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家
回家
軍綠色的吉普車出城後，沿着大路往前開二十分鐘，部隊駐紮的紅旗公社就到了。
紅旗公社下屬有七個大隊，但鎮子并不大，主幹道就兩條，十字交叉分布，戶籍人口一萬出頭，其中多半住在工廠集中的東邊。
西邊人口相對少一些，但機關單位都在這裏，公社小學、中學也都在這，所以平時也不算冷清。
吉普車經過時，就能聽到從中小學傳出來的朗朗讀書聲。
過了學校，再往前開三五分鐘，就到了部隊家屬院。
說是家屬院，實際上就是一片聚集的生活區，只是最外圍用磚瓦圍了起來，正大門設了崗亭，每天都有軍人值守。
大院裏的房子因為都是早起有家屬随軍的軍官蓋起來的，所以部隊雖然給了補貼，但蓋房用的材料五花八門，摳門的用土坯，大方點的用土磚，甚至還有用木頭蓋吊腳樓的。
不過土坯房大多低矮，也沒那麽牢固，能來随軍的級別都不低，條件相應也不會太差，一批批住戶換下來，土坯房幾乎被拆光，常見的都是磚瓦房，區別只在于磚是紅磚還是土磚。
葉敏随軍時間晚，孟城級別也不高，所以他們住的房子是土磚蓋的，房齡也有十來年，外面看上去有些老舊。
好在房子分下來後，葉敏帶着孟峥來部隊前，孟城找人重新粉刷過屋子，窗框玻璃也都換了新的，所以住進來後葉敏沒覺得房子有什麽不好。
離家一個星期，這會看到住了近一年的房子，葉敏心裏油然生出親切感，車剛停穩她就推開後座車門走了下去，張開雙手。
今天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呼呼的，外面風也不大，吹在臉上輕輕柔柔的，很舒服，葉敏有點不想進屋。
但孟城做過不少女人産後坐月子的功課，知道月子期間不能吹風，見她不動趕忙說道：“你回屋躺着吧，東西我來拿。”
邊說邊抱着閨女繞過吉普車，拉着葉敏進院。
他們家房子雖然舊，但面積并不小，主體有三間，左邊主卧，中間堂屋，右邊是孟峥的房間，總面積有近六十平。
其中堂屋稍微大點，面積有二十多平，按功能被劃分為客廳和餐廳。兩個房間一樣大，面積在十五到二十平之間，住房環境可以說非常寬松。
主體建築外有前後院，前院就是三間屋子那麽寬，面積有三四十平。不過進院右手邊還有兩間土坯房，靠外的是廚房，靠裏的被改造成了浴室，所以剩餘面積沒那麽大。
廁所在後院，因為是他們自己蓋的，孟城知道葉敏沒上過農村的茅房，所以特地托人弄了個便池裝進去。磚瓦倒是沒花太多錢，是用家屬院裏倒塌老房子的材料蓋的，這也導致外表不太好看，顏色東一塊西一塊。
但廁所嘛，好用就行，反正後院不大，除了上廁所他們不常去，能将就。
院牆也是土坯的，不高，才到葉敏膝蓋，畢竟這裏是部隊大院，沒有小偷會想不開來這偷東西，所以大院裏的院牆主要是裝飾圈地用。
進到院子，兩人幾步走到門前，孟城松開葉敏的手，掏出鑰匙開門。
雖然葉敏去醫院住了一個星期，但梁娟回來後幫他們開窗通過風，所以門開後沒什麽味道。
就是床單被套還是孟城出任務前蓋的，他知道葉敏愛幹淨，半個月就會換一次床單被套，這次估計是因為生孩子才那麽久沒換，便說：“你先坐一會，我先把東西拿進來，再換床單被套？”
