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想負責
第三十六章 不想負責
兩只眼睛靠在一起,透着雪洞,看到了一頭黑熊,它似乎是尋着馬尿味而來。
兩匹馬沒有系繩,見到熊,撒蹄跑了。
近九尺高的黑熊,在四處轉望,在送糧的路上,溫言就聽老兵說過,熊的智慧很高,它不僅會故意站在人背後輕拍誘人轉過去,還會在夜裏學人一樣敲門。
若是不幸遇到背後有熊,千萬不能轉頭,否則會被咬喉嚨,因為熊并不習慣兩腳直立,可以拉住它的手臂,将它過肩摔。
黑熊停留了許久,冰凍天裏,除了剛下的馬尿,聞不到其他活物氣味。
黑熊走了,季應祈和溫言還是一動不動躲着,熊,有殺回馬槍的習慣。
果然,一會兒後,黑熊又回來了,它繞了好幾圈,還是什麽也沒發現,才真正離開了。
溫言的嘴巴,被季應祈牢牢捂着,身體也幾乎在他臂懷裏,又過了一會兒,沒有熊再出現,他們兩個才站起來。
季應祈身上沒有帶劍,正面對上這麽頭大熊,很危險,自然能避就避。
殺熊英雄,不是誰都想當。
溫言要走的身體,又被拉了過去,
“又怎麽了?”
“我們得去通知鎮上的人。”
這裏,距離鎮上并不遠。
吊兒郎當的人,其實有一顆負責的善心。
Advertisement
能怎麽辦 ,溫言又不認識路,馬兒也跑了,只能和他往回走,幸運的是,走路可以抄近路,過一座橋就能省去很多時間。
搖晃的吊橋,溫言走的提心吊膽,季應祈拉着她的手,走在前頭。
橋下是雪覆蓋,但未結冰的湍急溪流。
“祈哥,你慢點,我腿軟。”
溫言踩着他的腳印走,長長的吊橋,搖晃的讓她心慌。
季應祈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用力握緊她的手,
“別怕。”
手上傳來牢固的力量,溫言專心跟在他後面,不去想橋下的冰水。
不認識其他人,他們兩個去了何家。
有熊出沒的消息,由何善去通知了,這可是個重要的消息,若是夜裏沒有防備,熊來家中,可能會遇害。
以前,就有過幾起惡熊吃人事件。
溫言的雙腳侵泡在了熱水中,季應祈在給她揉筋活血,否則要生凍瘡。
不比他常年鍛煉,溫言懶動,身骨不經凍。
“你幹嘛對我這麽好
雙腳在季應祈的手中,敏感癢。
“當然不是對你白好。”
不正經的笑出現,溫言要伸回自己的腳,
“臭流氓。”
“你想哪裏去了,哈哈哈哈哈。”
季應祈要她去加燒熱水,熱水不夠。
他想好好洗個澡,在軍中熱水澡太奢侈,在這裏享受下恩人待遇。
重新穿上靴襪的溫言,去了後廚,何母想幫忙,溫言讓她去休息,讓一個老人家提水辛勞,她也不做這種事。
等她提了一桶熱水進房,一勺勺加進去,季應祈趴在浴桶邊問她,
“你怎麽不生氣了,以前讓你跑個腿都要發火。”
溫言沒回,她卷了袖子,問他要不要洗發,
“你突然這麽好,我有點不習慣。”
“要不要。”
“要。”
溫言在他背後給他洗發,有一條從他眉骨間劃到發鬓裏的一條傷疤,背後的傷痕,更是交錯有許多,
“你現在就有這麽多傷,以後老了肯定不中用。”
閉着眼的季應祈哼笑,不吭聲。
溫言的指腹給他按頭,
“你和你家裏關系還是那樣嗎?”
“你也看見我帳中情況了,家徒四壁。”
季家想把他賣給國公府,他偏不如他們意,要靠自己闖。
國公府陸家,與周家,謝家,蕭家,并列四大家。
“看你這樣,我原諒你了。”
季應祈不願出賣自己,寧願以卵擊石。
“哼,我不原諒你。”
“呵呵,不原諒就不原諒,反正我現在是大驸馬,你能耐我何。”
沒開始就結束,又不能怪她。
季應祈睨她,心想,等着。
何夏下學堂回來的時候,看到沐浴過的季應祈散着發坐在椅上曬太陽,溫言在他腿上,兩人在玩翻花繩。
何夏笑着搖頭,祖母還說他們兩個不是,明明就是打鬧的玩伴夫妻。
這世間,成為夫妻的,有多種多樣的類型,不存在哪種最好,只要合适都好。
看別人頭頭是道,輪到自己,何夏很煩惱,她沒有強烈的喜歡過誰,也沒有被誰強烈喜歡過。
平平淡淡到現在,看到溫言和季應祈兩人有說不完的話,生出了些羨慕,開始想自己的人生大事。
有個人陪伴,挺好的。
在聽聞熊出現後,隔壁的木匠敲響了何家門。
見到季應祈開門,他怔住了,正心中思亂的時候,溫言在他背後,
“讓讓,不進去別堵門啊。”
“抱歉抱歉。”
李正讓開,溫言進去就被季應祈勾住了脖子,
“你去哪裏了?”
