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蛇毒
第26章 蛇毒
禁衛們說的, 倒是也不錯。
雖則趙爺反複确認過,莊冬卿的身體走動走動不成問題,但架不住柳七擔心。
沒接觸過壬族, 但是接觸過有孕的女子, 還多是皇宮中有孕的妃嫔, 在柳七心裏,孩子這種東西,是異常脆弱的。
再加上被大慈寺住持親口批過,這孩子是他們主子的獨苗, 那柳七就更是慎之又慎了。
“還好嗎, 累不累, 要不要歇歇。”
一個時辰裏, 同樣的話,柳七已經問到了第五遍。
莊冬卿倒是不累, 但迎着柳七擔憂的目光,終是搖擺道:“那,要不坐會兒?”
“好。”
柳七就等這句話了, 莊冬卿一答應, 立刻找平坦的地帶,找樹蔭,打開折凳, 打開折疊小桌子,擺上零嘴溫水。
嗯, 禁衛看得并不全面,他們不僅帶了折凳, 還帶了折桌, 一應俱全。
動作實在是太過迅速, 莊冬卿還在感慨這恐怖的執行力中,便被按着坐了下來。
柳七歉意:“躺椅太大了,帶着不方便,先将就着坐吧。”
莊冬卿受寵若驚。
“沒關系的,不用那麽麻煩。”
柳七堅決:“不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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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叭。
坐下來,清晨的日光和煦,莊冬卿曬得很舒适,抓起糖瓜子,給六福一把,再給柳七一把,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莊冬卿吃零嘴。
護衛們分散開來,井然有序,有的去遠一些的地方打野`雞野兔,有的則是純粹地四散站位,充當隊伍的第一防線。
莊冬卿:“既然大家都在獵場,那中午一起烤肉吃嗎?”
柳七也不确定,只說:“我差人去問問。”
他們還是帶了三匹馬的,不多,因為馬匹并不是充當狩獵的工具,而是遇到了突發情況跑路的坐騎,主打一個有就行。
這早上莊冬卿看着護衛打到了兩只野兔,幾只野雞,夠他們一行人吃了。
去詢問的護衛回來,還帶來了岑硯他們獵的鹿和大雁野兔,一合計,很豐盛了。
“主子他們去了圍場周邊,一會兒過來。”
柳七揚了揚眉,卻沒說什麽,一般這種突然的行動,料想是發現了什麽異樣,過去查看的。
去獵場邊上取烤架的人回來,他們就在獵場外圍起火,烤肉,也不出去。
有人出獵場路過他們,一問是定西王府的人,想說些什麽也咽了下去,走了。
等肉香四溢,快要烤好的時候,岑硯一行人騎馬出現,全速行來,轉眼便到了眼前,馬匹高大,跑動間肌肉線條流暢,鬃毛在陽光下奕奕生輝,絕佳力與美的結合,莊冬卿一時間有些看迷了,站起了身。
幾乎是快要貼着一行人勒的馬,前馬蹄高高揚起,帶起塵土,莊冬卿覺得真是帥氣。
岑硯翻身下馬,剛想說點什麽,卻發現莊冬卿的目光并不聚焦在自己身上。
跟着轉頭過去,岑硯:“你在看馬?”
莊冬卿這才回神,看到岑硯,“哦哦,是。”
想了想,真心實意道:“好帥啊,這得訓很久吧?”
岑硯還沒答,背後的郝三笑道:“小少爺你下次走遠點,靠太近了小心被踢到。”
莊冬卿卻道:“不會,王爺控馬很好的。”
岑硯揚了揚眉,沒出口的告誡又咽了下去,轉而道:“換了別人千萬不要靠這麽近。”
莊冬卿點頭,“我知道的,又不傻。”
對後半句岑硯存疑,但陽光閃耀,莊冬卿的眸子也亮晶晶的,見他期待的神色不褪,岑硯:“想摸一下嗎?”
“可,可以嗎?”莊冬卿有點興奮,但仍舊克制着,“但好像誰訓的馬認誰,它不會喜歡我摸吧?”
“我帶你就行。”
“哦哦哦。”
莊冬卿真的摸到了馬,真的馬,打着響鼻的戰馬。
莊冬卿激動,連着撸了好幾下,都是輕輕的,生怕馬不高興了。
岑硯見他注意力全在馬上,自己渾然淪為了陪襯,好笑:“喜歡動物?”
“嗯,都挺喜歡的,但要養的話,爬寵不考慮。”
“什麽是爬寵?”
“蛇、蜥蜴、守宮,還有蜘蛛一類的吧,只能欣賞。”
岑硯奇怪:“倒是從來沒聽說有人養這些……”
莊冬卿反駁,“怎麽沒有,南疆那邊養的蠱蟲不就多是這些?”
想了想,還真是這樣,岑硯納罕:“但是會有人當成寵物養嗎?”
“有的,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這話倒是無法反駁。
見莊冬卿繞着馬匹看得興起,岑硯心中微動,“其實西南漂亮的動物很多,綠孔雀、黑頸鶴還有金絲猴,”頓了頓,輕聲道,“若是日後有機會,帶你去瞧瞧。”
莊冬卿心無城府:“好呀好呀。”
并且篤定道:“肯定會有機會的,他要是跟着你,我自然也一起。”
岑硯詫異:“你願意離京?”
