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太妃
第54章 太妃
見莊冬卿太期待, 岑硯果然又幫他打了一局。
又贏了。
數個銅板滾在莊冬卿手心,少年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
岑硯也跟着笑了笑,繼而放了牌。
起身, 看向葛嬷嬷, 葛嬷嬷臉上的笑已經挂都挂不住, 上前行了禮,喚了聲王爺。
岑硯點頭,也不需聽她說什麽,徑直道:“我才回府, 等回去收拾一番, 妥當了, 再來見母妃。”
葛嬷嬷:“太妃頭痛犯了……”
岑硯:“嗯, 剛好,讓母妃也歇會兒。”
葛嬷嬷:“……”
聽出了岑硯是什麽意思, 拒絕的話再說不出口,葛嬷嬷只得又行了一禮,恭送岑硯。
岑硯看向莊冬卿。
打嗨了的人這才反應過來還在太妃的院子裏, 多了兩分局促, 低着頭。
岑硯對莊冬卿伸手,“走了,陪我回去換套衣服。”
“哦, 哦哦。”
莊冬卿乖乖握住岑硯的手,被岑硯一路牽出了太妃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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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門, 岑硯吩咐:“把東西都收了吧。”
想到什麽,又道:“記得留兩把躺椅。”
柳七應諾, 招呼仆傭動作。
莊冬卿再度低了低頭。
岑硯也不說他, 一路回了東廂, 六福張羅着打熱水,岑硯讓莊冬卿給他選套常服。
莊冬卿:“要……什麽樣的啊?正式一點還是舒服些的?”
岑硯:“得體就可以。”
又道,“選你喜歡的也行。”
“好哦。”
挑了半天,選了身月白緞子的直裾袍,舒适也好看。
洗過手臉,莊冬卿抱着衣服過來,仍舊低着腦袋,好似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
等洗淨手臉,六福把水盆端了下去,将內室留給兩人,岑硯笑問:“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莊冬卿:“……”
就知道逃不過這一劫。
“那什麽,我不是有意的。”低聲嘟囔。
不是有意在太妃的院子裏大吵大嚷地打牌的。
岑硯:“嗯,你說,我聽小少爺狡辯。”
“……”
莊冬卿撓了撓臉,最終選擇如實道:“就,開始吧,是有點想氣氣她的。”
“誰讓她不叫我進去,故意耗着我。”
“後面我尋思着,不行我在她院裏睡午覺算了,睡起來要是她還不見,我就自己回來。”
平日裏他也愛在院裏歇午的,搭一床毯子就好,并無什麽區別。
岑硯溫聲道,“嗯,然後呢?”
莊冬卿飛快瞧了岑硯一眼,不見他面有愠色,這才道,“都是我院子裏這幾個,提了一嘴打橋牌,我看他們都還很期待,就點了頭……沒想到……”
“沒想到?”
莊冬卿一臉喪氣,着惱道,“沒想到賭博害人,我輸了一下午,也陷進去了。”
岑硯笑了起來。
确實是莊冬卿能幹出來的事。
将官服放好,着內衫走到莊冬卿面前,岑硯問他,“輸了一下午,輸了幾場?”
“……”
提起這個莊冬卿便蔫了,想含混過去,但見岑硯不放過,幾次都沒岔開話題,最終悶聲道,“就沒贏過啦。”
岑硯笑出了聲。
莊冬卿看地,丢臉。
卻被岑硯推到了高椅上坐好,伸手圈抱住他,莊冬卿順勢把臉埋進了岑硯懷裏。
摸了摸莊冬卿的發,岑硯:“讓我們小少爺受委屈了。”
第一下莊冬卿沒聽出話茬來,自顧自道:“還好吧,技不如人……不過也不算委屈,你後來幫我贏了兩局的。”
岑硯只笑,胸膛震動,一下一下撫着莊冬卿的背脊。
時間久一些,莊冬卿反應了過來,岑硯似乎說的是太妃晾着他的事。
不确定,擡了擡頭,去偷瞧岑硯,視線一對上,只覺滿目溫柔,莊冬卿的心不受控地跳了跳。
完了,他日漸沉迷男色了!
把臉埋回去,知道這樣不好,但那陣勁兒過去,跟有什麽勾着似的,忍不住又擡頭。
一下,兩下,三……被岑硯捏住了耳朵。
“玩捉迷藏呢?耳朵都燙了,腦子裏想些什麽不幹不淨的?”
