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翌日康寧殿,太後剛起眼線便來禀告:“陛下昨夜飲酒至半夜,還在行宮大放煙火,聽聞是心情不暢,後來許是酒喝的多了,見到慕容司膳,便臨幸了。”
太後披着花白的發坐在妝鏡前,眼角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錦葉執着鸾篦,也喜上眉頭,道:“這便好,有了開頭,以後便糾正過來了。”
太後到佛前添了香,命下頭繼續觀察,一時心情大好,早膳都比平日多進了些。前晌飄起了小雪,漫天玉屑銀沫下的不疾不徐,禦苑寒香凜冽,臘梅全開,梅尖蘸雪,頗具詩意,叫了幾個外命婦進宮來賞梅,飲金桔酒。
到底是心智卓絕的人,雖一時被蒙蔽,但不過午間就醒覺過來了,忽然臉色一變,問兩位姑姑:“哀家是不是上圈套了?”
這廂,昨夜颠鸾倒鳳的兩人,皇帝下了朝乘風冒雪回來,進了寝殿頓覺熱氣撲面,暖意如春,旖旎的氣息尚未散去,銅胎三足龍镂鼎爐杳杳吐着百和香,重重大紅喜幔垂委迤地,将一室妝點成朦胧的世界,宮娥侍立四下紛紛行禮。
他掀開一角鴛鴦帳,四合如意紋大紅錦被裹着妙曼婹袅的身軀,女子面朝裏,一張小臉虛虛掩掩,只露出耳後一小片雪膩的頸,一頭烏瀑散落枕畔,絲絲蓬而不亂。
他知道她就那一小片完好的肌膚了。
凝脂玉膚的人兒,稍微吻的用了力便會留下紅痕印子,久久消不去。
他鑽進帳帷,将手搓暖了伸進,胳肢她的肋下,女子最受不得這個,不由破功,被角捂面咯咯笑了起來,縮成個小山包。
“你個促狹的小東西,都午時了,還裝睡。”
定柔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一張小臉燒的血紅通透,竟不敢跟這個昨夜折騰的她死去活來的冤家對視,她的新郎。
今世的一切重新開始,韶關年華,她這個活了兩世的老太婆也重新煥發了小女兒之心。昨夜洞房花燭,錦被下痕跡累累,她身上全是“印鑒”,怎……怎好意思,讓那些宮女啊嬷嬷看,羞死人了。
皇帝捏了捏她的耳垂:“笨蛋,你不會捂上眼睛,不看就是了,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定柔坐起來,腰酸的不似自己的,扯住被角裹着雙肩:“那不是掩耳盜鈴麽。”
皇帝噗嗤一笑:“那怎麽辦,你就在榻上賴着罷,橫豎今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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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柔委屈地:“我好餓。”
元氣都被你這個冤家給吸了,胃府早餓的咕嚕咕嚕。
然後,他竟徑直叫傳膳,榻上支開小圓幾,她披衣在被窩裏把早午飯一起吃了。膳罷男人望着喂飽了的小綿羊,面目無害的小模樣,于是熱血上頭,又變成了一頭嗷嗷叫的狼。
殿中的宮人早退了個幹淨,熏籠裏不知何時燃燼了,吐出淡薄的一縷,激情的熱潮漸地褪去,修長的指摩挲着玉軟嬌柔的香肩,她枕着胸膛準備再次睡去,他思索着道:“母後那裏定會再生疑慮,她那樣機敏的人,縱使我們做的滴水不漏,她只要一串連起來想就會察覺出異樣,這戲還得再續一續,咱們的婚禮得延遲些功夫。”
懷中的小女人閉目“嗯”了一聲,嘴角彎起笑,心說這個冤家,怎就等不到大婚那一日,哪有先洞房後婚儀的。
太後和皇帝至此開始了暗中較量。
一個不動聲色靜觀其變,一個若無其事泰然處之。
三個月後,樹頭挂上了嫩嫩的杏子。
皇帝下了朝來請安,太後問了會子朝中諸事,掐着菩珠啜了一口普洱茶,見皇帝眉目澹然,便佯作随口問起了慕容女的事:“哀家給你挑的人可好。”
皇帝漫不經心清清嗓,表示還行罷。
太後笑了笑,又試探道:“也伺候你一段時日了,該給個名分,她是世家女,又是女史,不好屈就了,你看立什麽位份好?昭容如何?”
