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眼皮子下的僞裝
第四十章 眼皮子下的僞裝
女帝收到溫言的密信,當夜子時就派人叫來大臣們商量國事。
禦書房裏,站滿了朝中舉足輕重的棟梁,亦是女帝心腹。
溫言送來消息,燕國舉國上下腐敗不堪,商人買官操控國家利益,士大夫們喜好奢侈,甚至還有服用丹藥的習慣,企圖成仙。
攻打燕國,能有七成把握。
之前的使團,連燕王面都沒能見上,一直無法知道燕國內部情況。
如今知道了燕王年老,服用丹藥有中毒跡象,神志不甚清楚。
戶部尚書大致預算了開支,認為完全可以通過勝仗來補進,況且,燕國還有那麽多資源,可以統統搶來。
這是一個不眠夜,女帝擴張版圖的心熊熊燃起,武将們躍躍欲試,文臣們也在不停謀算。
季應祈收到了溫言的加急信,即将發生侵燕戰争,讓他上折子給女帝露面。
季應祈的心猛烈跳動,大規模戰争,這種絕世機會,他有生之年碰到了。
在沈确告知衆将士伐燕消息的時候,季應祈已經上了折子,送到女帝面前。
沈确是大皇子,肯定有機會領兵出征,但他不一樣,景國善戰的将軍太多了,他得快。
各路軍都收到了消息,紛紛上奏闡述自己軍的優勢。
季應祈有一項優勢,他的手底下,幾乎沒有關系戶,全是靠自己滾爬上來的年輕将士。
上奏的将軍折子太多了,女帝也不想誰是誰的人,只考慮誰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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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季應祈的名字被女帝記住,并且調查一番,知道他為了躲陸家,一直在西北沒挪過地。
他的名字,被女帝用朱筆勾了出來,覺得他能為自己所用。
征戰的名單很快就出來,那些上折子慢的,失去了先鋒機會。
當季應祈的調令抵達西北,他立即點兵點将,整頓出十萬兵,跟着軍令離開西北。
沈确晚一日出發,他思慮了許久,來到季應祈的帳中,所有東西都被收拾了起來,整齊疊放。
箱子只剩下一個,放着被褥,其餘全不見。
他的東西,少了許多,大軍是不可能攜帶這種笨重物的,他運走了,運去哪裏。
沈确收到溫言送來的消息,立即告知了将士們,能否被女帝選中,只能靠他們自己。
可季應祈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被選中後,整頓了十萬軍,還有時間收拾得這麽幹淨。
就在他思索的離開季應祈的帳子,宋顏在門口堵住了他,
“為什麽不讓我去,我哪裏不如其他人了!”
沈确繞開她想走,被她伸出手臂攔下,
“回答我,大皇子,我明明有資格參戰!”
“你有資格,但其他人比你更優秀,你以為我會公私不分嗎。”
能跟着去的将士,自然不止要優秀。
宋顏低垂了頭,她被踢開出局,為什麽要犧牲她,明明,他也喜歡她不是嗎。
“給我去,溫言,她做大。”
燕國,燕太子宴棠舟替父接待使團。
第一次不歡而散後,隔了一段時間,宴棠舟邀請溫言游禦花園,
“你的燕國語說的很不錯。”
“總得聽得懂你們罵什麽。”
“你在你丈夫面前也是如此的嗎?”
“我們景國可不興你們這裏的從夫,何為對從,何為錯逆。”
“你可真牙尖嘴利。”
“當官人沒一張利嘴,還當什麽官,回家種田去啊。”
“你訛走的一塊玉,可是讓我們損失了不少。”
“燕太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太計較顯得你小氣。”
“我們燕國也不全是大方男人,你得賠。”
“我的銀子花光全買了你們燕國物品,還不夠啊。”
談話間,來到了布置好的亭下,精致到無從下筷的點心,在宮人笑的目光中,溫言用手撚起一塊,塞進嘴裏,
“大驸馬還真是不拘小節。”
“你想說我粗魯是吧。”
宴棠舟含笑不語,溫言全部吃下,點評說還不錯,然後看向宮人的腳底,宮鞋下有高高的盆底,走路有嗒嗒聲,
“燕太子,你們這裏好像很怕女人。”
“此話何講?”
“那你們為何要束縛她們走路,要束縛她們讀書寫字,要束縛她們勒緊細腰,不給飯吃以瘦為美,只有對待敵人,才會防着她們強大。”
“大驸馬的看法很是新奇。”
傲慢自大的男人不以為意,明明,燕國的女人都要比景國的柔美漂亮。
溫言端起花茶,喝了一口就放下,
“此茶為雪蓮浸泡泉水而制成,大驸馬不喜歡?”
“這茶色香味俱全,但唯獨少了茶味,這是花湯不是茶。”
“大驸馬看起來不像是風雅人,不懂這茶意也可以理解。”
“我就是個粗人,燕太子你別介意,我們景國人比較實事求是,茶,就得是茶葉泡的。”
風花雪月,溫言一概不懂,吟詩作對,一竅不通,燕太子和她沒有什麽共同話語可聊。
到了宮人獻舞,溫言意興闌珊,
“算了,讓她們下去吧,看她們頂着盆底鞋跳舞,我都替她們腳疼。”
“你覺得她們跳的不夠好?”
