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083
盛夏的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鶴鳴山下, 申時還晴空萬裏,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卻突然天黑如子夜, 卷起了疾風驟雨。
伴随着噼噼啪啪、密如鼓點的落雨聲, 山腳下的村塾也變得熱鬧起來。
狂風粗暴地撞開了門窗, 将案上書冊通通掀得七零八落, 原本昏昏欲睡讀不進書的稚童們在一片狼藉裏叫嚷着,“地動了!地動了!快逃命啊——”
雖嘴裏叫嚷着逃命, 可聲音裏卻沒有絲毫驚懼, 反倒盡是興奮和雀躍。
鶴鳴山附近的村落, 多年前便發生過一次嚴重的地動, 以至于民不聊生、匪寇橫生,這幾年才終于緩過來,風調雨順, 五谷豐登。
村塾裏的孩童們大多就七八歲的年紀, 不曾經歷過地動, 卻總是聽長輩們提起地動, 于是便記住了, 動辄将其挂在嘴邊,壓根不知天災意味着什麽。
“啪——”
戒尺重重地拍在講案上,聲音甚至蓋過了外頭呼嘯的風聲。
吵嚷歡呼的稚童們一驚,轉頭望去, 只見他們那位生得極為好看、性情溫和的夫子, 竟是破天荒沉了臉,聲音肅然地叱道, “都坐回去。”
稚童們面面相觑,頓時噤聲, 縮着肩你推我搡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凳子上坐好。
十幾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夫子,看着他頂着風雨,将一扇扇門窗重新阖上,又拿出火折點亮了幾盞燭燈。
昏黑的屋子被照亮,稚童們都忍不住“哇”了一聲。
屋外是狂風暴雨,屋內所有人伴着燭燈,影子都拉得老長,緊緊挨在一起,這種體驗是他們從未有過的。
“安得廣廈千萬間——”
一看似老成的小孩拉長語調,念出了第一句,緊接着周圍孩童便亂七八糟地接了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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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
“大批寒士俱歡顏……”
“風雨不動安如山……”
起調的小孩氣得不行,糾正道,“是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夫子走過來,掃了他們一眼,“除了小七,所有人罰抄十遍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啊……”
哀嚎聲頓起。
夫子終于像往常一樣露出笑容,随後轉身拿起了靠在角落裏的油紙傘,“小七,你盯着他們。外面風雨大,一個都不許出去。”
小七從善如流地應了一聲,随即才問道,“晏夫子,這麽大的雨,你要去哪兒?”
晏聞昭推開門,撐傘而出。
只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頃刻間就飄散在風雨聲裏——
“去接我娘子。”
盛夏的雨來得猝不及防,去得也快。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山腳下便是雲消霧散,天空也放了晴,只餘下毛毛細雨。
山腳下的驿館,避雨的游人都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一邊望着近在眼前的鶴鳴山,一邊唠着些有的沒的。
“這鶴鳴山還真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盡出些畫師大家。”
“這你可就講反了,分明是因為鶴鳴山的景色好,這才引來了那麽多畫師。對了,還有公孫頤。公孫頤的畫廬就在鶴鳴山上,光是他門下的弟子,便已經占了山水畫的半壁江山了……”
來這鶴鳴山的大多都是喜好丹青之人,就算不是畫師,也是喜歡品鑒畫作的,于是聊着聊着就還是聊到了“畫”上。
“說到公孫頤,我倒是想起近日冒出頭的一位山水畫師,畫風上有些像公孫頤,但筆法極其細膩,意境上也別具一格。”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不就是前段時間畫了幅《落霞山河圖》,在丹青會上拔得頭籌,唱價時以一文錢優勢壓過公孫頤新作的那位畫師!”
“對,不過到現在也沒人知道他是誰,那畫稿上連個別號都沒有,只印了個閑章——青颦眉黛。所以大家暫時都叫他青先生。”
“青颦眉黛……這不像男子的章啊,這青先生會不會是個女子啊?”
