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皇上、皇上的胞弟?”寧桓黑葡萄般的雙眸漸漸瞪大,一眨不眨地望着肅冼,“可是……”
“是真是假,皇家的事誰又說得清呢?”肅冼凝望着這塊坐落于皇城一角的禁地,夜間的冷風吹得二人頭頂的梧桐枯葉簌簌作響,肅冼仰起頭摘下了落在發間的一枚葉,他勾了勾嘴角,語調緩緩地對着寧桓道,“我也不過是曾聽人說起罷了。”他的衣袖間撒滿了冷白的月光,單薄的身形自地上拉出一道纖長的影。他屈膝坐着,仰頭望着寧桓,月光下只見到一張充滿着少年氣的俊顏,他的衣領随着動作微微下滑,頸部凸起的喉結順着吞咽上下滑動,一時間竟看得寧桓有些愣神。
“喂!愣着做什麽呢?”肅冼的話打斷了寧桓不知飄向了何處的思緒,他回過神,肅冼早已起身走出了幾步開外,回頭望着他,嘴角露出戲谑的一笑,“你不會吓傻了吧。”
寧桓垂着腦袋不作聲,裹着身體的狐裘披風帶着冷香的夜風輕輕撥動着他額前的碎發,他的整張臉覆在梧桐枯樹的陰影之下,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可耳尖緩緩泛起了一層薄紅卻似乎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完了,真傻了。”肅冼勾着唇笑了笑,“喂,小傻子,你要是再不走,一會兒若是被當作刺客抓起來,我可要大義滅親了。”
寧桓慢慢擡起了眼眸,嘴裏低低地嘀咕了一句,徑直從肅冼身側繞了過去。肅冼望着寧桓的背影,思考了半響才反應過寧桓方才那句話,他撇了撇嘴:“好問題,你是我的什麽親?”說着,眉宇間漸露出一絲茫然之色,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麽惹着他了?
“肅大人,您到底是走還是不走啊!”肅冼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寧桓回過身已經在前頭不耐煩地催促着。肅冼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回道:“來了。”
路上,寧桓發現肅冼并沒有朝着肅府的方向走,于是他疑惑得望着肅冼問道:“我們這是要上哪兒?”
肅冼回道:“天牢。”
“天牢?”寧桓一怔,天牢與地牢不同,是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獄,通常押解的都是朝廷重犯,“你不會是想去……”寧桓話未說完,便聽肅冼“嗯”了一聲,他回頭看了寧桓一眼,叮囑道:“一會兒你別作聲,跟在我身後便可。”寧桓忙點了點頭,應下了。
天牢離皇宮并不遠,二人走了還沒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碩大的天牢二字沾着黑墨寫在懸于正中的牌匾上,四周是木刺圍成高高的栅欄,天牢外站着十五六個手持武器執勤的侍衛。只是僵直的目光中透着茫然,渾然一副被抽了魂的摸樣。
肅冼從為首的侍衛腰間直接解下了鑰匙,腳步未停,徑直繞過這些侍衛大步走了進去。
寧桓訝然地瞪大了雙眸,疑惑得盯着門外那兩排侍衛。他嘴角微微一撇,不用猜鐵定是這位爺做的,寧桓心裏不禁嘀咕:“膽兒真大。”
寧桓小心翼翼地跟在肅冼身後走進了天牢大門,燭臺閃爍着昏暗的黃光,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濕冷的潮味,“噠”、“噠”、“噠”過道內只有二人的腳步聲在回蕩。陰暗逼仄的氛圍令寧桓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他謹慎地觀察着周圍。忽地,肅冼的腳步在一間牢房前停了下來。寧桓疑惑得擡起頭望着牢籠,隐隐約約地只瞧見一個黑影正縮在牆角。難道錦衣衛指揮使大人是被關在了這?