“……”
那可就多了。
莊冬卿再度撲在岑硯腰腹上,裝死。
耳朵卻被岑硯攏在手裏,長指時不時地揉一揉,搓一搓,玩得不亦樂乎,就是不放。
莊冬卿伸手捂住那只耳朵,悶聲道:“你不生氣嗎?”
“生什麽氣?”
“……我在太妃院裏打牌,擾了她的清淨。”
“不是她叫你過去的嗎?”
“……是。”
岑硯笑道,“那有什麽好氣的,又不是你沒事去她院裏耀武揚威。”
聲音又變得很輕,“不過自找的罷了。”
說是這樣說,但聽語氣,莊冬卿覺得岑硯并不開懷。
“對不起。”
莊冬卿驀然道。
嘆了口氣,“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岑硯失神片刻,慢慢也吐了口氣。
誰說莊冬卿不聰明的,他對人的情緒變化,感知是極敏銳的。
岑硯:“不是。”
莊冬卿想擡頭,卻被岑硯按住了脖頸,不讓他瞧自己。
“讓我為難的并不是你。”
莊冬卿明白了。
想到岑硯與太妃的母子關系,一時間也是失語。
莊冬卿伸手也拍了拍岑硯後背,道:“你不要難受。”
得到回答,“不難受。”
話語一頓,還是順心說了出來,“習慣了。”
把莊冬卿聽難受了。
不知道怎麽安慰,蹭在岑硯手邊,親了親他手腕。
由莊冬卿開始的,卻由不得他結束,被掐着下颌仰頭接吻的時候,腦子就開始發暈了。
再等岑硯把他抱坐到櫃子上,與自己視線齊平,莊冬卿衣服的系帶都被抽開。
手伸了進來,并二指碾住,一搓,莊冬卿背脊都在發抖。
仰着頭,灼熱的氣息吐出去,脖頸露出來,喉結便被含住。
莊冬卿忍不住發出聲音。
挺着腰背被岑硯親了個遍,莊冬卿眼裏全是水光,等再有意識,岑硯還是穿着內衫規規矩矩,他的卻全都敞開了。
“不是……一會兒還要去見太妃嗎?”
手指插入岑硯發間,聲音也像是被水浸泡過,黏黏糊糊。
“見。簡單弄弄。”
岑硯的簡單對莊冬卿而言,可不簡單。
“不公平,你怎麽還穿得好好的?”
“你動手啊,又沒有阻止你。”
阿這。
莊冬卿面皮燒着,沒忍住,伸出了罪惡的小手。
好好看,這兒摸摸,那兒摸摸,嗯,不吃虧。
紅着臉,看着兩人的一道被并住,莊冬卿腦子裏有根弦被崩斷了。
臉頰耳根都是燙的,但看也是要看的,
且看得目不轉睛。
真性`感。
等摸出來,莊冬卿緩過勁兒,又去盯着岑硯。
岑硯捉了他的手一起,莊冬卿就這樣直愣愣看着,看到完事。
岑硯拿了帕子收拾,見他目光還不放,笑問他:“好看嗎?”
“……”
“好,好看。”聲如蚊吶。
“哪裏好看?”
莊冬卿不想回答了,卻躲不開岑硯帶笑的眼睛。
沒抗過去道,“哪裏……都好看。”
“你本身就很好看。”
說完被岑硯捉着接了個長吻,抱起來放進了床榻內。
岑硯要收拾,莊冬卿渾身都是軟的,怕自己一離開,莊冬卿在櫃子上坐不穩。
須臾,六福聽令将幹淨的帕子與熱水盆放在了外間。
岑硯拿進內室,給莊冬卿擦幹淨,再整理自己。
胡鬧一遭,莊冬卿外裳都皺巴了,只得也換一身。
系帶的時候,岑硯盯着他小腹,伸手摸了摸,驀的道,“能摸出來了。”
“唔,是的。”
有了個小小的弧度,穿衣不明顯,能看出來。
岑硯給還沒緩過勁兒的莊冬卿換衣服,選了套和他常服顏色相近的,穿好,刮了刮莊冬卿臉頰,這才道,“今天這樣就很好,別被欺負了。”
“啊?”
得到岑硯漫不經心的回答,“比起為難,更不想看到你委屈自己,所以今天這樣,就很好。”
頓了頓,又道,“我希望你們都高高興興的。”
這個你們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莊冬卿怔愣須臾,總覺得這兩句話還包含了更多的東西,但是奈何語氣實在是太過尋常。
想說些什麽,擡頭卻見岑硯已經在穿自己的外衣,腦中捕捉到的痕跡又悄悄溜走,莊冬卿問道:“我們接下來還去見太妃嗎?”