“開什麽玩笑,這世上哪有女子畫山水圖?想來或許是這青先生用了妻子的印章吧。”
游人身後,一女子有些狼狽地坐在窗邊,身上的深青窄袖衣裙雖沒淋着雨,可袖口卻不知被什麽劃破了幾道,裙擺上也濺了些泥濘。
她先是整理了一下被風雨吹亂的發絲,用青色緞布編紮成一束,又将玉蘭花的赤檀簪重新插回發間,然後才卷起衣袖……
“嘶。”
手腕上被劃破皮的傷口雖沒有滲血,可碰擦時還是讓她疼得皺了皺眉。
女子正是阮青黛,亦是游人口中的那位“青先生”。
最開始聽得那些游人的談論時,阮青黛還默默将自己腳邊的畫簍往桌下踢了踢,而聽到後頭,她才知道自己是多此一舉了。
哪怕是用了這樣一枚印章,這些男人竟還是固執地認為,女子畫不出這樣的畫,定是丈夫的愛妻之舉。
……當真是傲慢啊。
收拾齊整後,阮青黛懶得再聽他們說話,見外面雨小了,就從桌下拿出畫簍,堂而皇之地從那些游人面前經過,走到了驿站外的廊檐下。
她今日又往鶴鳴山上去了一次,一是尋藥草,二是想拜訪公孫頤的畫廬,可就如前幾次一樣,那山門仍是進不去。
她遞了幾回畫稿,門童說會轉交給公孫頤,之後就杳無音信。
後來見天色轉陰,阮青黛如今對鶴鳴山的天氣變化還算敏感,猜到要下暴雨,便緊趕慢趕,在雨勢滂沱前下了山。
若再晚一步,怕是就要淋成落湯雞了……
阮青黛如此想着,心中生出一絲慶幸,然而下一刻,她一擡眼,還真就瞧見一個在雨中踽踽獨行的身影。
方才那場瓢潑大雨下下來,路上已經瞧不見一個人影,于是這道撐着傘、卻被淋得十分狼狽的身影在空曠的山道上便格外顯眼。
阮青黛正想着是誰這麽死心眼,非要頂着這樣的大雨在外面跑,一定神,看清那走近的人,登時怔住。
來人穿着一襲天水碧色的長衫,只是已經被暴雨淋成了更深更暗的墨綠色,手裏的油紙傘也被吹壞了一根傘骨。
更為顯眼的是,如此炎熱的天氣,他執傘的那只右手竟還戴着一只繡着白鷺的墨色手套……
阮青黛一眼便認出自己親手所繡的白鷺,連忙張口喚道,“晏……”
剛一出聲,卻又頓住。
晏聞昭這個名字,似乎不好再在這麽多人面前喚出口。
只停頓了一瞬,她就又喚道,“晏郎!”
雨中疾步匆匆的晏聞昭驀地頓滞了身形,轉頭對上阮青黛的視線,立刻調轉方向朝驿館走來。
“沒淋着雨?你這身上怎麽了?”
晏聞昭走到廊檐下,一邊收傘,一邊垂眼打量阮青黛。淩亂的碎發下,是一張溫和清隽、雅致疏朗的臉孔。
離得近了,一股冰冷的水汽撲面而來,阮青黛甚至能瞧見他眼睫上綴着的水珠。
她咬了咬唇,“……不小心摔了一跤。如此大的雨,你不在村塾裏待着,跑出來做什麽?”
晏聞昭無奈地看她,“雨勢太大,我怕你被困在山裏。”
阮青黛從袖中翻出一方繡着青竹的絹帕,遞給晏聞昭,“村塾那些孩子呢?”
“我讓他們待在屋子裏罰抄。”
“罰抄?”