“聽到外頭有賣芝麻糖,去買糖啊。”
“下次不許自己一個人出去。”
“你管我。”
“我不止管你,還要吃你糖。”
兩人搶糖,完全把門口的李正給忘了,還是何夏見他們在門口停留,奇怪就走了過來。
李正見到何夏,說話結結巴巴,在吃芝麻糖的溫言和季應祈看着他,李正更緊張了。
“進來吧,你這樣說我也不是很懂。”
李正紅着臉進門來了。
在幾人的圍觀下,李正給何家的大門,做了一道暗鎖,木門柱上開了一個孔,裝下可撥動的木棍,在門栓上鑿出一道卡槽。
通過手指在孔中撥動,可以鎖住了大門。
這個沉默的木匠,聽聞有熊出現,就想着為心上人多一道安全,只要不開門,熊也很難進來。
溫言坐在季應祈的肩上,伸手比劃了下高度,她建議在牆頭再豎些尖銳物,那頭熊很聰明,可能會翻牆。
李正見季應祈載着溫言跳來跳去,那顆亂想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可能只是客人。
兩家的牆頭,放上了釘钯。
當夜,溫言正嫌季應祈身上熱睡不着,伸出手想凍他的時候,聽到了外頭敲鑼聲。
不急不緩,一下,又一下,然而,沒有任何話音出現。
靜悄悄的夜裏,這聲音,聽的人毛骨悚然。
溫言咻的手伸進去,鑽進了季應祈的懷裏,
“祈哥,你聽見沒。”
“聽見了,你的手往哪兒放呢,壞掉怎麽辦。”
“我手冷,這裏暖。”
季應祈抓住滑涼手,放在胸口給她暖,吐槽道,
“這熊成精了,這都會。”
“你說,會不會出事。”
“都提醒過了,不開門就無事,等明日熊的蹤跡出現,官府就會出兵圍捕。”
另一間房中,何夏,何母都醒着無法入睡,這詭異的鑼聲,實在讓人心中不安。
等鑼聲遠去,何母想去看一看,被何夏按住,哪裏也不準去。
誰知道會不會就站在門外。
一道尖叫聲劃破了夜裏的寧靜,緊接着有凄厲的哭聲響起,有膽大的開門出去瞧了,膽小的依舊躲在家中。
溫言嘆氣,季應祈已經穿戴好了,他給溫言掖好被子,讓她別出去。
門外,何善叫住他,套了件外衣也趕緊出門去看情況。
那熊被趕來的人群火把,吓得亂蹿,翻牆進了民居,尖叫聲此起彼伏,家家戶戶開始亮燈。
溫言穿好了衣,出門見到何夏把家中燈全部拿了出來點亮,熊可能怕火。
溫言幫她一起點,心中也有了不安。
人群聲越來越近,外頭火光簇亮,何夏手指着一團黑影,驚叫了出來,溫言順着她的手指,也尖叫。
只見那黑熊不知何時,站在了木柴糧倉中的房梁上,那張黑黢黢的臉,露出了笑容。
溫言和何夏吓得癱軟,隔壁李正聽到動靜,拿了一柄斧子翻牆過來,見到那在詭異笑的黑熊,心中有些害怕,但手握斧子,站在了兩個弱女子前。
那黑熊窩在梁上,不停笑,何夏突然想起來,不見祖母,她大聲呼喊起來,
“阿麽——阿麽——”
沒有人回應,她失聲痛哭了起來,以為祖母遭遇了不測。
事情并沒有她想的那麽糟,當何母手拿弓,背着一袋羽箭出來時,何夏打了個哭嗝,
何母從背後拿出羽箭,将弓拉滿對準了黑熊,何善的一身打獵本事,還是她教的。
“夏夏,開門,是爹。”
聽到拍門聲,何夏去開門,人群拿着火把進來了,見到那黑熊站在橫梁上咧嘴笑,都一陣頭皮發麻,這是成精成妖了。
何母的箭,并沒有射歪,相反還很準,但是這熊竟然用爪子拍掉了。
季應祈要走李正手裏的斧子,又從何母手裏拿了弓箭,只見他先将斧子飛甩過去,又緊接着連射兩箭。
熊不接斧子要躲開,又被後兩箭吓不穩從梁上摔了下來,見他站起來就要攻擊人,一根鐵鏈甩到了他身上,膽大的幾個鎮民拿鐵耙,鐮刀,斧子去砍。
黑熊不敵人多,季應祈手中的鐵鏈,制住了他的雙肢,連續捅了它許久,直到死透透。
溫言站在遠處,看着人群中,神情堅毅又冷漠的季應祈,他繼何家恩人後,又成為了鎮上的恩人,若是沒有他的提醒,這熊恐怕會傷害許多鎮民。
今晚遇害的人家,并沒有開門,是這熊翻牆進去,啃噬了一屋三人,血淋淋的腸子被拖了出來。
這一晚,鎮民們興奮的回了家,去除了一害,那頭死去的熊,先留在何家,明日再分。
季應祈洗淨手後進屋,看到溫言坐在暖炕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回神,吓傻啦。”
季應祈的手在她眼前晃,溫言拍開他的手,自己卷了被子,離他遠遠的。
“怎麽啦,你在生氣。”
季應祈湊過去,連被帶人一起抱住,不讓她動,
“你放開。”
“你不說就不放。”
“無賴。”
“大小姐啊,求求你快點告訴我為什麽不高興了,嗯?”