宴棠舟捕捉到了溫言的嫌棄,
“好什麽呀,跳舞那就得用腿跳,甩個手臂算什麽。”
宮人舞姬們退到一旁,樂師們按要求換曲演奏。
禦花園之中,響起了異國的樂聲,引來許多宮人的腳步和目光。
空地上,一個女子淩空跳躍翻轉,再翻轉,大裙擺張揚漂起,腰往後倒去,擡高腿,另一腿轉身。
柔韌帶力量的舞姿,燕國人很少見到,還是女子跳出的。
園中跳舞的女子,好似燃燒的豔麗花朵,沒有女子的婉柔,但不能說她不美。
溫言人美,跳得更是張揚美,沒有欲說還休的朦胧,也沒有撩人的姿勢,就是大方的擺動身體。
燕國宮人見到女子還能這般跳舞,都駐足着不離去。
她的腳下沒有高高的盆底,腿上沒有綁着邁不開步子的細繩,臉上也沒有拔成細長的彎彎眉,更沒有敷着厚厚的白粉。
聽說,她是景國大皇子的妻子,也還是一位大官員。
景國男女皆以善舞為傲,從來沒有什麽男子不能跳舞的說法。
一群景國人在禦花園內齊舞,剛柔并齊,步伐一致,給燕人開眼界。
燕太子坐在亭下,俊眉緊皺,莫名的,他感覺到了一種壓迫感。
無法說明直覺來源,這可能是一種經驗累積的提醒。
溫言給他的感覺,和朝中那些狡猾官員無異,因為燕玉的事情,他沒有輕視她,相反,一直在觀察她。
之前的那些景國使團都無法見到燕王,但她利用民間攻勢,以下克上,成功見到了燕王。
宴棠舟身邊的林有鹿盯看着溫言,瘦下身來的他,其實長得也不賴。
當初,溫言就是從他手裏訛走了玉。
“鹿大人,送到這裏就可以,謝謝你們太子今日的招待。”
林有鹿送景國人到禮賓院,
“在下姓林。”
林有鹿以前那張和氣臉不見了,只剩下冷眉冷眼,溫言感概,
“還是你以前大方打發我的時候,比較有魅力。”
林有鹿皮笑肉不笑,
“大驸馬,在下告辭。”
“那就不留你喝茶了,鹿大人慢走。”
一間小房內,集聚了幾名官員,溫言告知他們景國鐵騎即将抵達,一起商讨如何離開。
在未被召見的日子裏,他們借着閑逛,把王都摸了個遍。
随行的隊伍之中,不知道誰是誰的人,但現在要保命,都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說了出來。
哪一路軍從哪裏進,若是遇險,可以向哪一路軍求救。
一旦景國軍隊打進來,最危險的是他們使團,很可能被殺洩憤。
幾經商讨後,決定大隊伍依舊要在,他們僞裝成燕人分散離開。
宜快不宜遲,溫言作為最高位人,要最後離開才能不被起疑。
但她身邊的童漾悄悄離開了,溫言聽從傅明庭的建議,不離開燕國,而是先混居在燕民之中,等待景國軍隊來臨。
風險有,但比逃到邊境的安全指數更高。
溫言慶幸她擁有傅明庭這樣的先生,讓其他人亂竄吸引燕人注意,他們躲着不動。
童漾先去找民居住處,安排假身份。
把累贅全散去,他們一行人只剩下五人,僞裝成一家子。
為了裝的像,童漾還撿回來了一個棄嬰。
他思慮的周全,連傅明庭都誇了他幾句。
半個月後,溫言帶着失望,以及許許多多的貨物,和燕太子告辭。
浩浩蕩蕩的隊伍,溫言幾人在馬車裏快速換裝,在駛出一段距離後,他們又回到了王都。
童漾買下的宅子,外頭看上去像是小富人家,有着高高的隔牆,與鄰居不甚往來。
宅子的主人,是個寡居的大爺,脾氣古怪的很,鄰居都不願意搭理他。
在買下這處住宅,手續全辦完後,老大爺因為數白花花的現銀,當場興奮的一口氣沒提上來去世了。
童漾嚎嗓子,引來周圍鄰居進來察看,哭哭啼啼中,說他來通知老大爺,他兒子兒媳帶孩子回來看望他,沒想到老人家太開心,竟然去了。
因為老大爺臉上是樂得在笑,鄰居們只當他沒福氣,等他的兒子回來後,意思意思來上柱香,平日裏他們也都不往來。
都知道這老大爺年輕的時候不是好人,經常打娘子,最後他娘子帶着小兒子跑了。
也是報應,他後來的娘子一直生不出孩子來,和離了,轉頭嫁給別人生了個大胖小子。
這下,都知道他身體有疾,沒有人願意再嫁給他,但老大爺卻是明白了,是那個跑了的前妻,給他下了斷子絕孫藥。
脾氣暴躁古怪,由此而來。
喪禮上,老大爺的兒子兒媳冷漠的站在一旁,死的仿佛是無關人,鄰居問他們怎麽回來看這沒良心的爹。
兒子回是他娘的遺願,來看看他過得好不好,不好她就無憾了。
鄰居們唏噓不已,都罵這老頭活該。
喪禮草草結束,幾人披麻戴孝帶着棺材去外頭安葬,古怪脾氣老頭的兒子回來了消息,不徑而走,大家都知道了有這麽一家人住在這裏。
印象中,他們在這裏不突兀,繼承家財,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