“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阮青黛忍不住低頭笑了一聲,“……倒是還挺應景。”
見晏聞昭溫吞地盯着絹帕,似乎不明白這是用來做什麽,阮青黛終于還是直接上手,輕輕替他拭去了臉上和發絲上的雨水。
晏聞昭愣了愣,才低下頭,有些客氣地,“多謝。”
阮青黛的動作微頓,又若無其事地放下手,也客氣地回應,“不必。”
身後忽然傳來幾聲笑。
二人不約而同轉頭,只見驿館裏避雨的游人們如今竟都看熱鬧似的望着他們,調侃道,“你們這小兩口也真是有意思,說你們郎情妾意吧,你們還挺客氣,說你們生分吧,你們也挺親密……”
阮青黛和晏聞昭相視一眼,都默不作聲。
最終還是阮青黛拉了拉晏聞昭的衣袖,低聲道,“我們走吧。”
晏聞昭應了一聲,撐開傘。本就不大的傘,因斷折了傘骨,遮雨的空間就變得更逼仄。
晏聞昭站在阮青黛身邊,将完好無缺的傘面朝阮青黛傾斜過去,二人之間本就隔了一拳的距離,這一傾斜,阮青黛雖淋不着雨,可晏聞昭的大半邊肩膀卻露在了傘外。
阮青黛在踏入雨中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這一點,于是她只能主動靠近晏聞昭,擡手挽住了他,“你過來些……”
晏聞昭身子一僵,有些為難地壓低聲音道,“畢竟男女授受不清,若被村子上那些人瞧見了,怕是更要誤會你與我是夫妻。”
阮青黛步伐微頓,“你若不想叫人誤會,之前同他們解釋清楚就是。如今整個村子都覺得你我是夫妻了,你還矯情什麽……”
晏聞昭噎了噎,“可你也沒有解釋。”
“……”
晏聞昭語調緩緩,鄭重其事道,“這種事,自然還是要女子去反駁。若你還未開口,我便說了,旁人還不知傳成什麽樣,我是怕……叫你難堪。”
阮青黛提着裙擺跨過泥坑,口吻涼涼地,“所以晏夫子的意思是,只要是個女子與你傳出風流韻事,你都會聽之任之,逆來順受嗎?”
晏聞昭一怔,脫口而出地反駁,“那自然不是!”
阮青黛終于轉頭看了他一眼。
天空放晴,霞光投落在她姣好眉眼間,将那目光流轉襯得格外清麗靈動,看得晏聞昭紅了耳廓,不自覺移開視線。
他輕咳一聲,嗓音清越,如玉石相擊,“因為是你,才沒關系。”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卻叫阮青黛心上微微一顫,面頰也止不住地發燙。不過她很快就低下了頭,頗為懊惱地咬了咬牙。
方才分明是她占了上風,怎麽一句話又讓這人颠倒了局勢,反勝一籌?
阮青黛幹脆不再說話,一路無言地跟着晏聞昭先回了村塾。
她原本是想讓他回家換身衣裳,再去村塾。可晏聞昭擔心村塾裏那些皮猴不聽話,趁他不在将村塾的屋頂都掀翻,所以執意要回村塾。
阮青黛犟不過他,只能作罷。
待他們回到村塾,雨也徹底停了。
晏聞昭推門進了學堂,阮青黛目送他的背影,拿着傘站在院中等他。
見他站在講案邊與學童們說話,神色溫和卻也不失嚴厲,阮青黛心頭又忍不住浮出那個困擾她許久的疑問——
晏聞昭當真失憶了麽?
當初她帶着晏聞昭離開上京城之前,曾叫過好些人替他把脈,可他們都診不出脈象異常,只說這絕不是受傷所致,或許是服了什麽藥。
阮青黛甚至懷疑過,這會不會是阮昭芸動的手腳。
畢竟她即位後原本就是想将晏聞昭斬草除根的,若非被自己阻撓,她也不會改了主意,将晏聞昭幽禁在雲雁殿裏,直到局勢穩固,才松口放他們走。
或許是她一面答應了自己的請求,一面卻還是心存忌憚,所以想法子叫晏聞昭失了記憶,也就失了威脅?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晏聞昭自己服下了那個秘藥。
若是晏聞昭自己做的……他在服藥時,想的又是什麽?