莊冬卿一點沒聽出來其中的試探,只憑心道:“上京有什麽好的嗎,又幹燥風沙又大,半點不比你的封地啊!”
“而且都說彩雲之南,人間天堂诶。”
上輩子他就沒去過雲南玩,可惜了。
岑硯這下真的露出了個笑容。
莊冬卿沒看見,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也不催促,等莊冬卿打量夠了馬,肉也烤好了,一同就坐,用餐。
人分了兩撥,岑硯莊冬卿柳七郝三徐四一撥,其餘護衛一撥,莊冬卿吃東西向來心無旁骛,岑硯習慣了,郝三卻初次見,跟着莊冬卿之後拿了好多串同樣的烤肉,想試試是不是真的那麽好吃。
岑硯瞧着,好笑,卻也不提醒郝三。
中午烤肉用完,莊冬卿靠着六福眯了會兒,下午又在原地歇夠了,徹底醒了,才繼續打獵。
中途柳七私下問過岑硯獵場情況,岑硯只微微搖了搖頭,柳七懂了,只照常戒備。
這一日過得很愉快,晚飯也是烤肉,莊冬卿吃得有些撐了,走了一天,回了宮殿很快就睡熟了。
次日繼續進入獵區。
外圍還是那些禁衛,又瞧見了莊冬卿一行人,不過這一次,他好似看到馬身上綁了一把躺椅,“……”
這日子可真是越過越舒坦了。
禁衛慕了。
早晨換了個方向,找到了一片樹樁,一行人就着樹墩子剛好坐上一陣歇腳。
午間岑硯一行卻沒有來會和,只讓護衛送了些早間他們打的獵物回來,柳七問護衛:“主子呢?”
“伴駕,陛下也想進來看看打獵,走動走動。”
護衛将東西遞給柳七後,壓低了聲音,又道:“主子讓你注意天。”
柳七微微颔首。
下午一行人往獵區深處行進,并且小心避開了聖駕的方向,莊冬卿看到了更開闊的景色,天大地大,人也跟着自然風光,心情愉悅起來。
莊冬卿:“是有誰打中了獵物帶不走嗎,兩發诶,肯定很多吧。”
他看到了天空中的煙霧彈,獵場有約定,若是獵物太大,不好挪動,就放彈,自會有人尋去。
柳七聞言卻變了神色,擡頭确認過,确實是兩發。
判斷了下,也是聖駕方向,柳七當機立斷:“走,上山路。”
侍衛領命。
說完,一行人的步伐都不一樣了,莊冬卿性格再大條,在這種氛圍的影響下,也意識到了什麽,一言不發,先緊着體力趕路。
其實他們今日路線很偏,走得也夠遠,但還未入山,便聽到了一陣馬蹄聲紛至沓來。
柳七腳步一頓,護衛們緊握刀柄,等看到來人露了頭,确認不是岑硯一行。
柳七:“拉弓。”
“射——”
如雨的箭簇發出,瞬間前行而來的人倒地一大片。
莊冬卿看到好多箭徑直地穿透了人眼窩,刷的一下,紮到了腦子裏,面色微變,但強壓着,讓自己鎮定。
不愧是精兵,第一波人很快都被解決了。
柳七帶着他們繼續往山上走,莊冬卿問了一句,得到是望山方向的答案,心定了定。
柳七怕他驚慌,卻沒想到關鍵時刻,莊冬卿極為乖覺,縱然有些發抖,但他怎麽說就怎麽做,絕不提有的沒的建議。
為了最大程度保存體力,後面的路,莊冬卿都坐在馬上,柳七沒上馬,但是一位護衛和背着背包的六福也在他的指示下,上了馬。
第二波人趕到的時候,他們有了損傷。
柳七:“這是瞧準了,要拿王府的人,繼續,走。”
幾次決定都極為果斷,幾乎快要到了山腳下,才再次聽到馬蹄聲。
柳七知道他們是要什麽,但東西并不在他們這撥人裏,心中擔憂岑硯,卻仍舊理智地做着決定。
這一次,柳七讓莊冬卿六福與輪換上馬的那兩個護衛先走。
他們留在原地。
“肯定還有第三撥人,上了山就不方便施展了,莊公子你先走,我們斷後。”
莊冬卿只問了一句:“你不來嗎?”
柳七搖頭:“我體力并不好,跟着你們也只能是拖累,留在這兒我能做更多,我們帶的東西也還沒有用上,是要莊少爺你離開後,才能施展得開的。”
莊冬卿有些不舍,仍舊點了頭。
柳七這下真的覺得他不錯了。
定定看了眼莊冬卿,交代那兩個護衛,“仔細照顧好小少爺,去吧。”
兩位護衛領命。
上了山,莊冬卿很快明白了柳七的意思。
看着山腳下升起的濃白煙霧,護衛解釋道:“柳主管用毒了。”
莊冬卿想了想自己目前的情況,确實需要他離開,柳七才敢放。
“小少爺不必擔憂他們,人齊了才是目标,分散開來,随便找個野地兒貓着,他們各自都有保命的手段。”
莊冬卿點頭,心惴惴,但不敢喊休息。
沒想到,第一次親眼看見殺人,是在這種時候。
山腳的煙霧燃了兩三次,沒人上山,莊冬卿:“過了望山,應當有村落,到時候我們去借宿。”
護衛詫異,“從未聽過,小少爺說的可屬實?”
