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皇子
第23章 三皇子
馬車搖搖晃晃, 日上三竿的時候,莊冬卿緩緩睜開眼,終于睡飽了。
“唔。”
揉着眼睛, 熟練地将靠着的枕頭換成抱在懷中, 莊冬卿整個身子跟沒骨頭似的, 啪叽全搭在枕頭上。
“少爺?”六福試探着喚了聲。
莊冬卿将将要合攏的眼睛又睜開,點點頭,示意自己真醒了。
醒了,但開機時間比較長。
六福趕緊将準備好的水盆巾子拿出, 倒了半壺溫水浸濕帕子, 馬車搖晃, 取水不便, 也不用多,剛好是能擰出水的程度, 絞幹,給莊冬卿擦臉,醒神。
莊冬卿太迷糊, 手都擡不起來, 感覺到帕子來了,用臉去接。
仰着頭,不讓帕子掉落便是。
六福默然, 也不敢撒手了,索性給他将臉細致地擦了兩遍。
撩開車簾, 倒完水回來,莊冬卿眼睛終于睜全了。
徹底醒了。
“唔, 王爺呢?”
莊冬卿依稀記得, 天不亮上馬車的時候, 岑硯是與自己同乘的。
六福倒了杯溫水:“少爺,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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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接過喝了兩口,才聽到六福回答:“剛開始在這邊的,中間停了一次,下車好似去前面辦什麽事,再回來,便進了前頭那輛馬車。”
六福也有點怵岑硯,現在他們主仆吃住都在王府,對岑硯的一舉一動,自然格外關注。
“前頭馬車原本坐着郝統領、徐統領還有柳主管。”
頓了頓,又事無巨細禀報道:“王爺上去後,我看郝統領與徐統領都下來了,換到了我們後面的馬車。”
有點繞。
對剛睡醒的人很不友好。
但也沒有人催,莊冬卿腦子轉了幾圈,把順序梳理好,明白過來,相當于岑硯換了輛馬車,不和他同乘了。
他倒不擔心岑硯會不舒适,王府有好幾輛出行馬車,規格配置都是一樣的,前面的,他這輛,和後面那輛,內裏擺設都一致的。
不過……
視線落在對面空當的軟榻上,塌邊的桌案光亮,顯然日日拂拭,柳七也當着莊冬卿拉開過抽屜,第一層裝了許多茶葉小罐,第二層是保暖的毯子,第三層見當時莊冬卿好奇,也一并拉開了來,是預備着替換的衣物。
雖然規格配置都相同,但這輛明顯是岑硯平時用慣的。
是,不想與自己同乘嗎?
莊冬卿冒出這個念頭。
不怪他這樣想,自從那晚上談崩後,他已有多日未見岑硯了。
和之前還不太一樣。
之前他知道岑硯忙,在大理寺連軸轉,經常他起來了,岑硯已經出門,他睡下了,岑硯還未回府。
最近麽……
就他知道的,有好幾日岑硯都是在府,未曾外出的,還有好幾次,或是報備出府或是找柳七說事,柳七聽了轉頭便進了西廂,顯然是要向岑硯禀報過,由他拿主意,那岑硯自然也在。
但就是見不到。
開始還沒多心,有一回柳七跑進跑出,隔空遞話了數次,就是不開口請他進去,事情說定,莊冬卿回了東廂後,才慢慢回過味兒來,覺得岑硯像是有些不想見自己。
這個念頭一起,後面便有更多的細節來佐證。
比如,今天對方又換了馬車。
還是從坐慣的這輛,換到了不常用的,甚至為此趕走了郝三徐四。
讓莊冬卿不多心,都不能夠。
他……是不是那天把岑硯氣狠了啊?
莊冬卿撓頭,有些苦惱。
但這點煩惱剛起,便被六福拿來的糕點吸引了注意力。
“少爺,今天起得太早了,早飯你都沒怎麽用,吶,柳總管備的鮮花餅,讓您醒了墊墊肚子。”
莊冬卿鼻子動了動,聞到了淺淡的玫瑰氣息。
接過,一口咬下去,外皮的酥軟糯、粉綿,內裏的餡一暴露,濃郁的玫瑰香氣便侵占了口舌鼻腔,莊冬卿恍惚間好似置身于整座玫瑰園內。
好香啊。
斷面是明豔的玫紅色,以新鮮的玫瑰花瓣為餡料。
“唔,吼吼吃哦!”