是賭她不會舍下一個前塵盡忘的他,還是真的想從此忘了她,不願再與她有任何瓜葛……
每每想到後一種可能,阮青黛便覺得心頭像是壓了塊沉甸甸的石頭。
當然了,鑒于晏聞昭從前的案底,阮青黛仍然時不時就會懷疑,他是在裝失憶。
自雲雁殿相見後,她說什麽,他就信什麽,她要帶他走,他就跟着……一個鎮沒有記憶的人,又怎麽會像他這般随遇而安、輕信旁人?
況且晏聞昭的演技她已經見識過兩次了,一回生,二回熟,誰知道這會不會是第三回呢。
阮青黛低眉,正沉沉地想着,忽然聽得學堂裏傳來一陣歡呼雀躍的喧嚷聲。
“晏夫子明日見!”
她回過神,只見晏聞昭已經收齊了所有學童罰抄的詩頁,提前散學,學童們紛紛收拾書箱,三五成群地從學堂裏小跑出來。
乍一瞧見院中站着的阮青黛,學童們一愣,也不跳不跑了,個個都放慢腳步,好奇地打量她。
阮青黛斂去面上的陰雲,朝他們笑了笑。
學童們微微睜大了眼,有個膽子大的忍不住小聲道,“好漂亮啊……”
“不得對師娘無禮。”
一故作老成的稚嫩聲音自後頭傳來。
阮青黛一怔,詫異地擡眼,就見小七跟着晏聞昭從學堂裏走出來,義正辭嚴地跑到其他學童跟前。
“這是晏夫子的娘子,我們該喚一聲師娘。”
說着,小七轉過頭,朝阮青黛恭敬地行了一禮,“師娘好。”
話音剛落,其他學童也都有樣學樣,齊聲喚道,“師娘好!”
“……”
阮青黛有些不自在地看了晏聞昭一眼,才笑着朝學童們點點頭。
剛剛還想着出去玩的學童們此刻也不急着跑了,而是新奇地圍了上來,仰頭星星眼地望着阮青黛,“晏夫子生得已經很好看了,沒想到師娘你生得更好看……”
“師娘和夫子,當真是……就是……”
“郎才女貌。”
阮青黛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一群孩童誇得臉上挂不住。
晏聞昭走過來,“行了,散學了還不走,是想回去再加堂課麽?”
學童們臉色一變,連忙作鳥獸散。
他們離開後,晏聞昭和阮青黛也走出了村塾。
他們的屋舍離村塾不遠,雖只是幾間舊茅屋和一方圍着籬笆的小院落,可卻也有花有草,兩邊修竹掩映,打理得別有意境。
院中還有一條溪流穿行而過,清澈的水面倒映着晏聞昭和阮青黛一前一後的身影。
阮青黛将畫簍随手一放,就回屋了,結果換完衣裳出來,她就看見晏聞昭已經換好衣裳站在了她的畫簍前。
阮青黛忽地想起什麽,驀地瞪大眼,奪門而出,“別碰我的畫簍……”
話音未落,晏聞昭已經掀開了那簍蓋。
七零八落、蔫嗒嗒的藥草躺在畫簍的隔層上。
晏聞昭蹙眉,轉頭看向阮青黛,“你不是上山求見公孫頤麽,怎麽又去找回春草了?”
阮青黛視線閃躲,“公孫先生不見我,左右閑着也是閑着……”
“這草藥生長的地方隐僻險絕,你今日是為了采它才把自己摔成這樣的?”
