乞丐卻猶豫了下,說:“你愛信不信吧,沒錢還跟你說這麽多,我都虧了。”
說完,就一溜煙跑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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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境看着他逃竄的背影,想着他說的話,陷入了思考。
酒樓的小夥計慘死,會不會和自己的任務有關系呢?
還有那個姓段的,姓段的巡捕,聽起來像是個難搞的角色啊……希望他不要給自己的任務帶來阻礙吧。
他一路想一路走,等站到王家鋪子的門口的時候,已經一身的汗了。
身上的傷口被汗水侵染了,開始疼了起來,沈境伸手捂了捂肚子,可是紗布碰到傷口就更疼,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沒想到這路這麽遠,這王家鋪子并不在繁華的集市街上,而是在接近郊外的官道邊上。
沈境走了足足一個時辰才走到,他回頭看看有些荒蕪的路,心裏暗罵了一句,然後進了鋪子。
鋪子裏擺着各式各樣的綢緞布料,兩邊都是,右邊房間拐角處有一個櫃臺,櫃臺裏有個微胖的男人正在打盹。
屋子裏沒別的客人,很冷清。
沈境走到櫃臺上,老板堆起笑容來,道:“您随便看看,咱們這兒布料都是頂好的料子,想要什麽樣的都有,瞅瞅……”
沈境道:“我是戚家的夥計,來給戚二少爺拿布料的。”
那老板愣了一下,随即點點頭,又笑了起來,“呦原來是二少爺的人啊,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拿。”
沈境點點頭,老板囑咐好他,轉身去了後面的房間,沈境就在屋子裏等着。
這地方離皇城根遠,不遠處就是半拉城牆,再往外就是郊外了,沈境見老板半天沒出來,閑的無聊出來轉了幾圈,就看到幾個人偷偷摸摸地貼着城牆根往外走。
沈境朝四周看了看,一般的城牆門口都有警衛,但是這個口似乎是沒什麽人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臨時不在,還是一直就沒有。
那幾個身上都灰蒙蒙的,背上背着包袱,臉上也蒙着布,看起來怪神秘的。
城外風沙大,現在正逢春末,是整座城市風最大的時候,到了這裏就已經有些黃土漫天的感覺了,一陣風吹過,沈境眯了眼睛,再睜眼的時候,那幾個人已經不見了。
“小夥計,東西給你拿來了。”掌櫃的笑眯眯的叫他。
沈境走進店裏,見是一匹暖白色的布,上面繡着銀色暗紋,十分漂亮,他一想到這樣好的布要用到戚雲峭身上,就覺得有點浪費。
“謝謝您,”沈境沖老板一點頭,又問道:“我剛剛看到幾個人躲着衛兵出城了,要被查到了沒事兒嗎。”
老板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不變,“你不知道啊?”
沈境;“嗯?”
老板還是笑着,說:“不知道就別問,有些事兒還是不知道的好。”
沈境順勢看了他的手一眼,肥厚的指頭肚上好像帶着繭子。
他帶着那匹布回去了,這一來一回的,已經到了上午十一點。
果然戚雲峭又發火了,他還沒看那布,而是表情猙獰地拎起沈境的領子,道:“讓你取塊布怎麽都這麽磨蹭?你是不是半路跑去耍了?”
沈境解釋道:“從這裏到王家鋪子要一個時辰,我……”
"少給我扯這些!"戚雲峭拽着他的領子猛然使力,把他拎到自己眼前來,惡狠狠道:
“別以為老爺護着你你就能好好兒的,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沈境瞳孔微縮,凝視着他的臉。
戚雲峭說到這裏,又忽然開始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一把把他推開,帶着那匹布走了。
沈境低頭整理了下自己的領子,心中想着戚雲峭的話。
老爺确實是護着自己,但是不知道是為什麽,一般來說,沒有無緣無故的偏愛的。
“原主的身份是不是有問題?”