莊冬卿咀嚼得口舌不清,“來,你嘗嘗。”
說完便掰了塊幹淨的塞到六福嘴裏。
不一會兒,主仆兩排排坐,一人手上一塊鮮花餅,一杯水,吭哧吭哧地吃。
剛還在想岑硯是不是生自己的氣,吃起來,莊冬卿倒是又慶幸岑硯不在了,這樣六福也可以坐下來,同自己一道吃糕點,不必顧及什麽主仆禮儀。
連着吃了兩三塊,莊冬卿打了個嗝,飽了。
六福生怕他噎着,嘴裏叼着餅,手上半分不停歇給莊冬卿的空杯摻水,讓他趕緊喝了順順。
又兩杯水,摸着肚皮,幸福人生。
車簾忽的亮了,莊冬卿掀開,一縷金光打照得他臉龐發亮。
“出太陽了,六福。”
不一會兒隊伍停歇休整,莊冬卿拉着六福坐到了馬車外去,曬太陽。
岑硯下車走動的時候,便見莊冬卿坐在馬車前端的車沿子上,陽光攏着他整個人,彷佛在發光,聲音細碎,但岑硯都聽清了。
“鮮花餅好好吃哦,府裏的阿嬷真的太會做了~”
“這麽新鮮,肯定是出發前才做好的。”
“唔,上京不适合花卉生長,雲南那邊的植物才叫好呢,不知道本地的鮮花餅是不是更好吃。”
一張臉言笑晏晏,雙腿搭下來,仗着馬車高,一甩一甩地晃蕩,沒個正形。
岑硯心裏剛嗤一句,還小,轉念記起莊冬卿還未及冠,确實還小,又默了。
說的話倒是都對,确實是現做給他們帶着的,封地的玫瑰也較之上京的,更為香甜。
又瞧了一陣,确認六福穩穩拉着莊冬卿,人應當不會掉下來,在莊冬卿對春獵燒烤的期待中,從他身後回了馬車。
車內無人,柳七也下車走動了。
早上擺好的一碟子鮮花餅靜靜躺在案幾上。
岑硯不愛吃京城鮮花做的,總覺得不夠好,擺了一早上也沒動一口,眼下瞧了瞧,鬼使神差拿起了一塊入口。
還是不如封地的。
但勝在新鮮。
岑硯久違地想到了封地的山水湖光,天地開闊。
雪山,碧湖,蝴蝶谷,梯田,石林……彩雲之南……
右手下意識按到左腕的珠串上,岑硯閉目。
忽然懂了自己為何不厭煩莊冬卿,莊冬卿身上沒有一點京城人士的城府,說話要拐幾道彎兒,他倒是很像封地長大的孩子,開心了就笑,生氣了就惱,什麽都寫在臉上,明白簡單。
岑硯靜靜把那塊鮮花餅吃完了。
柳七再回來,手上拿了一小罐子茶,岑硯一打眼,便知道是莊冬卿那輛馬車上的。
“難得見主子吃京城的鮮花餅,早知道讓阿嬷們多做點了。”
柳七見碟子裏少了塊,笑道。
岑硯平靜:“不用,只是嘗嘗。”
“等以後回西南了吧,讓阿嬷們多做點,莊少爺今天也問我是不是老家的更好吃,那自然是不一樣。”
見岑硯看着罐子,柳七解釋道:“哦,路過馬車,莊少爺讓我拿的。”
岑硯:“他讓你拿?”
“啊對,說是看王爺平日裏都在喝,問我要不要給你拿,我想着這馬車上确實什麽都沒有,剛好莊少爺也開了口……就拿了。”
确實岑硯是臨時改換的馬車。
柳七倒是知曉為何,問岑硯:“趙爺說莊少爺身上的毒還沒控制住嗎,還是不能和主子共處一室?”