應當是。
因為李央去過一個叫望山村的地方,從裏面還帶了人出來,日後成了他的一位心腹随從,但……只有這麽些信息,莊冬卿也肯定不了。
他只道:“既然有水源,應當就有村落,獵場陛下已經很多年未來過,周遭想必有了變化,也未可知。”
是這個理,護衛點頭。
一路過望山,半山樹林太茂密,不得不棄了馬,上到山頂莊冬卿走不動了,護衛背了他一段,感覺好一些,不願過多消耗護衛體力,又下來繼續走。
算是有驚無險。
等翻過望山,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護衛覺着應當是脫離危險了,只要莊冬卿不被俘,那王府就不會受到挾持,他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剩下的,就是帶莊冬卿找個安全的地方,貓到兵變過去,再出來了。
到了望山另一側的山腳下,莊冬卿實在走不動了,想休息會兒。
已經走出了夠遠,兩個護衛都是精兵,也都知道莊冬卿不是一個人,對視一眼,點了頭,一個陪護,一個去周遭放哨。
六福拿了水給莊冬卿喝,他這兩日都背着好大一個包,裏面裝着求生的物資,是柳七一手安排的。
他們一行打獵帶的東西也多,折凳都有,這個包便也不那麽引人注目了。
莊冬卿看見什麽:“前面是不是一條河?”
護衛去看過,回來答是。
找到水源,那就好辦了,沿途走,必定會發現人家。
但走着走着,他們竟是看見了有禁衛打扮的人,飄在水中。
護衛主動去查看,人翻過來,沉聲道:“已經沒氣了,是飄過來的。”
又走了一段,論證了護衛的判斷正确,兩條溪流交彙處,他們沿途的那條清澈,另一條水面寬,水深,顯然是一條主流。
主流那一邊,水上浮了好多軍士,一一看過,都早已亡故。
“不好,怎麽有我們的人?!”
“他是跟着郝統領的!”
莊冬卿心一跳,眼角瞥到什麽,拽了拽護衛,顫抖的手指向前方。
“主子!”
“主子!!”
岑硯不在河裏,但右肩中了一箭,被沖到了河邊的大石頭上趴着。
一翻過來,面色慘白,身上有血跡,莊冬卿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他會活到結局,心內不斷安慰自己,但效果甚微。
還好,護衛會做急救,等岑硯幾口将水吐盡,終于有了呼吸。
莊冬卿腦子懵懵的,伸手探過他鼻息,才肯定是活的。
是活的,也醒了,就是醒來第一句話,就是暴擊,“別管我,拿了我身上的封地虎符走,我被蛇咬了。”
莊冬卿腦子發白,“什、什麽蛇?”
岑硯平靜:“毒蛇。”
“咬到了哪兒?”
“腿。放了一片作陷阱,先咬的馬,帶出來的馬都死了。”
莊冬卿心一抽,護衛已經先他一步,找到了小腿咬傷處,用刀劃開衣服,一片青紫,已然腫大起來,莊冬卿還想着要不要人吸毒血之類的電視劇橋段,兩個精兵已經跑到了河邊,摸了會兒,極快抓了幾條東西出來,放在岑硯傷口上。
“這是什麽?”
“禀小少爺,是水蛭,我們封地的偏方,用來吸蛇毒極好。”
“哦哦。”是他腦子不好用了。
确實,雲南溫暖,蟲蛇繁多,偏方應是比其他地方也多。
靜靜等了會兒,頭幾條水蛭都死了,後面幾條活了下來,便不再吸毒血。
岑硯渾身沒力,低聲阻止道:“早就擴散了,別幹這些有的沒的。”
莊冬卿腦子從來沒轉這麽快過,“不,不一定的!就算是毒蛇,咬人也不是每一口都分泌毒液的!”
對,對的,看過相關科普,他知道的。
莊冬卿:“你怎麽篤定自己一定會死?!”
還反問上了。
岑硯:“……”
岑硯好聲好氣:“帶上我只會是你們的累贅。”
莊冬卿:“那、那就先帶着,我覺得,孩子還是雙親健在比較好。”
岑硯:“……”
“以後要是問起來,我總不能告訴他,他另一個爹是我見死不救沒的吧!?”
還反問出了底氣。
身體虛弱,差點沒被莊冬卿氣個仰倒,岑硯問他:“那若是半路有追兵……”
虎符還在他身上,對方既然想要封地的親兵,那搜過來是遲早的事。
莊冬卿實際,“那就到時候再丢掉你。”
岑硯:“……”
兩個護衛:“……”
莊冬卿大手一揮,“就,就這樣!柳七說他們都要聽我的,來,打暈,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