皇帝面上一陣不耐煩,好一會兒才道:“慕容槐送來的人,授予內官已是十分的擡舉了,後宮三千粉黛,朕難道要個個給冊立不成。”
心中很是苦惱,哪裏是他不想大婚,是小丫頭不肯,說什麽前世忙着生兒育女,對師傅諸多虧欠,重活一回要趁着精力充沛學習修書撰文,誠然他一再矢言前朝後宮他一力承擔,她只做個富貴閑人,高興了便管一管,不暢快了訓斥訓斥宮人,但她深知做了皇後規矩繁多,便沒有那麽多自在時刻,一心要親自為妙雲師太立傳,把妙真觀藏書閣搬來皇宮。
……太後打量了一陣,只見皇帝眼角眉梢皆是愠色。
心道,許是自己多疑了
正好趁熱打鐵商榷冊立新後的事,太後已有了心儀的人選,集賢閣大學士陶漢的次女,賢良淑德,儀貌端莊,堪為良佐。不想皇帝直截了當:“曹氏走了沒幾日,朕想清淨清淨,後宮無人,內務自有六尚管理,一樣井然有序,作甚非得來個人把朕拘着,自漢代以來外戚幹政的禍事難道不是前車之鑒,朝堂如何防備,也難免他們在外頭鑽營勢力。始皇帝成就六合霸業,四海之內哪個婦者堪為比肩?為甚後來者有君必有後!朕身負社稷,祇承寶祚,勢必奉事廟堂!孜孜不倦!所望而終生也!”
太後目怔了一瞬,呆呆望着他,本想說上以事宗廟,子嗣與大業譬如鼎呂,一樣的舉足輕重,這話含在口中,聽到他後面那句,頓覺自慚弗如,久久說不出話來。
皇帝接着忽悠:“母後少時游歷山川湖海,自廣闊天地中長大,心系蒼生萬物,為何到了宮中,您的心便如這四方城一般,狹小了呢。”
太後深深嘆息:“你竟是這麽想的,是哀家偏狹了,将你拘在後宮。”
皇帝走出康寧殿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去,湘竹簾緩緩放下,他唇角一個不易被察覺的笑。
只有我娘子有了身孕,萬事可期。
夜裏,昌明殿,定柔已換到了尚儀局做司籍,交了值過來,步入內殿,皇帝仰在羅漢榻上枕着手臂,蹙着眉頭,神情郁郁,故意嘆氣的很大聲。
定柔半坐榻邊,枕着一只臂彎,笑問:“怎地了?又鬧脾氣?”
皇帝翻了個白眼不作聲。
定柔心中明白,忙一陣安慰哄。
這家夥雖然殼子是年富力強的,可內裏裝卻是那個白發須眉的老小孩,三歲,就是三歲的心性,動不動就鬧脾性磋磨人,記得那時在悠然居,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深切領教了的,他是越老越難伺候,小時候是個老成的,現在卻颠倒了,三日有兩日在與她擡杠,她有時說了不中聽的,他便鬧絕食,不,那不叫絕食,頂多叫不吃飯而已,橫在榻上裝死,一副被欺負了的樣子。
最後還得她去哄去叫,好言說一籮筐,然後這家夥便矯情兮兮地要吃湯面,每次都尋個花樣,顯示自己的非凡重要,她費勁巴拉又是殺魚烹蝦,做好了一大海碗,端到嘴邊,他一氣吃光了直發汗,便陰轉晴朗了。
“……去民間打聽打聽,誰家的娘子整日忙着外頭,也不管自家漢子,合卺酒都喝了,不跟我成親……”男人氣呼呼翻身向裏。
女子忙着安撫:“我人都給你了,婚禮差那一時半刻無妨的。”
男人閉目哼了幾聲。
定柔忽覺咽中一陣幹嘔。
——完——
寶子們,《汝之蜜糖》存稿中,敬請期待少年版,好多六宮沒寫出來的劇情會在那裏,他倆的故事繼續沖沖沖!
【作者有話說】
謝謝寶子們一路陪伴,這個寫了半年,太對不起大家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