【是的。】
“……不用這麽惜字如金吧,那我問你,原主是不是戚老爺的私生子啊?”沈境被系統無語道。
身後響起腳步聲,他警惕地回頭看,原來是王虎。
王虎臉色紅撲撲的,手裏拿着個布包,看到沈境就停下,站在原地。
沈境擡頭看看他,沒說話,聞到了一股包子的香氣。果然,王虎紅着臉把紙包打開,裏面有兩個軟乎乎的大包子。
“你,你早上好像沒吃飯,我就給你留了這個……”他說着,頭有點低了下去。
沈境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說:“謝謝你,我确實沒吃飯呢,剛好餓了。”
他接過那個包子,王虎這才敢擡頭看他一眼,然後也裂開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沈境咬了一口,是肉餡兒的,因為冷了裏面的油都有些凝固,不是很好吃,不過他還是吃完了。
“王虎,我有事想問你。”沈境道。
王虎看着他用力地點點頭,“嗯嗯你說。”
沈境湊近了點,道:“你知不知道,半個月前有人從合慶酒樓定了一桌菜,那個送菜的小夥計被打出去的事情?”
王虎定定地看着他,一直沒說話。
沈境心裏有些發毛,忍不住問道:“怎麽了?你不記得了嗎?”
王虎搖搖頭,一副回過神來的樣子,道:“我,我記得!”
沈境認真地看着他,感覺王虎的臉越來越紅了,他錯開視線,道:"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王虎撓了撓頭,道:“我,我也沒在場,但是聽小翠說,是因為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然後吓瘋了,對了,我聽說他從後院兒出來的,出來的時候就,就一身血了,然後又被打了一頓。”
“出來的時候就一身血了?”沈境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王虎點了點頭。
後院兒……沈境腦海中自動建立起一個3D模型。
整座大宅足足有四進四合院的設計,從進門開始看到第一扇屏風,就是第一進院子,有飯廳,接待客人的廳堂,還有書房等等,第二進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個住的院子,再往後是戚老爺的住所,和幾個兒子女兒的住所,中間是假山池塘,再往後,就是戚家人俗稱的後院。
後院住着三夫人,平日裏人煙稀少,除了丫鬟們很少有人過去。
小夥計怎麽會走到後院去的呢?還一身的血……
沈境決定去後院看看去。
正值中午,後院裏沒有什麽人,只有一個小丫鬟在亭子裏面坐着。
沈境走到她身邊去,小丫鬟一動不動的,像是沒聽見他的腳步聲,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她才猛地一個哆嗦,站了起來。
沈境道:“你怎麽一驚一乍的?”
小丫鬟看了他一眼,松了口氣,道:“怎麽是你,吓了我一跳。”
看樣子這丫鬟認識自己,沈境道:“你以為是誰啊?還是說,你盼着誰來啊?”
他這話一出,丫鬟臉頓時有點紅,她看了院門一眼,又瞪了沈境一眼,道:“你可別胡說啊!我哪有盼着誰……只不過你平時都不來這個地方的,今天怎麽過來了?”
沈境道:“我閑着無聊,出來走走,呦,這還有一口井啊?”
他看向角落裏的水井,水井上面蓋着個大石頭,看不見裏面,只是周圍都長滿了荒草,也沒什麽人清理的樣子。
小丫鬟道:“你才看到呀,這水井都好多年了,不過聽說以前出了事兒,就再也沒用過了。”
沈境一臉好奇,道:“出過什麽事兒啊?”
小丫鬟手指點着下巴,道:“好像是有個女人淹死在裏面過,老爺就覺得不吉利,就給封上了。”
沈境再次看了一眼那個水井,“什麽樣的女人呀?”
小丫鬟湊近了點,聲音壓低了點,說:“聽說是個胡同裏的暗娼……”
她神秘兮兮地,對着沈境使了個眼色。
死的是個暗娼,那估計和老爺是有什麽親密關系的,至于為什麽會死在井裏,這就是個秘密了。
“既然這裏死過人,那三太太還住在這兒……”沈境猶豫着說,“她不害怕嗎”
小丫鬟挑了挑眉,道:“她不知道吧,也沒人給她說過,這種話也就是我們下人私底下講講,誰要是講到了她面前去,她再跟老爺告一嘴我們怎麽辦?”