“見。”
岑硯正色道,“早晚的事,早見早好,我可沒什麽功夫和她兜圈子。”
“哦好。”
*
一個時辰後,兩人再回到了太妃的院落。
葛嬷嬷出來見禮。
岑硯拉着莊冬卿,坐在了他特意吩咐過,遺留下來的兩把躺椅上。
一坐下,柳七還端了剛沏好的茶來。
岑硯拿過一盞,撥了撥浮沫,啜了口,這才對葛嬷嬷道,“我就在這兒坐一盞茶。”
“若是想說什麽母妃頭疼,不便見客的話,就歇了罷。”
葛嬷嬷語窒。
話都給她堵死了。
岑硯:“既然要見,早晚都是有這麽一遭,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若是要改期,大理寺事務繁多,我可不能保證,日後母妃也能如願見着我。”
擡眼去看葛嬷嬷,葛嬷嬷賠着笑,卻被這一眼觑得額頭生汗。
到底不同了,這麽多年過去,岑硯再不是她們院子裏的那個小世子了。
“知曉了?”
葛嬷嬷只得點頭。
岑硯揮手,“去轉告母妃吧。”
“我就喝這一盞茶,全看她心意。”
岑硯說得堅決,葛嬷嬷也勸不了什麽,只得不尴不尬地去找太妃。
也不知道怎麽勸的,一盞茶喝到尾巴上,到底同意了讓人進去。
岑硯領着莊冬卿進了主屋。
下午鬧了一遭,進門前莊冬卿還有些惴惴,但等真見到了太妃,和他想象中的,出入還是很大。
冷着一張臉。
能看出來年輕的時候是極漂亮的,現在打扮着,五官也不差。
再想一想岑敏郡主,莊冬卿對太妃年輕時候的長相,有了個大概。
若要概括,大抵是:大家閨秀。
不如莊夫人打扮得華麗,但細細看下來,通身從衣服到配飾,都不失低調奢華。
頭上的玉簪水頭極好,只別了兩三根,不繁複,簡約卻不失莊重。
衣服都是一個色系的,乍一看簡單,但層層疊疊着,衣領袖口還有褙子,都不是一個色號的,細微處的講究繁瑣到了極致,偏一晃眼,還不怎麽能瞧得出來。
這些好東西都用到了身上,卻沒有一樣能喧賓奪主的。
之前岑硯就說太妃規矩大,講究多。
見了面,莊冬卿才對此有了個模糊的認知。
同岑硯一道見了禮。
太妃開口,聲音也是冷的,“許久不見,你脾氣倒是見長。”
岑硯從容答道:“王爺就得有王爺的樣子,總不能承了爵,還是當年的世子做派,未免太小家子氣。”
“母妃幼時不是一向如此教導于我嗎?”
碰了個軟釘子,太妃卻也不生氣。
目光看向岑硯身邊的莊冬卿。
問了兩句年齡姓名,點過頭,又道,“我不過想見一面罷了,你倒是護得緊。”
看着莊冬卿,話卻對準了岑硯。
岑硯:“卿卿并不多聰慧,若是我不在,怕他不懂事,反而氣着了母妃。”
太妃:“……也氣夠了。”
岑硯:“母妃大人有大量,想必不會和小輩計較。”
莊冬卿……莊冬卿在這種氣氛下,壓根不敢說話。
葛嬷嬷卻出聲,熱絡招呼道,“站着幹嘛,都坐吧。”
太妃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瞧了葛嬷嬷一眼,跟着也放軟了身段道,“坐吧。”
不情不願的兩個字,聽不出來什麽。
莊冬卿覺得……像是氣着了,但并不真正很生氣,因為……
莊冬卿不敢深想下去。
等落座。
人都齊了。
太妃這才道,“你阿姐都與我說了。”
“旁的我不管你,子嗣為大,你确定,日後你能有個自己的孩子?”
說着,卻看着莊冬卿,眼神中充滿了不信任。
這口吻,莊冬卿覺着不像是見養母,像是見領導,問業績來了。
岑硯:“确定。”
“母妃若是擔心這個,盡可放心。”
太妃卻看着莊冬卿,問他,“你也知曉此事嗎?”
莊冬卿被問得有點懵,“知道的。”
現在還在他肚子裏揣着呢!
太妃打量他片刻,又道:“我就想問問,你也不反對?”
“我反對什麽?”