岑硯冷淡:“不清楚。”
柳七:“……”
那就是後續沒再問過的意思,一律按不行處理。
想了想,柳七覺得應該是這樣,出發的時候怕禁軍抽查出幺蛾子,自然坐一起,等隊伍穩定前行了,便換了過來。
柳七:“那我今天問問趙爺吧,總是不見,說不定莊少爺會有什麽想法。”
岑硯嗤笑一聲,“他能有什麽想法,我瞧他一天到晚傻樂得很。”
“……”
好歹沒有駁斥柳七前面那句,柳七默默燒水泡茶。
發好了茶,放到岑硯手邊,岑硯接了過去。
呷了口,岑硯:“把車簾拉開。”
柳七依言。
陽光投入馬車內的那刻,岑硯又喝了口茶,雖則沒說話,但柳七就是能感覺到,主子還挺愉悅的。
*
這一走就走了兩天。
所有人都在一個隊伍,等級便沒有在上京時分明,李央發現莊冬卿也來了,還在他馬車上坐了會兒,兩人說了陣子話。
王府所有人都在,李央觀察一番,覺得确實都待莊冬卿不錯,終是心裏的疑慮盡散,又和莊冬卿道了次歉,問他六福身契要不要拿回去。
莊冬卿想了下,點了頭。
東西還是捏在自己手上實在。
身契還在店裏,兩人商定回了上京之後交還。
一路無聊,不知道是不是李央男主光環太強,莊冬卿走動的時候總能遇到,兩天下來,兩個人的關系倒是拉近不少。
正式入住行宮了,李央還請莊冬卿去他的殿裏用飯,莊冬卿問過柳七,帶了兩個人就去了。
稍晚一點,巡查行宮的岑硯回來了,柳七禀報了這件事。
“六皇子和莊少爺交好,他那裏偏,周圍也沒什麽貴人,我尋思着,便讓小少爺過去了,這兩天趕路累,松散松散也好。”
岑硯點了點頭。
喝了杯茶,想到什麽,驀的沉下臉來,“壞了。”
柳七:“?”
岑硯:“今天主殿旁的幾個廂房漏水,一幹宮侍不好安置,三皇子主動把邊上自己的宮殿讓了出來,讓宮侍們先住,好就近伺候聖上。”
柳七“啊”了一聲,“那三皇子……”
岑硯吐了口氣,也感覺晦氣,“自是避嫌,先換到了別處去,總不能和聖上貼身近侍一起住,惹得陛下疑心。”
柳七明白了,六皇子是此行最小的皇子,安排到他就最後了,三皇子要換,那只有往他邊上的宮殿住去。
柳七一時間有些急,心裏覺得莊冬卿應當碰不上三皇子,但又覺得難說。
尤其莊冬卿目前身上還帶着一個,他不敢賭。
而且前段時間,主子和三皇子之間……
柳七焦灼将岑硯望着,岑硯垂目片刻,再度站起了身。
“過去接一趟吧。”
柳七立刻應聲。
*
莊冬卿吃飽喝足,又與李央侃了會兒,放松地離開了。
到門口感覺周邊的宮人多了起來,李央也沒當一回事:“可能這邊偏僻,每次外出入住,禁衛巡查安全都是第一緊要的,許是巡視到這邊了,在安排人手呢。”
莊冬卿信了。
沒走幾步,便撞見了位貴人。
面生。
但和李央相似的長相,讓莊冬卿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恭敬在邊上行禮,莊冬卿後悔不疊,都是這幾天太過舒适,讓他忘了李央是男主,那可是個劇情觸發器,還來這邊吃飯,他腦子真的進水了。
貴人往這邊走過。
莊冬卿心裏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咦,你們是從小六殿裏出來的?”
祈禱失敗。
莊冬卿深呼吸,保持微笑。
邊上柳七派的侍衛已經與莊冬卿并肩,且略略将他擋在了身後,先行了個禮,“見過三皇子,正是。”
莊冬卿:“……”
三皇子,老三。
在本文可謂是與岑硯并肩的另一位瘋批。
但還不太一樣。
岑硯殺人,抄家,都是得了聖旨才動。
老三李卓,折騰的可都是身邊人,暗暗地造作,情緒極度不穩定。
離宮之後,府裏仆傭、侍妾,從側門擡出去最多的,也是他家。
當然,表面,看不出來。
面上光風霁月,言笑晏晏,風流……倜傥。
最後四個字需要打個折,見過李央和岑硯,莊冬卿覺得李卓的打扮稍顯做作了些。
只是略略地擡了擡頭,李卓像是邊上長了眼睛,驀的橫掃過來,霎時與莊冬卿四目相對。
莊冬卿笑,笑不出來,假笑。
“定西王府的人?”李卓折扇一甩,啪地打開,“這位倒是眼生。”
“是的,這位是我們府裏的先生,才來沒多久。”
侍衛倒是應對如流。
“哦?”李卓挑眉,笑着往他們近前又走了一步,“先生,幹嘛的?岑硯不是不招門客嗎?”
侍衛:“是……”
“我問他話呢!”瞬間拉下臉來,周遭氣氛一窒。
莊冬卿心也跟着抖了抖。
罵完轉頭過來,李卓又笑得一派和睦,問莊冬卿:“說說,幹嘛的?”
媽媽,他害怕!