“少來這一套,你要是再晚來一些,我都進熊肚子裏了。”
“那人家的命也是命,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反正我不重要,你走開。”
“天地良心,我可是跑過來的。”
溫言掙紮的不想進他懷裏,無奈這人力氣大,箍緊了她。
隔天,除熊功勞最大的季應祈先挑選,他要了整張熊皮和一個熊掌,別人覺得他要少了,想讓他再多要些,他只說夠了。
昨夜出力殺熊的人都分到了東西,何善要了熊腿,何母要了熊膽。
何母在院中幫季應祈鞣制熊皮,溫言在一旁圍觀學習,何母操着方言在和溫言交談,她在誇溫言眼光好,選了個好男人,問他們成親多久了,有孩子沒一些家常事。
溫言胡說八道,說他們有個三歲的孩子在家中,她和季應祈來這裏看望駐軍在這裏的親人。
季應祈從外頭回來,溫言塞給他一個撥浪鼓,說是何母送的。
何母朝他們兩個用方言說留那麽小的孩子在家罪過,這個是送給他們孩子的禮物。
手中的撥浪鼓,是何母親手做的,原本是想給何夏留的,但她遲遲沒着落,都用不到。
黑色的木柄上,刻了平安的符文,兩張鼓面是牛皮制的,銅釘整齊圍了兩圈。
兩根線垂挂的有兩顆重量不同的小珠球,控制好手勁,可讓珠多彈,這個撥浪鼓彈出來的聲音有好幾種。
季應祈向何母道謝,贈送撥浪鼓,有祝平安康樂之意。
何母笑着讓他們再多生幾個,父母長得這麽好看,以後孩子們肯定也都好看。
“話可不能這麽說,又不是豬,一個頂天了。”
溫言覺得這種多子多福的樸實想法,很有必要反駁,在何母笑呵呵的目光下,季應祈勾着溫言的脖子走了,不讓她再胡說八道下去。
兩人去了外頭街上,溫言圍着臉,季應祈帶她去了一戶剛生下好幾只狗崽的人家裏。
兩人懷裏各抱了一只未睜眼的小奶狗,土黃的毛色,一只肚子上有白毛,一只肚子上是黑毛。
溫言給取名金魚銀魚。
已經出來了三日,他們得回去了。
沒有馬,兩人只能走回去,季應祈背後背了一個大包裹,胸前背了兩只在睡的狗崽。
溫言手裏一根樹拐,在冬日暖陽下,和季應祈徒步走回去。
白雪皚皚的景色中,兩道移動的身影,在追逐打鬧,季應祈在前頭等,溫言在後頭喘氣,拿着樹拐一步一步追上,他笑她像個老阿婆。
看到軍營營帳的時候,天色已經很黑了,才靠近,季應祈讓溫言扔掉樹拐,雙手舉高走近去。
高牆上,有弓兵手對準着他們,溫言照做了。
來到牆下,季應祈吼嗓子亮明身份,門才打開。
在他們進入不久,身後的門又打開了,一列騎兵奔進來,随行的人大聲喊,
“快喊軍醫來,宋将軍受傷了!”
喊聲的人是沈确的親兵,他們下馬後,沈确把他馬背上的宋顏抱起匆匆去帳中,神色十分的緊張。
“別想太多,這種事,是會比較常發生。”
季應祈開口和溫言解釋,一起殺敵,難免受傷,
“是你想太多了,我什麽都沒想,快走吧,金魚銀魚餓了。”
“你要回我帳啊,話先說好,我可不負責的。”
“這話該我說,我不會對你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