太妃:“……”
太妃:“……反對他要個自己的孩子。”
“不反對啊。”
他都懷上了,也不能反對自己,讓自己憋着不生吧。
答得太順溜,倒讓太妃噎了下。
太妃納罕。
稀奇道,“我以為你會不樂意。”
莊冬卿:“沒有啊,等孩子有了,我還會幫忙照顧的。”
太妃詫異,“當真?你莫不要糊弄我!”
莊冬卿:“他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一視同仁,有,什麽好糊弄您的,必要嗎?”
太妃:“……”
太妃神情複雜:“未料到……你們感情已經這般好了。”
都能将岑硯的孩子看作自己的,她也是沒想到。
莊冬卿:“?”
太妃終于不再看莊冬卿,轉頭同岑硯道:“我要問的就這些。”
“你也不想與我多說,我便只留兩句話。”
“他說的,我暫且信了。”
“日後若是他改了主意,不願意了,你也休與我提,我是不會依的。”
岑硯:“不會有那一天的,母妃盡管放心。”
莊冬卿不知道說什麽,只沉默。
太妃又道:“你長姐那邊……”
岑硯:“母妃若是想過去小住,告知一聲便是,您與長姐多年未見,我們各自行方便,未嘗不可。”
意識到什麽,又瞧了莊冬卿一眼,太妃終究點了點頭。
揮手,“如此,便沒什麽多的了。”
旋即吩咐葛嬷嬷道:“送客吧。”
*
從太妃院子裏出來,莊冬卿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也沒吵沒鬧,太妃也沒問罪什麽的,可是,可是……
“你小時候,她都這樣對你的嗎?”
夜間洗漱過,晾頭發的時候,莊冬卿到底沒忍住,犯了刨根問底的毛病,問岑硯道。
岑硯正靠坐在床上看書,一派平靜:“哪樣?”
“就……今天這般。”
公事公辦,就事論事的姿态。
哪怕生氣,也因為不在乎,沒将岑硯放在心上,故而看起來淡淡的。
是的,想了一晚上,莊冬卿終于想出來太妃态度的不對勁在哪兒了。
是漠然。
極度的不在乎。
所以對着不在乎的人事物,也不會牽動太多的心神。
岑硯:“雖然我很想說是……但并不盡然。”
“倒沒什麽不能說的,可确實也不是一段讓人高興的過往,你确定,還要我講?”
莊冬卿想了下,仍舊道:“你說。”
他還是想聽聽。
“對我的生活起居,差不多和今天一樣,能傭人管的,她就不怎麽多問。”
“對我讀書習武,言行舉止,是要過問的。”
“規矩很嚴。”
“考試差了,要打手板;練武不行,就加時,練到會為止……”
話頭稍頓,自嘲道,“甚至一日三餐,都有固定的時辰,若是我趕不上,主屋是不會專門等我的。”
莊冬卿:“……”
莊冬卿:“那對你阿姐……”
“自然不一樣。”岑硯慢慢道,“若不是太不一樣,還讓我發現不了,我不是她生的這回事呢。”
莊冬卿沉默。
“很驚訝嗎?”
“沒、沒有。”
“嗯,我料想你應當知道的。”
“……我,我知道什麽,不知道!”
岑硯卻笑道:“行,那我就當小少爺不知道,也沒有從柳七那裏,套過話。”
莊冬卿:“……”
不重要,略過。
反正他也解釋不清楚,不如不提。
靜了片刻,摸了摸頭發,幹得差不多了,莊冬卿爬上床,偎向岑硯,趴在了他膝上。
岑硯失笑:“這又是怎麽了?”
莊冬卿也不看岑硯,一鼓作氣道:“我會等你用飯的,等生了,他也會的。”
“不過等他管你起居,那得很久以後了。”
“不過我可以答應你,我盡量讓他少氣你一點。”
“唔,他其實很乖的。”
“你……以後會很喜歡的。”
“所以……”
意識到莊冬卿在幹什麽,岑硯喉嚨裏像是被什麽塞住了,上下滑了滑,盡量讓自己如常道,“所以?”
“所以不在乎你的人,就讓他們走吧,會有人在乎你的。”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岑硯忍了,對着這樣的莊冬卿,卻也真的是忍不住。
伸手撫了撫莊冬卿的頭發,低聲問道,“那麽你呢?”
你也在乎我嗎?
莊冬卿:“?”
竭力想再壓抑,但許是這件事已經在心底存了一段時間,有些過了限度,到了這一刻,便再也壓不住……
他到底問了出來。
岑硯:“卿卿,你真的沒有想過一直留在王府嗎?”
莊冬卿茫然。
去看岑硯,卻發現對方沒有說笑,神色是極其鄭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