莊冬卿假笑都快要笑不出來了,表情分外牽強道:“幫,幫王爺辦事的。”
很好,又磕巴了,氣勢更弱了。
“我知道你幫他辦事,辦什麽事?”
李卓似是發現了莊冬卿的害怕,又靠近一步,莊冬卿都聞到了他身上的沉木香,手指不自覺地發顫,他将手縮在了袖子裏,試圖掩蓋過去。
李卓玩味:“岑硯府上還有這麽面嫩的先生啊,有意思。”
“前幾天,我瞧着你不是和小六有說有笑的嗎,怎麽見了我縮成個鹌鹑?”
“哦對,剛好你在,和我說道說道呢,怎的,你家王爺什麽時候和小六有交情了?”
一句話比一句話更吓人了。
前面那句合着就是專門沖他來的,後面……
奪嫡争霸賽參與的皇子數位,濃墨重彩地寫了的,就三位。
一個男主,一個四皇子,最後便是他眼前的這位,三皇子李卓。
太子、李卓、四皇子,前期都拉攏過岑硯無數次,皆是無果。
最後一句就算是莊冬卿腦子轉得不大快,但說得這般直白,他想聽不懂也難。
暗含的意思,是在問,岑硯是不是倒向李央了。
這他哪裏敢說話。
這些大佬的事情,也輪不到他一屆小配角指點啊。
但不敢說話,李卓又等着。
面前的眼睛在笑,笑意是冷的,肅殺的,滿含威懾的,暗暗不斷催促着莊冬卿。
莊冬卿腦子亂成了一團。
要他透露他和李央的關系,他不願意;要他說道岑硯與李央之間,他不敢。
“三皇子,何必……”
随行的侍衛又開了口。
剛開了個頭,莊冬卿便見李卓勃然變色,“我問你了嗎?啊?!”
莊冬卿吞咽了下,腦子被吼得一片空白。
剛想硬着頭皮随便對付一兩句好話,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你們在這兒呢。”
是柳七。
莊冬卿心下一松。
柳七行禮:“三皇子也在,三皇子萬安。”
李卓回頭,便見到了岑硯,視線在岑硯,莊冬卿,還有背後李央的宮殿三處來回轉了幾轉,奇道:“豁,今天這什麽日子,倒是把定西王給盼來了。”
岑硯不冷不熱:“春獵伊始,幾百號人都在這行宮,想見不到,也難。”
碰了個軟釘子,李卓笑容不變:“也是。”
柳七快速道:“剛安置下來,有些文書章程急需,正尋着這幾人呢,沒成想竟是在您跟前。”
李卓還沒說話,岑硯瞧莊冬卿似是有點吓着了,垂目一霎,只作冷聲道:“還愣着幹嘛,過來。”
莊冬卿腦袋空空,這個時候真的好聲好氣和他說話,他許是要思量一番。
但是聽到命令式,又是岑硯的聲音,腳比腦子動得快,幾乎是下意識的,拽着六福數步便換到了岑硯與柳七的身後。
果決得李卓還來不及攔,人一陣風兒就沒了。
柳七意會,跟着打配合訓斥道:“一直不見人,非得主子發火是吧!”
罵完又對着李卓賠笑臉,“殿裏還有許多事,既然人找着了,那我們就不多叨擾三皇子了。”
李卓被這話趕話的,擠兌得壓根插不上嘴。
默了片刻,陡然笑開,只是笑容不善:“大庭廣衆的,怎的還堵人嘴,竟是不讓我說話了?”
言語尖銳。
覺着暫時應當走不成了,莊冬卿心下愈發惴惴。
驀的眼前一暗,岑硯上前半步,不偏不倚,将将擋全了莊冬卿,隔斷了他和李卓之間的所有視線。
步伐邁得小,倒也不突兀,瞧着像是挑釁。
在李卓眼裏,也很符合岑硯的張揚性子。
岑硯:“我手頭事情還多,你确定要這個時候和我敘舊?”
口吻不徐不疾,但內裏的鋒芒,同樣掩蓋不住。
李卓心口一突。
下一刻便見岑硯笑開,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啊,三皇子您請,我洗耳恭聽。”
“……”
李卓總覺得有什麽變了,他說不上來。
感覺岑硯剛來的時候烏雲罩頂的,不過片刻,便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從急着要走,莫名又有了心情和他擡杠。
李卓捕捉到了,但一時間想不透關竅,且,岑硯也沒有給他時間去想。
岑硯:“怎麽又不說話了,突發啞疾?”