“……”
晏聞昭語氣微沉,“你前幾日是如何答應我的?等上次采回來的那些回春草用完,若還是不見效,就放棄治好我這只手的念頭。”
阮青黛咬唇,“上次那些藥草太少了,許是用量還不夠,這次我采得多了些……”
“可連大夫都不能确定,這究竟是不是醫書上記載的能令枯骨生肉的回春草。”
晏聞昭沉聲打斷了她,有些不解地,“況且,我這只手也并非是完全廢了,如今仍然能翻書能寫字,能洗衣能劈柴,尋常人能做的我都能做。你執着于這件事還有何意義?”
“有!”
阮青黛驀地提高了音量,眼眶也微不可察地紅了起來。
察覺到晏聞昭看過來的眼神有些訝異,她才恍然收斂了情緒,堅定地重複道,“有的。”
尋常人做的都能做,可晏聞昭不是尋常人。他本是這世上最出類拔萃的畫師……
看出阮青黛的低落,晏聞昭終是舒展了眉頭,無奈地嘆氣,“算了,那就再試最後一次。”
阮青黛的眼眸頓時一亮,複又笑了起來,“那我現在就把它們碾成藥汁,給你的手塗上……”
她走上前,寶貝似的将那些藥草捧起來,轉身朝廚房走去,連步伐都輕快了些。
晏聞昭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離去,眉宇間掠過一絲無奈。
伴随着一股濃郁難聞的澀味在院內飄散開,阮青黛将已經碾好的藥汁端到了院中石桌上。
見晏聞昭還站在一旁,以袖掩鼻,表情有些嫌棄地不願過來,阮青黛啧了一聲,起身繞到他背後,硬生生将他推到桌邊,摁坐在石凳上。
晏聞昭被迫摘下那繡着白鷺的墨色手套,手背上露出一道已經愈合卻仍是不大平整的疤痕。
阮青黛目光落在那疤痕上,動作頓滞了一下,才在晏聞昭身邊坐下,握住他的手,用小木片蘸了有些粘稠的藥汁,塗在他的傷疤上。
她一邊塗一邊吹,微涼的風吹在晏聞昭手背上,倒是讓他覺得傷疤又癢了起來。
他擡起左手,下意識想要去碰,卻被阮青黛按住,“別動。”
晏聞昭只好作罷,擡眼盯着阮青黛專注的眉眼,“那大夫也沒見過回春草,你這麽信他做什麽?”
阮青黛慢吞吞地替他擦着藥,“總之這藥草無毒,你每日塗一次,又沒礙着你什麽,說不定還能祛疤呢……”
“可是很難聞啊。”
晏聞昭欲言又止,口吻竟還有些委屈地,“我好歹也是村塾的教書先生,要給那麽多學童講課。所謂師嚴道尊,總得體面些,帶着這股臭味算什麽?”
“是嗎?”
阮青黛湊近晏聞昭的手背,聞了一下,随即便像哄孩子似的敷衍道,“沒有啊,不就是藥味麽,哪裏臭了……”
晏聞昭眉頭緊鎖,“上次我洗了好幾遍,第二日去村塾時,小七他們就像小狗似的,在我身邊繞來繞去地聞,問我中午是不是吃了醬豆腐,還沾到衣裳上去了……”
阮青黛終于沒憋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晏聞昭受到了刺激,“你還笑?!”
阮青黛輕咳一聲,極力隐忍,可唇角仍是怎麽壓都壓不平,語調也不自覺拉長,“這可怎麽辦,簡直是有損我們晏夫子的雅譽啊……”
聽出她話中的取笑意味,晏聞昭黑着臉,直接從那搗藥的罐子裏抹了些藥汁,趁阮青黛不注意,直接就往她臉上也抹了些。
“晏聞昭!”
阮青黛一下瞪圓了眼。
見狀,晏聞昭心情才好轉了些,陰陽怪氣道,“總歸沒有毒,說不定還能美膚養顏呢?”
阮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