沈境點點頭,小丫鬟說的有道理,他們這些下人還是別惹是生非多嘴的好。
沈境道:“也是,不知道這三太太膽子大不大,你這樣說,我就感覺那些傳言是假的了。”
“什麽傳言?”小丫鬟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沈境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道:“你不知道?”
小丫鬟着急道:“不知道呀,你到底說什麽呢,快告訴我。”
沈境往四周看看,十分謹慎地觀察周圍有沒有人,确認是安全的後才說:“就是前幾日那個合慶樓的小夥計……”
他忽然看到小丫鬟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并且視線轉移到了他身後的方向。
他立刻收住話頭,回頭看去,原來是三太太從外面進來了,她穿得素淨又豔麗,素淨是因為身上的衣服底色是黑白色,豔是因為頭上的簪子是個紅色的桃花形狀,臉上的妝也顏色分明,唇紅齒白。
她看到沈境後,道:“你們在這裏說什麽呢?”
這是沈境第一次聽到三太太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帶着種莫名的病氣和疲憊。
沈境回答道:“回三太太,我們在說這水井的事情。”
他手指了指角落的水井,小丫鬟頓時慌了,不停地在後面拉他的衣服,沈境轉頭的時候,還看到了她驚慌中帶着警告的眼神。
她以為沈境要洩露自己和他說的話了,這時候三太太問道:“哦?那口井怎麽了?”
小丫鬟又拽了沈境的衣服兩下,但是沈境像是沒感覺到似的,自顧自回答道:“我們就是好奇,為何那口井上蓋着個大石頭,不讓用了。”
三太太眼中沒有任何的好奇,甚至有些無波無瀾的死氣,沈境觀察着他的臉色,心中暗暗地想,看三太太這個反應,或許并不像是小丫鬟說的,什麽都不知道。
三太太似乎是微微嘆了口氣,語氣十分的輕飄,像是飄在空中抓不住的感覺,道:“知道了又能怎麽樣,你們還能把這石頭搬開嗎?”
沈境和小丫鬟對視一眼,他們當然不能把石頭搬開,沈境道:“這個我們當然不敢,不過我今兒個出去給二少爺拿布料的時候,聽到街上的人議論起來,說合慶樓的小夥計是看了後院的東西才死了的,我當即就給了他一巴掌。”
三太太一直死氣沉沉的眼睛似乎終于有了點光亮,緩緩地朝着沈境的方向看過來。
不知為何,三太太的眼神雖然冷冷的,像是冬天的湖水一樣,卻不會讓沈境感到陰寒。
直到很久以後他才知道,她那種眼神叫做心如死灰。
沈境見三太太對他的話感興趣了,接着道:“我說你不能這樣胡說的,我們後院裏有什麽怎麽可能讓你看見,那天那麽多人等着酒樓的菜,怎麽可能看不住他一個小夥計,讓他跑了進來,這根本就不合理!就是這些人胡編亂造的!”
他說完後,就去看三太太的臉色,果然,三太太的眉頭微微動了動,嘴角也扯了一下,道:“小夥計不是因為看到了什麽才死的,而是他命中注定了該死。”
沈境愣了一下,什麽叫命中注定該死?這話聽起來也太玄乎了吧。
還是說,三太太其實知道什麽秘密?
沈境道:“三太太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說是命中注定呢?”
