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嬌妻
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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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羨被偷拍視頻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
彼時沈恩慈正跟好友陸昭昭喝下午茶。
視頻裏陳羨跟林清意一起吃飯,情到深處,陳羨為表誠意直言表示自己會為她跟沈恩慈解除婚約。視頻短短半個小時被轉載幾百萬次,畢竟畫面裏沒出現的第三位女主角——沈恩慈,昨天才為了陳羨跟自己的粉絲撕破臉皮。
一句毫不走心的好好學習寒了多少粉絲的心,一晚上,沈恩慈一大半粉絲黑了頭像。
而“好好學習”也成了時下粉圈大戰裏用來嘲諷對家最好用的梗。
沈恩慈曾經最大的站姐頂着黑頭像轉發視頻對沈恩慈隔空喊話:“為了這種男人,背刺這麽多真正愛你的粉絲,你覺得值得嗎?”
營銷號紛紛添油加醋,衆志成城把沈恩慈推到風口浪尖的位置。
“我去!”
“我去!”
沈恩慈和陸昭昭看完視頻同時出聲。
“發財了發財了!”
在陸昭昭面前,她不用演戲給誰看,嘴角幾乎快裂耳朵後面去。
“這頓我請了。”沈恩慈大方叫人過來買單,随後用食指勾了一下陸昭昭下巴:“等下再給你買個包!”
陸昭昭唇紅齒白,長着一張娃娃臉,眼睛又大又圓,撲進沈恩慈懷裏嘤嘤叫的時候一點也不違和,她毫不吝啬地誇贊沈恩慈:“老板大氣!”
兩人結識一場聚會。
當時參加聚會的多是玩票性質二世祖。
縱情享樂,開香槟、跳舞,腐敗奢靡仿佛沒有第二個春天。
沈恩慈喝得有些醉了,拿着酒坐在沙發角落,靜觀旁人,像獨立于這副紙醉金迷的腐朽圖層。
陸昭昭主動湊上去跟她搭話,自我介紹完後毫不客氣開口:“我知道你,前幾天在媒體頭條看見過你。”
對方都這樣說了,自然是要客套幾句的。
只是還沒等沈恩慈開口,陸昭昭就接了下一句話:“标題好像是什麽……”她認真回憶了一下,“內娛……第一嬌妻。”
直言不諱。
喝了點酒,頭腦不太清醒,面對這樣的貼臉開大沈恩慈才沒給她好臉色。
可陸昭昭還在笑:“別生氣呀,又不是在貶你。”
“萬事做到第一,哪怕作惡,也算闖出個名頭,”她眼神巡回四周,嘴角似有不屑,“這些人照樣前仆後繼巴結你。”
這句話有意思,沈恩慈眼角終于暈染幾分笑意。
她順着陸昭昭的話端開口:“那你也不賴。”
“怎麽說?”
“現在的主流趨勢,小說女主取名要刻意避開Abb格式。據說這種取名很随便,一般來說都是嬌妻配置。”
陸昭昭登時就怒了,她把酒杯重重往玻璃桌上一擱,抑制不住崩出句方言:“哪個龜兒子說我們Abb取名很随便?”
杯子裏的玫紅色酒點灑出濺了兩人一身,沈恩慈遍地尋紙不得,正欲去洗手間清理,誰知陸昭昭一把抓住她的手:“帶你去買新的!”
沈恩慈記得那個時候陸昭昭的眼睛。黝黑透徹,毫不市儈,純粹得像沒有星星的夜,極其漂亮。
她一定有非常卓越的出身。
可陸昭昭說:“刷我老公的卡!”