李卓:“……”
他語噎這麽片刻,倒是讓跟随莊冬卿的侍衛鑽了空子,将方才的問話一五一十地報給了柳七,聲音不低,一圈人都能聽清。
岑硯仍舊挂着那假笑,諷道:“我府裏辦的事,倒不是不能說,主要還是看三皇子有沒有那個膽子聽。”
“剛接了陛下的兩道口谕,三皇子要是想知道,本王知無不言。”
李卓臉上的笑有點挂不住了。
盛武帝給岑硯的口谕,多是密旨,人盡皆知。
這是擡着聖上來壓他呢!
岑硯:“至于本王與六皇子的關系,這不得問三皇子嗎?三皇子觀察了數日,都看見我府裏的人和六皇子有說有笑了,別的,難道心裏沒數?”
李卓無語,卻直覺不是什麽好話,甩袖道:“問我幹嘛?我不過偶然見到,心裏能有什麽數?”
柳七悟到點兒什麽,不說話了,只打量李卓。
李卓被看得煩躁:“你那又是什麽眼神?!”
柳七恭敬:“恭候皇子高見。”
“……”
李卓額頭青筋突突地跳,多日不見,這主仆兩還是這麽讨人嫌!
岑硯要走,李卓肯定不讓。
但岑硯要留,過往的數次不愉快劃過腦海,李卓倒是沒心思和他杠了。
按了按額角,李卓:“本皇子還有宮殿要收拾,既然定西王也有事情要辦,就恕我……”
還沒說完,被岑硯打斷:“剛才急,三皇子既留了我們,眼下我倒是不急了。”
“三皇子不是有話要說嗎,我還靜候着在。”
李卓:“你有病吧!”
岑硯:“你第一天知曉?”
李卓拂袖:“愛走不走。”
說完板着臉,徑直帶着人離開。
等人都走遠,再見不着,岑硯才開口:“我們走。”
一路步出主殿周邊,腳步才放緩了,岑硯回頭去看莊冬卿。
人木木的,雙眼無神。
是被吓到了。
岑硯心裏有些着惱,掃視一圈,倒也不說話,領着一幹人繼續,走到行宮的蓮池邊,樹木掩映處,方停了步伐,看向莊冬卿。
莊冬卿感覺到所有人視線都彙聚了過來,茫然:“?”
岑硯吐了口氣,溫聲問他:“還好吧?”
莊冬卿還是有點緩不過神,“沒、沒什麽,三皇子他沒怎麽我……”
這個岑硯知道,見到的第一眼就把人上下都瞧了一遍,清楚的。
怕再吓到人,按捺着性子,和緩糾正:“我是問你,你感覺還好?”
“他沒把你怎麽,我知曉的。”
莊冬卿一時間有點分不清這兩者的區別,怔怔看着岑硯,眼睛都睜得圓溜溜的。
心下嘆息,岑硯也不再多說,只打量着莊冬卿,最終視線落在了他攏着的雙袖裏。
想了想,岑硯伸手。
莊冬卿猝不及防,被握住了手腕。
那些緊跟了一路的,控制不住的輕顫,便被岑硯恰恰捉了個正着。
“在發抖,很害怕嗎?”
莊冬卿下意識想說不,張嘴,話卻粘滞在喉嚨裏,吐不出。
見此岑硯也不用他回答了,手腕用力捎微帶了帶,便将他緊扣的雙手分開,平靜道:“沒事,人已經走了,你定一下神。”
“哦哦,我、我……”
想說好的,想應下,但似乎越急越亂,口齒不清。
“別急。”
“閉眼。”
語氣不重,但很有力,讓莊冬卿下意識就照做。
“深吸口氣。”
“好,吐出來。”
“再吸一口氣。”
“對,慢慢吐出來。”
視線被屏蔽,世界好似只剩下了自己,如此數番深深呼吸,莊冬卿狂跳不休的心終是漸漸放慢了頻率。
精神松懈開,才感覺後背黏膩,竟是不知不覺出了身冷汗。
岑硯瞧着他好些了,又道:“坐一會兒吧,這兒也沒什麽人,靜一靜。”
口吻柔和,像是耐心的誘哄,莊冬卿點頭。
池邊有修建賞景的亭子。
岑硯拉着人過去,一邁步,莊冬卿指節下意識也搭在了他的腕上,仿佛想抓住點什麽。
岑硯眉目微動,不置一詞。
等被按着坐下,莊冬卿都沒有放開抓握的指節。
岑硯也不提醒,就這樣站在他邊上,任由他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