“行。”葉敏點頭，朝他伸手說，“安安給我吧。”
孟城應聲，把閨女交給葉敏，出去招呼上孟峥一起搬行李。
在醫院住着的時候，葉敏總覺得這也少那也缺，可收拾起來東西是真不少，光安安一個人的東西就裝了兩個大袋子。
再加上她、孟城和孟峥的東西，以及臉盆、牙刷、暖水壺等雜七雜八的東西，孟城父子和負責開車的司機一起才把東西搬進來。
搬好東西後，孟城拿了包煙給司機，其實應該留他喝口水，但他們剛回來，實在是沒這個條件就算了。
分過煙把人送走，孟城才回來鋪床。
他幹活利索，十分鐘不到就把床給鋪好了，完了把窗戶下面擺着的兒童床搬到大床邊，問：“安安的被子在哪？”
葉敏大着肚子的那是個月裏，他們為迎接新生命沒少做準備。
孟城買了木頭，親自打了這張兒童床，葉敏收了棉花，穿針引線給女兒準備了褥子和棉被。
“在裏面那個衣櫃的上面。”葉敏伸手指了指離窗戶更近的衣櫃說。
孟城過去打開櫃門，從裏面将褥子取出，直接鋪到兒童床上，再取出棉被蓋上去，順手摸摸厚度問：“是不是有點厚了？”
“晚上冷，小孩不能着涼，先這樣吧，等氣溫徹底熱起來，再給她換薄的。”葉敏将安安放到兒童床裏，左手托住她的上半身，右手伸出道，“裏面還有個小枕頭，一起拿過來。”
“我來拿！”孟城還沒轉身，孟峥就跑了進來，叽叽喳喳地問，“要什麽？”
“枕頭，粉色的那個。”
孟峥哦哦兩聲，走到衣櫃前蹦蹦跳跳，卻始終沒看到枕頭，疑惑問：“在哪呢？”
孟城看不下去，走過去從最高一層拿下枕頭，小家夥一看就叫喚起來：“給我，我來給媽媽！”
“給你給你。”
拿到枕頭，孟峥一把把住，跑到葉敏面前說：“媽媽給！”
葉敏将枕頭塞到閨女腦袋下方，再給她蓋上小被子。孟峥見了上前兩步，趴到兒童床邊，低頭看着妹妹問：“妹妹的床好小啊，被子也小小的。”
“她人小嘛。”葉敏說。
“是哦。”孟峥恍然大悟，“她要在小床上睡多久？”
“睡到明年吧。”
“那她明年在哪裏睡？”
“明年再看，可能繼續睡小床，也可能跟爸爸媽媽一起睡。”
孟峥哦了聲：“我晚上可以跟爸爸媽媽一起睡嗎？”
“不想一個人睡？”
小家夥嘿嘿笑：“我好久沒有和爸爸媽媽一起睡了。”
其實這幾個晚上他們一家子就住在同一間病房裏，不過是葉敏帶着安安睡，孟城帶着孟峥睡。
而孟峥說想和爸爸媽媽一起睡，重點在于媽媽而不是爸爸，所以住院這幾天被他自動忽略掉了。
葉敏忍不住笑：“行，晚上一起睡。”
……
因為葉敏要坐月子，不能見風，不能勞累，更不能沾冷水，所以打掃的活都落在了孟城身上。但孟城沒有一個人幹活，美其名曰鍛煉孟峥，把他也給叫出去了。
于是大院裏聽到動靜，知道葉敏從醫院回來，特意過來探望的鄰居們，剛進院子就看到父子倆在幹活。
孟城幹活不稀奇，他在大院裏這些男人中一直算是比較勤快的，平時沒少做家務。
孟峥卻才三歲多，人沒掃帚高，看到他拿着把掃帚在那艱難掃地，嬸子阿姨們都樂了，紛紛逗他問：“小風筝你今天怎麽這麽勤快？”
孟峥邊吭哧掃地邊說：“爸爸說媽媽生了妹妹，要好好休息，家裏好多活，他一個人幹不了，就讓我幫忙。”
他話說得一板一眼，阿姨嬸子們都被萌化，這個說：“小風筝真乖！”
那個問：“小風筝你累不累？要不要阿姨幫忙？”
孟峥……确實挺累的。