沈恩慈愣了半晌後推脫:“不用不用。”
抓她的手沒松。
“客氣什麽,男人的錢該花就得花。”
“不是。”
沈恩慈擡頭看她,“我的意思是,刷我未婚夫的也一樣。”
陸昭昭笑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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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就是商場,各品牌盡有。
兩人随意走進家奢侈品店,立馬有人在門口拉起隔離線。
休息室落座,店長送上幾只最新上市的包供兩人挑選。
樣式中規中矩,沈恩慈沒挑中,店裏逛逛随意選了雙黑色帶鑽高跟鞋,細細的帶子,正好襯出她小腿如玉石雕刻白皙勻稱。
右腳踝紋的勾線玫瑰與之相稱,仿佛為她量身定做。
玫瑰。
她腳踝這處紋的玫瑰被網友诟病。
豔、俗。
可千百年來玫瑰美豔矜貴一如既往,風評急轉直下的原因竟是愛她的人太多太多。
欲加之罪。
沈恩慈想起起幾天在雜志上看到的此品牌一款秀場包,上面有只玫瑰,倒是正好與這雙高跟鞋相配。
于是她問起店長。
“您想要的話我可以立馬打電話向總部申請調貨。”
“但這款還未在國內發售,不一定能馬上申請到呢。”
店長恭敬回答,說話滴水不漏。
沈恩慈聽出來,略驚訝地挑眉看了她一眼,果然是張新面孔。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
以往這些奢侈品牌新品都是直接送到陳家,徐妍不好這些,一般都是直接給她過目挑選。
她不常來店裏,卻不想一來就這樣湊巧碰上這樣的“潛規則”。
但沈恩慈今天心情極佳,不打算為難誰,便随意指了一排成衣叫人過來全部包起。
再偏頭溫聲細語問店長:“現在呢?”
店長微笑鞠躬:“稍等給您答複。”
說完走便去一旁發郵件。
陸昭昭還在選包,頭也不擡地問她:“你最近有聚會要參加嗎?這麽着急。”
“不喜歡等。”
沈恩慈穿着新鞋在原地走了兩步,踩在綿軟地毯上的時候當然什麽感覺也沒有。
等真走在瓷磚地上,多半也是美麗刑具。
不過無所謂,她又不是要穿這種鞋去酒店當服務員端盤子上下來回跑。
不一會兒店長回來,臉上帶着标準笑容:“最快一天後到。”
“好。”
沈恩慈利落刷卡結賬。
她太喜歡痛快花錢的感覺。
“包到後送到景元陳家。”
出門前沈恩慈對店長道。
店長臉白了一剎,扶着旁邊同事差點沒站穩。
沈恩慈十分受用這反應,狐假虎威這套不管在什麽時候都好使。
随後她笑着對陸昭昭開口:“昭昭,今天晚上我就不和你一起吃飯了。”
“去趟陳家。”
“無需多言。”
陸昭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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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新聞剛出的時候徐妍就發消息讓她回陳家吃飯。
這次陳羨鬧出這樣的緋聞,和之前小打小鬧不一樣,他親口說出了解除婚約四個字。
視頻為證,證據确鑿。
這可是關于兩家的名譽。
進門前沈恩慈往眼睛裏滴了幾滴眼藥水,用力搓紅眼尾,像剛哭過。
進門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眼角眉梢和鼻頭的緋紅卻格外顯眼,誰能忽視?
好一朵為受情傷的小白花。
徐妍一見她就趕緊上前來安慰,向她保證這次的事無論如何也會給她個說法。
沈恩慈垂眸微嘆,單薄身影可憐:“我不夠好。”
“怎麽會?都是陳羨的錯,等他回來……”
話音未落,陳羨抱着桃樂絲走過來,他神情閃躲,也知道自己做錯事。
“太太,可以吃飯了。”
好在管家黎叔過來緩解緊張氛圍。
飯桌上徐妍遞給沈恩慈一個黑絲絨盒子。
裏面躺着條豐盈潤澤的珍珠項鏈,每顆不算圓潤,卻在不同角度下閃耀着瑰麗華彩的細碎光澤。
有價無市的天然野生珍珠項鏈。
這種級別的珍珠,只會流傳于拍賣行。
香港蘇富比秋拍就曾拍出過這樣一條珍珠項鏈,據說被不知名買家拍下,成為史上最高成交價的珍珠。
現在看來就是被陳家拍走了。
沈恩慈知道徐妍為什麽會把這條項鏈送給她。
視頻裏,陳羨送了林清意一顆天價南洋白珠。
徐妍是要沈恩慈壓過她一頭。
可沈恩慈沒接項鏈,她低着頭一句話不說。
反倒是陳羨炸毛了,他站起來大聲指責沈恩慈:“裝裝裝!又在裝!好像誰欺負你一樣!”