白如霜丹唇微啓,聲音輕飄飄的,“都是天命,雖然生來都是人,但有的人注定是奴隸,有的注定是主子,有的注定要為別人去死的。”
莫名的,他從中聽出了一種悲哀的感覺。
“我困了,你們都出去吧。”三太太将他們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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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戚雲峭回來了。
他帶着一身濃重的酒氣,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一個小丫鬟趕緊過去攙扶他,被他一把推開了。
“裘玉呢,死哪裏去了?”戚雲峭道。
小丫鬟戰戰兢兢的,搖着頭說在後花園裏呢。
戚雲峭搖搖晃晃地朝着後花園走去。
沈境正坐在假山旁,看着眼前的池水。
他的房間離這裏不遠,就在這進院子裏,過來很方便,他在小房間裏待着悶,幹脆就出來呼吸下新鮮空氣,順便整理下目前獲得的信息,看有沒有什麽思路。
忽然間,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回頭一看,一簇黃色的火光朝着他的方向來了,沈境眨了眨眼,才看清是戚雲峭提着燈籠朝着這邊走來了。
“你怎麽跑這裏來了?”戚雲峭哼笑着,“是不是那天落水沒泡夠,還想再試一次啊?”
沈境見到他就生出一股煩躁的感覺,偏偏這個時候不能跟他硬剛,他地位低下,在這些主子眼裏是個随便就能捏死的螞蟻,再加上身上有傷,戚雲峭要是想對他做點什麽,慘的只會是自己。
沈境站起來後退了一步,道:“我睡不着,出來吹吹風,二少爺怎麽來這裏了?”
戚雲峭走到他面前,把他一步步逼到假山邊上,退無可退,渾身濃重的酒氣直往鼻子裏鑽,沈境想躲都躲不開,只好在心裏罵娘。
“我想來便來了,還用提前告訴你嗎?”戚雲峭擡起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沈境微一偏頭,避開了他的手,戚雲峭的臉色瞬間變差,強硬地捏着他的下巴,把沈境的臉掰了過來。
“你還敢反抗了?裘玉,你知不知道你什麽身份?”戚雲峭低聲道。
沈境心念一動,道:“那也不是我能選擇的。”
他這話說的模棱兩可的,倒是讓戚雲峭愣了一下,他忽然笑了起來,道:“不是你能選的?這倒是……出身這種事情,也由不得你,但是誰讓你是那個倒黴蛋呢,哈哈哈哈哈……”
沈境眉頭微微皺起,他剛要接着套話,卻忽然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戚雲峭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假山石壁上,低頭在他的脖子上嗅着。
沈境被掐的有些窒息,兩只手都使勁去掰脖子上的手,因為太用力了,感覺肚子上的傷口好像又裂開了,開始一陣陣的疼。
戚雲峭緊緊盯着他的瞳孔,似乎要從裏面看出點什麽來,他低下頭,在沈境因為漲紅的脖頸上咬下去——
“啊——!!!”
一聲尖銳的慘叫劃破了夜空。
整座大宅頓時醒了過來,幾間屋子都陸續亮起了燈,有陸陸續續的人聲響了起來。
沈境一把推開戚雲峭,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跑去。
是後院發出來的!
戚雲峭一把拉住他,狐疑地看着他:"你這麽着急幹什麽?"
沈境心說他能不着急嗎!這聲音一聽就是出事兒了,肯定和自己的任務有關啊!
他剛要開口說話,又聽到已經跑過去的人驚恐的叫聲,尖銳的“死人啦——!”傳入耳朵裏。
兩個人都愣住了。
沈境和戚雲峭對視了一眼,戚雲峭也終于放開了抓着他的手,讓他跑了過去。
後院已經圍了一群人了,大院子裏頓時燈火通明,裏面房間開着門,部分人擠在那裏,待看清了裏面的景象之後,又發瘋般的尖叫起來,朝外面跑去,有的跑不動了的,直接倒在地上開始狂吐,還有當場就暈倒了的。
現場一片混亂,沈境好不容易擠開人群,湊到裏面看了一眼,頓時瞳孔放大,臉色煞白。
正對門的地上地上一灘凝厚的血,上面躺着一具屍體,還穿着白天他見過的那身衣服,屍體的頭卻不見了。
沈境兩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他強撐着擡頭看了一眼,忽然發現房梁上居然還有一條白绫,正垂在屍體正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