寧桓轉頭看着肅冼,見他面無表情地拿下了固定在牆上的燭臺走上前。微弱的燭光終于照亮了整間牢籠,只見一蓬頭垢面的男人正坐在一堆稻草上,藏在蓬亂頭發後的一雙無神雙眼正幽幽注視着二人。他臉上滿是污漬與血跡,但是還是認得出此人正是錦衣衛指揮使汪振寧。
“你們将指揮使大人藏在哪裏了?”肅冼沉聲問道。
寧桓詫異地看着肅冼,指揮使?難道裏頭關着的人不是汪大人?
裏頭的男人擡起頭,渾濁的目光死死鎖住肅冼,他忽地咧開嘴笑了笑,嘶啞的嗓音就像是長久未說話:“肅大人夜闖天牢,不怕被人發現了?”
肅冼冷笑了一聲,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張黃符,符咒脫手浮在半空,兀自得燃燒了起來,“我再問一遍,你們将指揮使藏在了哪裏?”符咒的表面霎時散出了無數道藍色的火焰,如幽冥間的路引頓時照亮了整間牢房。肅冼勾了勾嘴角,笑意卻不及眼底,只聽他冷聲道:“若不想灰飛煙滅,就告訴我指揮使大人究竟在哪裏?”
宛如附着了生命般的幽藍火焰不斷地朝着內裏蔓延,裏面的男人終于露出了驚恐的神色:“我、我說,在、在鬼域,他被關在鬼域裏。”
“鬼域?”肅冼念着這兩字,蹙着眉低眸似乎陷入了沉思。而此時,裏頭男人的臉上閃過一道詭異的神色,“咯啦咯啦”他的頭顱直接脫離了身體,連着血淋淋的五髒六腑朝着肅冼與寧桓二人徑直沖了來。寧桓來不及反應,就見幽藍色的火焰旋即炸出了更大的火花,恍如一道牆隔絕了牢房內外。在那人頭沖過來的瞬間,将其吞噬進去。
人頭發出了一陣陣痛苦的嘶嚎,嘴中不斷讨饒道:“肅大人、肅大人救命,放過我,我、我什麽都說,您不想知道鬼域在哪兒嗎?我說、我都說……”肅冼冷眼望着幽藍色的火焰愈燒愈旺,任憑着那哭號的尖叫響徹整個天牢,慢慢地,慢慢地,牢房內的火焰弱了下去,直至最後熄滅了,地上的稻草仍保持着潮濕,只是地上多了一堆帶着黑渣的灰燼……
寧桓舔了舔幹澀的唇,小聲問道:“他說的鬼域,會是我們出來的那個鬼城嗎?”那個他與肅冼都快丢了半條命的鬼域?
“可能吧。”肅冼望了眼周圍,“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趕緊出去。”
二人順着原路返回,而在他們離開天牢的半柱香後,來往巡邏的士兵又恢複了行動。天牢內,一個長相與錦衣衛前指揮使一般的人正呆愣的作于牢房前,踩着腳下一潭黑色的渣滓,一動不動望着外頭,那是肅冼為了掩人耳目留下的紙人替身。
路上,寧桓好奇地問道:“你那究竟是什麽術法?”
“你想學?”肅冼挑了挑眉問道。寧桓心虛地急忙搖了搖頭:“我又不作奸犯科,學那個做什麽。”他偷偷瞥了一眼肅冼,眨巴着那雙黑溜溜的大眼,複又滿臉期待得道,“不過,你若是願意教我,我也不是不願意學。”
肅冼笑了笑:“首先,我這是為了查案不是什麽作奸犯科,其次。”肅冼的臉忽然湊近了寧桓,一排濃密的睫毛像是輕輕掃在了寧桓的臉上,引得寧桓的心一顫。肅冼離開了半寸的距離,溫熱的呼吸撥動起寧桓額前的碎發,“其次啊”,肅冼故意拖長了音,“你想學也學不會。”他微微勾起了唇角,眸底盡顯出挑釁的笑意。
“你可別指望着我教你這個,讓你有機會逃課。”肅冼斜睨了寧桓一眼,一副“我不懂你?”的神情。
哼”,寧桓用力推開肅冼,嘴裏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頭也不回地朝前走了。