這時候的掃帚都是用植物紮成的，用料非常結實，再加上他手上的掃帚是葉敏年後才買的，下面沒有掃禿，拿在手上有點沉。
他個頭又矮，一次只能掃動腳邊一小塊地，二十多平的堂屋他掃十來分鐘還剩三分之一。
聽到有人願意幫他幹活，他不由有點小心動，但他最終還是不太堅決地拒絕了對方，說道：“媽媽說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不能總找別人幫忙。”
結伴來的幾人都被逗笑，沒再堅持幫他掃地，陸續進了主卧。
部隊裏的軍人來自五湖四海，軍嫂們都是跟着男人們來的東河縣，也都來自于不同地方。
家鄉不同，各方面的風俗就有差異，像鄰居裏有人生孩子，前來探望要不要帶東西，帶的話拿什麽東西，規矩都有不同。
為了相處和睦，大院裏的軍嫂們在日常相處中，慢慢就形成了默契。
這次結伴來探望葉敏的幾名軍嫂，每個人都提了東西，不過拿的東西都不貴，可能是幾個雞蛋，也可能是一包紅糖，都是給葉敏補身體的。
當然也不是每個人生孩子，其他軍嫂都會帶着東西來探望，主要還是看親疏遠近。
也因為這樣，看到她們時葉敏覺得挺詫異，同時心裏又有些感動。
她家境不算差，記事時父親雖然在外當兵，但母親是醫生，到哪都受人尊敬，解放後沒多久就被安排到了醫院上班。
父親轉業後則被安排進了機床廠，級別還不低，是幹部，後來更是一路升到了廠長的位置。
但葉敏母親在她十歲那年就去世了，後媽面甜心苦，父親也不是很重視她這個女兒，所以十歲以後她在家裏算是透明人。
很多人都覺得孩子天真，但很多時候他們也可以很殘忍，後媽帶來的女兒只比她小兩歲，朋友圈重疊度很高。而她雖然是親生的，可在家待遇不如繼女，職工院裏的孩子見了，自然更願意去親近繼女，漸漸的她沒了朋友，偶爾還會被人欺負。
因為這些經歷，她很難敞開心扉去跟人來往，人際關系上也比較被動，導致身邊朋友一直不多。
随軍後，她除了和梁娟因為是鄰居，所以來往比較多外，其他相處多點的都是衛生所的同事。
而這會組團來探望她的軍嫂，雖然家離得不遠，但她們除了碰到會打招呼，平時來往并不多。
葉敏一直只把她們當成不太熟的鄰居，卻沒想到她們會特意提着東西來探望她，不由紅了眼眶道：“謝謝大家來看我。”
“嗐！大家都是鄰居嘛。”其中叫楊梅的軍嫂擺手笑，彎腰去看安安，“這是你閨女吧？小丫頭長得真漂亮。”
“是啊，這小姑娘真機靈，專挑爸媽好看的地方長。”另一名叫朱麗雲的軍嫂附和，又問，“孩子名字取了嗎？”
“取了，小名叫安安，大名孟熙。”
楊梅擡頭問：“哪個xi？”
“熙熙攘攘的熙，”葉敏解釋說，“單字的意思是光明。”
在安安出生前，葉敏和孟城其實取過好幾個名字，其中她最喜歡的是“钰”字，覺得寓意好，而且男孩女孩都能用。
但通過彈幕，她知道原著中李文秀那個女兒就叫孟钰，後來改了姓叫徐钰。她想起來心裏總覺得膈應，就放棄了原定的那些字。
而給女兒取名為熙，是因為原著中她女兒童年時被苛刻以待，長大後又被嫁給家暴男，前半生都在凄苦黯淡中度過。
所以這輩子，她希望女兒能有個光明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