“你沒欺負恩慈嗎?”
徐妍氣急用力拍桌。
滿綠翡翠镯子堪堪擦過降香黃檀木桌,看得沈恩慈心驚,一時竟不知該先心疼哪個。
事情鬧成現在這個局面也不是陳羨所想,他憋着一肚子氣。
可千說萬說都是他不占理,只能憤恨嘆口氣坐下。
“明天我飛澳洲到你爸爸那邊去。”徐妍看他冷靜下來,繼續開口,“你下午四點半去機場接你哥哥。”
陳羨打小最崇拜的人就是他哥,兩三年沒見,乍一聽他哥要回來還有點激動,一時間把自己的事全抛到腦後:“回來看我的?”
“回來收拾你的。”
徐妍正經道:“我管不了你,這個家也就你哥能管你。”
熱情瞬間被水澆滅,陳羨覺得他媽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
“你跟我一起去。”
他轉頭看沈恩慈。
如果他哥是為了這事兒回來的,那他把沈恩慈本人帶過去聊表忠誠,他哥至少不會現場讓他太難堪。
沈恩慈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驀然被推,便擡頭委委屈屈嗯了一聲。
“哎!我真受不了你!”
陳羨看到她這副樣子恨恨偏過頭去。
在家裏吃了個啞巴虧,明天還不知道要面對怎樣的狂風驟雨。
陳羨心中郁結難舒,發消息給發小簫杭讓他找幾個兄弟一起出來喝酒。
簫杭是交際花,社交悍匪,組局這種事對他來說小事一樁。不到半個小時,就發送地址到陳羨手機上。
跑車轟鳴聲如雷貫耳,在寂靜半山回響長嘯。
正常四十分鐘的車程,陳羨油門踩到底,只用了半個小時。
地點是簫杭投資新開的一家酒吧,這段時間沒事他就呆在酒吧裏泡着,近水樓臺,他一步不動,原地開臺。
臨時組局,湊的大部分人是原本就在酒吧喝酒的熟人。陳羨到得最晚,但一入場便成為衆星捧月的焦點,衆人起哄着讓他喝幾杯。
遲到該罰。
陳羨二話不說三杯洋酒下肚,大家誇他好酒量。
只有簫杭看出他不對勁,湊上去問他:“回家被罵了?”
他們的圈子就那麽點,誰發生點風吹草立馬人盡皆知,更何況是這種鬧上熱搜的大新聞。
“真煩沈恩慈,就知道在我媽面前裝可憐。”
簫杭笑了一下:“噢,原來是小嬌妻回家鬧了。”
“不過我說這事兒,兄弟你不地道。”
“哪個女人能忍受這種羞辱?沈家大小姐,嬌生慣養,能忍受你之前那些胡作非為,我已經夠佩服她了。”
這是實話,可聽起來怎麽就那麽不中聽呢?
陳羨找不到點反駁,只能打感情牌:“你到底哪邊兒的?”
“好好好,沈恩慈小氣虛僞,你滿意了?”
聽到這話,陳羨才順暢吐出一口氣。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好到穿一條褲子,簫杭怎麽順毛。
旁邊有人聽到兩人的對話,自來熟地攀上來:“但沈恩慈長得是真好看。”
“那身材。”絡腮胡男人臃腫紅潤的手在空中畫出一個S,“改天帶出來給哥們兒調教調教,給她幹服了就知道聽話了。”
男人肆無忌憚說葷話,閉眼沉浸,顯然已經開始幻想,沒注意到周圍人倒吸一口氣,包廂鴉雀無聲。
“咚!”一聲,玻璃杯朝絡腮胡男子額角重重砸去,鮮血瞬間直下。
陳羨看他,眼神已然和剛才不同,他語氣極冷:“有本事再給老子說一遍?”
男子身體顫抖,額角疼痛和憤怒情緒使得腎上腺素狂飙,他看起來像恨不得立馬揮拳出氣。
可打這局剛開始,簫杭就跟在場所有人打過招呼,陳羨你們惹不起。
理智難得戰勝沖動,男子跪下來向比自己小十多歲的陳羨道歉:“對不起。”
邊說還邊往自己臉上呼了一巴掌。
“簫杭,你怎麽什麽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局裏帶?”
陳羨沒給腳底下的人正眼。
簫杭繼續順毛:“這不湊巧了。”
邊說邊拿酒桌上的對講機:“來一下304包廂。”
男人被保安毫無尊嚴地拖出去,現場氣氛恢複到開始時熱烈,陳羨卻早沒喝酒的心情。
他走後不久,跟簫杭關系不錯的人湊過來:“看來陳羨跟他未婚妻的關系也沒傳說中那麽差嘛,挺維護人的。”
簫杭淡淡一笑:“也不是。”
對面人顯然沒聽懂,表情疑惑。
簫杭拿起一瓶酒灌了口後松松襯衣繼續道,
“換成其他人也一樣。”
“陳羨這人,心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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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城多霧,一場霧延續下午才散盡。
沈恩慈和陳羨一起坐車去接他哥哥。
先前沈恩慈從未見過陳羨這個傳說中雷霆手段的哥哥。
這位活在陳羨口中的哥哥,從不接受媒體采訪,網上未曾流傳過照片,這些年一直忙于海外生意,連逢年過節也不曾回來。
所以迄今為止,沈恩慈還沒跟他打過照面。
當年景元集團曾經在自己最熟悉的珠寶領域上栽過一次大跟頭,不僅名譽盡損,連股票價格也狂跌,差點掉下珠寶界老大的位置。
這樣的危機關頭,年僅二十四歲的陳家長子在陳父保駕護航下力排衆議一路護送進董事會,鐵血手腕将景元集團扭虧為盈。
至今還是商界口口相傳的奇聞。
之後景元集團在她的帶領下穩居珠寶業龍頭地位,毫不誇張地說,國內接近三分之二的珠寶店都屬于景元旗下。
不對他好奇,怎麽可能?
沈恩慈帶着口罩墨鏡溫順跟在陳羨身後,時不時朝出口張望。
飛機延誤,會晚二十分鐘到。
身邊的人有點躁動,好半天,陳羨終于放低身段對沈恩慈試探開口:“待會兒幫我說幾句好話。”
“改天我帶你去買東西。”
陳羨有樣學樣跟徐妍一樣用錢砸她。
舉手之勞。
沈恩慈樂于施予援助,她低聲笑笑伸手挽住陳羨胳膊,陳羨僵硬咳嗽一聲,到底沒掙脫。
拉扯間,正主從對面出口走出來,陳羨對那人揮手熱情叫了聲哥。
沈恩慈應聲看去。
鶴立于人群之中的男人穿一身合襯雙排扣黑色西裝,逆光勾勒輪廓,神情沉冷。
饒是目光無從窺探,也感知到他與生俱來的淩厲淡漠,難以掩藏破釜沉舟的鋒芒。周圍人頻頻駐足回頭張望。
身份地位陡變,氣質卻和十年餘前同樣清貴矚目。
永遠是人群中最突出那個。
陳泊寧。
瞬間,她整個人僵直在原地,血液逆流。
越過濃霧,過往如海嘯席卷,灰暗沉重。
是未曾預警而驟然降臨的風暴——
飓風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